第三十章 華容迷霧 下
“這就是曹操，終於還是讓他遁走了。”華容道旁的孤峰頂上，聯軍將領們據坐巨石之上，眼望着西坡下那一片曠野，曹操和他的殘兵但凡能夠奔走的都已經遠遠的消失在茫茫原野之中，周瑜恨恨的揮舞着手中的短劍，牙齒咬得嘎嘣嘎嘣直響。
“如果一打敗仗就一敗塗地，那麼曹孟德也走不到今天。”劉備苦笑道：“看華容道沿途那被踩在泥濘中的兩三千曹兵，即便以我對他的了解，都想不到他能如此的狠辣，此地到江陵一馬平川，曹仁的軍隊嚴陣以待，我猜此時曹操正在笑話我呢。”
劉備此言一出，周瑜固然不解，山頂的其餘人眾更是一片茫然。
“既然我們籌劃了這麼大一次戰役，我們就應該預估到曹操的逃跑路線，如果我們早在華容道埋伏下一支生力軍，曹操的敗兵到此必然被一網打盡，我想曹操此時必然正在消化我，笑我籌謀不周，見識不早，終於還是比他差了那麼一點。”
“笑使君即是笑周某。”周瑜突然又笑道：“無論如何，至少我們取得了這場鏖戰的最後勝利，二十幾萬的曹軍灰飛煙滅，即便以曹操統轄北方的強大實力，也需要休養幾年才會完全恢復元氣，有這幾年的時間，我們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曹軍的勢力徹底的逐出荊州。”那一刻周瑜神采飛揚：“然後尋覓機會與曹賊再決雌雄。”
山嶺之上，聯軍將士上萬人沿着山脈擺開，許多人揮舞着手中的兵器朝着西下的殘陽盡情的嚎叫着，不少的人跪到在山石泥地里又哭又笑，巨大的勝利也意味着巨大的犧牲與付出，只有這些過來人才能真切的體會到個中的滋味。
山脊兩側的山林中青煙裊裊，不時還有些地方騰起陣陣火苗，那是先期趕到的豫州軍留下的痕迹。看書
在荊州的地面上，豫州軍比江東軍對地形道路更加熟悉，又走在江東軍的前面，所以大多數軍隊都趕在了江東軍的前頭，而這其中又以關羽和他的五百校刀手跑得最快，當曹操率領他的殘軍經過華容道峽口的時候，關羽也帶着部下到達了峽谷附近的山頭。
“當時曹軍大半通過峽谷，最後的阻截機會已經失去，所以我命令部下緣山放火，只有期盼着東南風能夠再大些，讓火勢燒得更猛烈些，然而在山坡的西面東南風不夠猛烈，雖然看上去火勢在山頂蔓延得很快，但是背風坡和山谷里的火勢起來得太慢了些。”關羽一臉的遺憾。
“我聽說關君侯和曹操的關係非同一般啊？”呂蒙話中有話：“當年在許昌，曹操為關君侯你可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馬一提金，下馬一提銀，又是賜錦袍，又是送名馬，今日曹操蒙難，君侯你真的就下得去手？”
“你這是什麼意思？”呂蒙這話擺明了懷疑關羽通敵，眾人的眼光也灼灼生輝把關羽看着，關羽是何等人，頓時就有些火氣了，一雙丹鳳眼猛的睜開，柳葉眉倒豎，一副要爆發的前兆。
“子明。”周瑜連忙把呂蒙喝退：“關君侯乃是名重天下的英雄，曉明大義，豈會因為昔日的私情置兩家聯合大計於不顧？況且剿滅曹操不是我們江東軍單方面的願望，也是劉使君和豫州軍的目標，在這方面，我們是完全一樣的。”
“既然關將軍已經追了上來，就不該放了曹操那麼輕鬆的通過峽谷，如果關將軍在曹操經過峽谷后衝下山去咬住曹操的殘部，只要不太長的時間，我們的其餘軍隊就能夠圍攏上來。”這邊呂蒙剛被周瑜彈壓了下去，那邊甘寧又放話出來，還是直指關羽在追擊曹操的過程中負有責任，那意思很明了，如果不是關羽膽小畏敵，那一定就是他有意要放走曹操。
關羽牙關緊咬，本來就紅潤的臉色越發的紅亮起來，一旁的張飛連胡茬子都氣得支棱了起來，嗓門大得響一陣陣的炸雷擂響：“我說你們這群人怎麼了？追擊的時候也沒見你們跑多快，整個序列難道不是我們豫州軍大部都在前沿？我二哥還能追到華容道放上幾把火，你們呢？你們就只看見了曹軍**後面那一溜煙塵，這會兒來敲東敲西的，是不是想挑事啊？”瞬間丈八蛇矛已經被他握在了手中，一雙虎目瞪得圓溜溜的就往江東軍的將領群中瞪了過去。
“益德閉嘴！”劉備猛的揮手喝止了張飛，臉色也凝重起來，先看了看周圍的聯軍眾將，然後看着同樣神情凝重的周瑜：“雖說宜將剩勇追窮寇顯得很豪情，但是兵法上也說窮寇勿追，那是為了在大勝之餘不至於被拚死的敵軍反噬，做出畫蛇添足惹人恥笑的事情來，而且當曹操逃到華容以西之後，他就不只剩下拚死一搏的處境了，曹仁一定在附近等着，所以我二弟他的選擇並沒有錯，現在在場的諸位將軍盡皆久歷戰陣，進退行止了熟於心，換成是你們，該如何抉擇？”
“聯軍取得了一場巨大的勝利，上追古人，下啟後塵，我劉備與周大都督，與諸位將軍，都將因為這一戰而名垂青史，憑的是什麼？首先憑的是聯軍這兩個字，敵強我弱，如果不是兩家同心協力，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就絕無打敗曹軍的可能。”
“我豫州軍處於什麼位置？”劉備用手比了一個小小的圈：“敗兵，殘兵，一兩萬人，都不夠曹軍先鋒軍團吃一頓飽飯。”
“江東軍呢？”劉備又比了一個稍大一點的圓：“齊整，有穩固的江東後方，人馬也多，水軍也強，但是又多強呢？據說周大都督開口請求調兵五萬，調不夠。”
劉備用手指了指西邊的天空：“曹操南下進入荊州的軍隊少說也有二十幾萬人，收降的荊州軍不會少於十萬，也就是說，聯軍的對面，可能有四十萬大軍。四十萬，這個數字意味着什麼？我想現在江東所有15歲以上50歲以下的男子總共大概也就這麼些人吧。那才叫強，那才是大，是無與倫比的強大。”
“拋開這場大火不談，此前的戰鬥中，江東軍戰損了多少？豫州軍戰損了多少？曹軍又戰損了多少？具體的數字我就不說了，總之，哪一方都沒少損失，豫州軍求勝的願望與江東軍求勝的願望是一樣一樣的，消滅曹操的想法也是一樣一樣的。”
“使君說得好。”別看周瑜平日一副儒雅的模樣，嚴肅起來同樣威風凜凜，剛才劉備的一席話已經暫時壓制了兩邊將領的衝動情緒，但作為外人，即便他威名再盛，要想讓江東軍的悍將們服軟，也還是需要江東軍的首領出來說話，周瑜顯然很明白也很配合：“這是聯軍的勝利，而且退回江陵的曹軍依然強大，我希望江東軍和豫州軍一如既往的親密合作，永遠合作下去，不分彼此，不計得失，不鬧意見，不起爭執。”
估計當時不少人心裏都在想，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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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風按：
華容道，在江陵以東烏林以西華容縣境內，為一片低矮的山丘，其東為茫茫雲夢澤國，多湖汊沼澤，其西為楚郢都故地，平曠遼闊，建安十三年底，先帝與江東軍隊追擊曹操於此，失之交臂。至此，聯軍與曹軍的數月鏖戰告一段落，其後豫州軍和江東軍還將謀取江陵，一系列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