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趕往界橋 上
初平三年的春天,註定是一個不平靜的春天,黃河以北的虢沱河、漳水河都還沒解凍,前幾天的一場大雪更是讓整個原野銀裝素裹,通常在這時候,尋常的人家正全家圍坐在熱炕上面閑話家常,為新的一年籌劃打算,但身居高位的人想法總是與眾不同,袁紹和公孫瓚從去年的冬天就調兵遣將,在界橋廣宗一帶集中了數以十萬計的大軍,一場大戰已經一觸即發。
蕭蕭寒風中,三匹駿馬上三個俊美的少年一路疾馳,那是我和我的朋友們趕着去界橋投奔公孫瓚。和我一起趕往界橋的另外兩個人,一個是夏侯蘭,我的鄉鄰夥伴,另一個是我在代郡的朋友田豫。
“難道大漢朝真的沒救了?去年初諸侯還在聯手對付董卓呢,轉眼之間全都鬧翻了,聽說董卓去長安后,越來越過分了。”夏侯蘭騎着一匹青色的大馬,馬背上搭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裹,我翻過那包裹,全是一些法制典章類的書籍,他這個人沒別的愛好,就愛看這個。愛看書的年輕人都有個毛病,就是看不慣社會的種種弊病,夏侯蘭對當前諸侯混戰的局面就有很大意見,天天對着我和田豫發牢騷,大有舉世皆濁我獨醒的味道。
“呵呵,子君兄又來了。”田豫策馬跟在夏侯蘭身後,對這些天來習慣性的牢騷已經見怪不驚了,一邊輕輕甩着手裏的馬鞭,一邊朗聲說道:“十八家諸侯都打着討伐董卓興復漢室的旗號,可誰知道他們心裏怎麼想的,保不齊他們還想自己當……”聲音嘎然而止,他扭頭四下里張望了一番,看看左近沒人,嘆了口氣道:“算了,算我啥都沒說。”
自黃巾暴動以來,朝廷對地方上的控制越來越弱了,這幾年,不僅黃巾的餘黨繼續在山東河北一帶活動,太行山的黑山賊也已經形成了龐大的勢力,西涼的韓遂等人也逐漸壯大。隨着靈帝駕崩、少帝年幼、何進掌權、誅殺宦官、董卓進京、廢立新君、關東兵起、火燒洛陽等一件件驚天大事在最近一兩年裏發生,除非是腦子有問題,人人都能看到大漢朝這艘航行了四百年的航船已經行駛到暴風雨的中心。
雪兒愉快的打着響鼻輕快的小跑着,如果另外兩匹馬可以稱作好馬,那它就可以被稱為神馬,馨兒離開代郡的時候,無論如何要我騎上雪兒,因為雪兒是她父親在賀蘭山深處馴服的一匹野馬。我騎乘過不少良馬,但騎那些馬的時候總得自己掌握平衡。雪兒給人的感覺不一樣,特別是它慢跑的時候,特別平穩,當然,就算它發力狂奔,背上也是不怎麼顛的,這是一種風範,一種馬匹中的王者風範。
三個身材高大神采奕奕的年輕人走到一起,一路上很吸引了一些人的眼球,經過一些市鎮的時候,總會有些人在路旁指指點點,偶爾還能聽到有中年婦人在說:“看那三個帥小伙,咱家閨女要是能嫁給其中一個,可就一輩子福氣了。”她們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很大,但一般也少有顧忌,因此總能清清楚楚讓我們聽到,然後我們三人總是趕忙拍馬狂奔,到了無人之地再停下來,接着就是一陣肆無忌憚的狂笑。
“看來咱三人價值不菲。”我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再有幾天就到界橋了,聽說大戰就在這幾天,我們得快點。”袁紹和公孫瓚調兵遣將的時候,我剛剛從塞外回到代郡,師傅說我學藝有成,讓我到界橋投奔公孫瓚。所謂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按照師傅的說法,方今天下洶洶,民有倒懸之厄,身為武者,絕不應該獨善其身,而應該投身於滾滾洪流當中,尋找機會為人民造福,為靖難天下盡自己的一份力。
公孫瓚身為奮威將軍,統率着精銳的邊防部隊,是諸侯中較有名望的人,他的白馬軍一直在北方和烏丸鮮卑作戰,師傅對抗擊游牧民族的人一向很欣賞的,因此覺得我應該去投奔他。袁紹巧取冀州,想要立幽州牧劉焉為帝和朝廷對抗,這樣的人志向不小,但和董卓一樣,狂妄自大,不值得效勞。就這樣,我和田豫一起離開了代郡。
從代郡到界橋,中間剛好要經過常山,好久沒回家了,因此我多耽擱了幾天。
父母都健康,見到我回家,立刻讓福伯安排全家慶祝一番,還請了族長和左鄰右舍,大家看到我挺拔的個頭,個個稱讚父母有福氣,對門的嬸子就說:“想不到啊,當年那個大家輪流抱了好些年的孩子如今能長得這麼精神,看這個頭,趙家莊找不出幾個小夥子比他壯了,長得又秀氣,你們哪家有合適的親戚,趕緊給趙大哥說說,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家店了。”
大哥大嫂得了個小子,有七八個月了,胖嘟嘟的。小妹個子長高了,越來越漂亮了,剛看到我的時候還有點不習慣,過一會兒就膩了上來,雖然打她出生我就在外面流浪,但是我每次回家一定給她準備了好玩的小禮物,給她講天下奇怪的事情。
聽說我要去投奔公孫瓚,父親立即就表態支持,說袁紹的勢力一到常山就到處拉丁拉夫,甚至想把手伸到趙家莊來,如果不是趙家莊同仇敵愾,許多壯丁非被拉走不可。“我和你族長伯伯看法相同,袁紹志大才疏,不是個成大事的人,至於公孫瓚,我們並不太了解,不過既然你師傅說了,那就照你師傅說的去吧。”
這次回家很巧的讓我遇到了夏侯蘭,他本來正跟河北名士樂隱學習經文,恰好這幾天回家探親,聽說我要投軍,堅決要跟我一起,我覺得他武藝不好不應該參軍,勸他繼續學習經文,哪知道他無論如何都要跟我走,還振振有詞:“古有班固投筆從戎,今有夏侯蘭攜友參軍,天下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