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盤龍激戰 上
前面五里就是到府河了,從府河往東南順流只二三十里就能到江口,雖然我們沒打算真就這麼撤回夏口,但如今江北曹軍大軍齊集,也再沒有了前些天那種到處襲擾的機會。
可是這五里地卻是咫尺天涯,在河面的險狹處,十餘艘大小船隻堵塞了整個河道,而且每艘船上都燃起了熊熊火焰。
李通一改他此前慢悠悠的做派,把船隊重新糾集,一直緊緊的追在我們身後,有好幾次甚至都要衝到我們的船隊中來。現在他的船隊處在了上游,艨艟艦的衝撞能力我們也不敢忽視,只能讓幾艘弩船在船隊最後,用弩箭壓制他們的速度。
“棄船!”看左岸有一片灘涂,我果斷的下了命令,這一次我沖在了最前面,敵軍的戰法一環套着一環似乎沒有窮盡,這些火船顯然是剛剛被點燃的,而且船隻間有鐵索相連,讓我們沖都沖不過去,附近肯定有曹軍的埋伏。
當我帶着隊伍登上河岸邊的小山坡時,在我們身後,李通的船隊也都在上游一點棄船登岸,在更遠一些的北方,大隊的曹軍旌旗招展,不知是哪裏來的。
“前面的高地就是盤龍故城。”嚮導董仲指着眼前的一片高高低低的坡地中比較隆起的那個:“故老相傳,這裏曾經是商王所建,可惜早已荒廢,如今只剩了些殘垣斷壁。”
“真是一片好戰場啊。”戚飛為我牽來一匹戰馬,然後把隊伍收攏,在很短的時間內把這支水軍重新調整為了陸軍的隊列,然後隨我向盤龍山開了過去。
“聽將軍的意思,似乎曹軍在那邊有埋伏,可既然知道曹軍會在那邊設伏,我們怎麼還要過去?”董仲疑惑道:“我知道這附近的很多條道路,其實我們可以繞開盤龍山的。”
“哈哈,小兄弟莫慌。”我大笑道:“第一,我們身後就我大隊的曹軍,從哪裏繞都有他們跟着,第二,曹軍有埋伏,難道我們就沒有?其實我能掐會算,我知道待會廝殺起來的時候會有天兵天將來幫我們,你說我們還用繞路麽?”
“原來我們還有援軍啊!”傅彤歡呼道:“有援軍的感覺可好極了,我現在可盼望着曹軍的伏兵快點出來,踏踏實實的跟他們打一場。”
“他們來了。”戚飛用手朝前方一指道:“如你所願。”
建安十三年冬十二月初,正是聯軍在赤壁與曹操的烏林激戰正酣的日子裏,後世之人往往都把目光投注在了烏林赤壁間數十里水路那數十萬精強勁旅之間的糾纏爭奪中,卻不知就在那段日子裏,在江夏之北一片古老的土地上,同樣曾發生過激烈的戰爭,雖然這只是為赤壁烏林間大戰敲的一點點邊鼓,其影響也不可與赤壁烏林間那種決定歷史分野的規模同日而語,但就局中的人們而言,這依然是一場影響深遠的戰鬥。
當我們在盤王故城前遭遇到蒯越和文聘、張喜等率領的**千人埋伏的時候,追在我們身後的還有李通的三千水軍以及張南張凱等將領至少三千人,以一萬五千人合圍我部下不到兩千人,蒯越所謀之深,下手之狠,真不虧是荊州第一謀划士,據說曹操在到襄陽受降的時候曾說,不喜得荊州,喜得蒯異度,雖然這話半真半假,但以一人比一州,怎麼說也是一種極榮耀的褒獎。
他設計了繁複瑣碎的策略,逼迫我沿着他所設想的路線把所有兵力聚集到了一起,至少他以為是那樣,自從李通在野豬湖撞上我之後,一切都如他所願,直到我和我的軍隊陷入他的重兵重圍之中。
只可惜他也有沒算到了,因為我和太史慈在渡江北進的時候已經預估到在江北的曹軍會有所反應,這包括了我們所知道的曹軍所處的方位,以及就我們的行動曹軍調集所需的時間,總的說來,我們的突襲是經過了充分預謀的,出發之前諸葛亮整日整夜的苦思籌算,所以我們撒出去的兵馬都打了我的旗號,所以我們會第一時間撞上曹軍的埋伏。
在我們的計算中,正是在今天曹軍就會有所行動,雖然我們猜不到他們具體的佈置,但是我們設計了一些應對措施,比如戚飛的水軍正等在界河上游,比如太史慈的軍隊會從西陵柏舉河一帶趕來,看看天色,現在也該到這附近了。
盤龍山在江岸一帶地勢高隆,以太史慈的眼光,必然會注意到這裏的種種異常,所以我軍雖少,卻有可能以奇兵制奇兵,給曹兵以致命一擊。
在距盤龍故城兩三里里的一處山崗之上,醞釀已久的戰鬥終於展開,千萬曹軍從山谷中蜂擁而出,瘋狂的沖向雷雲他們佈下的軍陣。
這是真正鐵血的戰鬥,沒有任何花俏可言,我選擇了一處小山崗,即便是一個小山崗,也有着足夠的地利,曹軍要沿着緩坡往上沖,衝擊力就得大大的打些折扣,而且我相信部下這些年輕人,他們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戰士之一,有膽氣,善於搏殺,幾種近戰兵種的配合極其嫻熟。
由於是突襲作戰,隨軍的並沒有攜帶巨盾,所以前排軍陣都拋棄了固有的盾陣防禦,只是密佈了槍林,在短距離內與曹軍反覆突擊,槍林之後的刀斧手本來是藏身在陣後用投斧傷敵的,可這時敵人洶洶而來,容不得他們從容擲斧傷敵,所以許多人其實都棄了短斧提上短刀從槍矛陣的縫隙往外沖,只是間或在衝突受阻的時候又退回到槍林之後。
戚飛的水軍中有大量的弓弩手,此刻強弩被設置在山頭之上,雖然所攜帶的弩箭不多,但最優秀的弩弓手操縱着那十幾部弩機,在弓箭手的配合下努力壓制着曹軍衝殺得兇猛的地方。
到處都是吶喊,到處都是搏戰,僅僅片刻功夫,這無名的山坡下幾條道路之上,雙方將士已經死傷數百人,但是戰爭一旦展開輕易就無法停止,更多的人在洶湧着撲向絞殺的戰場,喊殺聲慘叫聲混雜在一起,前一刻也許還是龍精虎猛,后一刻就變成了慘不忍睹。
跌落塵埃的身體下湧出大片的血水,很快把黑黃的泥土浸染成了絳紫色,在廝殺最為慘烈的地方,血水甚至開始沿着斜坡往下流淌,彎彎曲曲的彷彿是一條小河流。
在第一波的衝突中,雖然豫州軍的將士損傷比曹軍要小很多,但是戚飛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輕鬆,反而更加的皺緊了眉頭:“將軍,曹軍源源不絕,這樣下去,我們堅持不了太久的。”
如今這裏戰鬥的大半是他的部下,是他經過長年訓練才初具規模的,這些人的戰損讓他很心痛,所以他會這樣說。
部下在流血我的心裏也不好過,但是我比他經歷過更多的血戰,我所處的地位也比他需要考慮更多問題,所以對於他的申訴我並不理睬,只是用手指着遠處的盤龍山,那故城斷垣之上,有一桿獵獵飄揚的大旗,我們都可以清楚的看到旗下的人影,蒯越應該就在那裏。
“我在這裏的戰鬥,是為了給太史子義創造一個機會,一個可以重創曹軍的機會。”
戚飛明白了我的意思,但是他還有些疑惑道:“可是將軍,萬一太史將軍不能夠按時趕到,那我們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我抬手張弓,歘歘兩箭射倒敵軍兩位驍勇的百夫長,在剛才的突擊中,他們突破了我軍好幾道防線,然後嘿然道:“多年以前,你也是見過太史子義的人,你可以懷疑天下的人,但不必懷疑太史子義的信義,當年孫策能對他推心置腹,今日我也對他有着絕對的信心,等到盤龍山上敵旗倒,就是我們突圍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