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要被逼死了
第5章
趙鳳丫氣急敗壞，可已經沒有時間去和葉青時理論什麼，她急匆匆地趕到“凱撒咖啡廳”的管理處，找到主管人，請求查看投訴記錄。
“我不識字，您能念給我聽聽嗎？”趙鳳雅懇求說。
主管人沒有拒絕這個要求，蒼老的聲音讀道：“五號跑堂女行止輕浮，天生狐媚，和男賓客眉來眼去，令本夫人很不舒服。”
趙鳳丫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她給一對中年夫婦端咖啡的時候，那個胖子男人色眯眯地看着他，他女人當場就不高興，立馬就給趙鳳丫甩了臉色，“咖啡都端上來了，我們這不需要你伺候，還不快滾，狐媚的小妮子”，趙鳳丫當時也只沒想許多，畢竟有很多蠻不講理的客人，她們在這裏端茶遞水下人伺候人，本來就是低三下四的，客人們沖她們發發脾氣，也只有忍氣吞聲的份。
可令趙鳳丫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女人竟然投訴她了，她什麼時候和男賓客眉來眼去了？都是那些男人自己眼神不規矩，這也算是她的錯嗎？長得漂亮算是她的錯嗎？
趙鳳丫欲哭無淚，這份工是丟了，那個該死的女人，還有該死的葉青時，害她浪費一上午的時間，這些人怎麼都這麼可惡。同時她也知道，回去沒有辦法向婆婆交代，一頓毒打是免不了的。
已經是晌午時分，趙鳳丫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
“回來了，趕緊做飯吧，呆會淑芳和淑芬姊妹倆要下學回家了。”婆婆對趙鳳丫絲毫沒有起什麼懷疑之心，畢竟這個媳婦一直很乖巧聽話。
“是。”趙鳳丫不敢過多地表露出自己的心事，丟了工，這簡直是要命的事情，她怎麼敢讓婆婆知道。
趙鳳丫帶着滿滿的心事開始做飯，時間過得很快，沒一會淑芳淑芬就回來了，吃了飯，休息了一中午，下午繼續上學，趙鳳丫收拾好碗筷，下午就將自己關在屋子裏納鞋底，她心神不寧，針線好幾次都扎了自己的手。
終於時辰到了，周李氏高喊道：“鳳丫，時候差不多了，你準備準備去上工吧？”
房門打開，趙鳳丫一臉忐忑地走了出來，她知道瞞不下去了，還不如自己招認，“娘……”
“怎麼了？”看著兒媳婦惶惶不安的臉色，周李氏知道有什麼事情發生。
“我……我……被咖啡廳……開除了。”趙鳳丫閉着眼睛說完這句話，一切果然不出其所料，一個耳光狠狠地甩了過來。
“你這個死丫頭，老娘我求爺爺告奶奶給你找了個工，你卻被開除了，你……你存心要氣死我是吧？你十二歲到周家，吃周家的，喝周家的，如今讓你做個工賺些錢補貼家用，你偷懶故意不幹的是吧？”周李氏繼續破口大罵。
“這是我的工錢，全交給您。”趙鳳丫拿出咖啡廳給的工錢，一共14.7元，交給婆婆，希望婆婆可以消消氣，放她一馬。
可是周李氏的怒火遠遠不是這微薄的工錢就可以熄滅的，“這點錢夠幹什麼？還不夠你在周家點的油燈錢。”周李氏越說越有氣，最後順手拿起院子裏一根木棍劈頭蓋臉地就朝趙鳳丫打了過去。
“啊……”趙鳳丫痛得大叫去來，卻絲毫不敢避讓，她知道，越避讓後果會更嚴重。
“打死你，我打死你，我們周家真是養了一個廢物。”周李氏狠狠罵著，狠狠打着，直到趙鳳丫被打趴在地上，周李氏才歇手，這個兒媳她可不敢真的把打死，兒媳婦要是死了，家裏的活誰干呢？“去，自己去祖宗靈位前跪着，晚上不準吃飯不準睡覺，明天自己去找份工，一日找不到就一日不準吃飯。”周李氏嚴厲地訓斥着，這個兒媳太可惡了，竟然敢丟了工作，太可惡了，沒有她的工錢，家裏吃肉的次數又要減少了，周老爺上了年紀，要吃點好的補身體，兩個女兒更是長身體的時候，伙食自然不能差。
趙鳳丫擦着眼淚，絲毫不敢違抗婆婆的話，她忍受着臉上手上全身上下火辣辣地疼，乖乖地跪倒在周家列祖列宗面前，她錯了嗎？趙鳳丫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冤枉，可是何處可以伸冤呢？
委屈痛苦無助的淚水彭涌而出，不知怎麼地，忽然想起了他，如果他在她身邊，作為她的丈夫，他是不是會為自己仗義執言呢？其實這麼多年，她渴望他會回來，他回來，她也許就不會這麼孤單，這麼無助。
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子，她守着他，她侯着他，哪怕他一輩子不回來她也會心甘情願等着他，十八歲的少女情懷，上海灘上如許的翩翩少年，可她從來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她是周尊孝的人，此生都是，可是現在，她只想要他一個擁抱，卻都不能得到。
趙鳳丫心中雖然難過，可對這樣的命運安排卻沒有非議，她跪在周家列祖列宗面前，只求他們保佑她明天自己能找到一份工作。
趙鳳丫忍着傷口的疼痛跪了一夜，天色蒙蒙微亮的時候，她知道自己該去給一家人做早飯了，這是規矩，無論她被打得多慘，只要沒有殘廢，家裏的活照樣是她一個人干，同樣沒有天理的是，早飯是她做的，可是沒有婆婆的“開飯令”，她是不能吃飯的。
看着一個家人吃得滋滋有味，趙鳳丫的肚子早已經餓得咕咕直叫，可也只有咽咽口水。
一大家子用完早飯之後，趙鳳丫很自覺地收拾好碗筷。
“鳳丫，你最好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你能找到一份工，否則今天就不要回家了。”周李氏惡狠狠地下了最後通牒。
趙鳳丫委屈地含着淚，低着頭，步履沉沉地走出周家大門，如今的上海灘人滿為患，全國各地不知道多少人拖家帶口擠到這裏尋求發財夢，通常一個工幾個人爭搶，託人找關係，走後門，能找到一份工，那是老天爺天大的恩賜。
暮春時節的微風輕輕吹在人的臉上，趙鳳丫卻感覺不到半點溫暖，她回頭看看緊閉的周家大門，她不知道該到哪裏去找工作，找不到工作就不能回家，婆婆周李氏因為憤怒而恐怖猙獰的臉色又浮現在在她腦海里，這一刻，趙鳳丫真的要被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