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九：荊媚兒篇（最後番）

沈天澈與風南曦在那場叛亂之後，也是想不通一件事，那就是寒門之人為何一個都沒有出現。

荊媚兒可不是那種會因為有雪衣塵看着，就顧忌至此的人。

待雪衣塵回來之後，他們才知道原來從一開始荊媚兒與慕容漣奇最初所約定的事情，就並未包括要寒門協助謀反這一件事，他救荊媚兒不過是為了他父親的授命而已，他行動了，至於究竟他與荊媚兒的協議是什麼，那沈靖陌自是不知的。

不過即便荊媚兒不參與那叛亂之事，但雪衣塵依然是不會輕易放過寒門的，南阮的那筆帳，還有林天賜那混小子的事，雪劍山莊皆是不會輕易饒了寒門的。

寒門雖然實力不錯，但在雪劍山莊的面前，還是稍顯弱勢，很快就處於了要輸的那一方。

荊媚兒與上官縉雲皆是那般容易屈服之人，這寒門是他們一生的心血，是他們美好回憶與痛苦回憶最多的地方，他們也是不可能說放棄就放棄的。

人的一生總該有一些事情是要執着的，否則的話，這一生活着也是太沒有活着的意義了。

雪衣塵可不是那般會心軟之人，之前不動手只是因為擔心會誤了沈天澈與風南曦的事，但是現在既然事情已經了了，那他也就再沒有什麼擔憂之事了，這一次他一定要將前面的那些帳好好的算上一算。

“姨母，這件事因我而起，不如讓我去……”林天賜見此不容樂觀的情況，也是不由對荊媚兒提議道。

荊媚兒卻依然很是淡定道：“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姨母，那你就應該將此事全部交予我來處理，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的練你的武，不要再多惹事端就好了！”

林天賜沒有再多言，心中卻已經有了另一番打算。

對於林天賜而言，這寒門比起自己的玉林山莊更為重要，林一刀是很疼愛他，但他卻始終無法釋懷他父親對他母親的種種傷害，他對他父親的厭惡並不少。

他也曾想做一個與自己父親完全相反的‘好人’，但是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就是困難非常，即使他努力了，在別人的眼裏，他也依然是一個登徒浪子，而他的父親教授於他的東西，更是不堪。

在壓抑之下，他最後選擇的是徹底的放縱自己，既然成不了好人，那就成為一個比自己父親還要讓別人懼怕厭惡的人好了。

每次他闖禍之後，看着林一刀非但不生氣，反而是越加得意說著他果然是他兒子的話時，林天賜心中更是冷然。

他就想要是有一天，他真的闖了一個彌天大禍，要讓林一刀葬送整個玉林山莊的話，那他還是會這般輕鬆的說話么？

沒想到這一天來的挺早的，雪劍山莊那一鬧，玉林山莊早已不復早前，現在與江湖之中的三流門派一般，被滋事尋仇的人搞得府中沒有一天安穩的。

出乎林天賜意外的是，林一刀還是沒有責怪他，除了讓他躲好別讓雪衣塵等人發現之外，他也不會提起自己在山莊之中的種種鬱悶之事。

那個令他所不齒的父親，是做了許多天地不容的壞事，但他對他這個兒子，卻是真心寵愛的。

林天賜發現現在的他，早已不再怨恨自己的父親了，想起自己過去的種種，也是覺得可笑又可恨。

不恨，不代表接受。

玉林山莊已經那副樣子，林天賜也是從未想過要回去重振家門。

現如今寒門這般，卻是讓林天賜很是在意。

荊媚兒與上官縉雲對他與林一刀是完全不一樣，他們兩是這世上除了娘親之外對他最最好的人了，當然是要比那混蛋老爹要好得多，他們為他收拾了很多麻煩，也曾費心教導過他，即便他完全不顧，反而是一而三再而三的變壞之後，他們也還是待他如斯，所以在林天賜的心中，這世上他最不能傷害的人，便是這兩人了。

眼睜睜的看着這兩人的多年心血即將毀於一旦，他的心裏豈能真正做到安心呢？

他是混蛋，是不顧別人生死，是好色之徒，是殘忍之人，但對於自己最親最親的家人，他也還是做不到置之不顧的。

雪劍山莊毀了玉林山莊，他可以做到無動於衷，但是如今對於寒門，他卻是做不到的。

既然事情最先開始是由他挑起的，那就應該由他來結束！

他知道雪衣塵是不會放過他與荊媚兒的，再這樣僵持下去，只會讓整個寒門徹底消失在這江湖之中的，所以就算是沒有把握，他也想要試一試，若是用他的命保全荊媚兒，他自是樂意非常！

在荊媚兒的再三要求之下，他佯裝答應，然後被幾位師兄護送出府，前去安全之地躲避這次的大劫。

荊媚兒自小看着林天賜長大，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自認為她很了解他，她是覺得林天賜是會聽她的話，好好的遠離這一場是非的。

但是，她卻沒有料到自己想錯了。

翌日清晨，雪劍山莊之人就全數撤下了，雪衣塵只派人送來了一個冰涼的屍身，還有兩封信。

看到那毫無聲息的林天賜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一向不羈傲然的荊媚兒，卻是不停的在發抖，整個人都好像是失了魂一般，腳步輕顫，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到了林天賜的跟前，慢慢的蹲了下去。

玉手先是輕輕的推了推自己的侄兒，他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而後，搖晃的動作便是越來越大，眼中泛起紅意，整個人都開始失常了。

想哭哭不出，想喊喊不出，眼淚在眼眶之中打轉，就是沒有留下一滴，悲戚的喊叫聲卡在了喉間，只能發出沙啞的聲音。

這樣狼狽的荊媚兒，就連上官縉雲都是沒有見過的，哪怕是當年大小姐走了的時候，她也不像現在這般失控。

對於荊媚兒來說，世上她最愛的人是離輕若，世上她最親的人是離君璧，世上她最信任的人是上官縉雲，但是這世上她最在意的人卻是林天賜。

若是沒有林天賜，沒有姐姐的血脈，她又怎麼能支撐到現在？

在沒有成為荊媚兒之前，姐姐就是上官涼的全部，沒有姐姐就沒有上官涼，姐姐去了，天下最傷心的人莫過於她，可是姐姐留下了林天賜，給她留下了希望，也留下了慰藉。

曾以為，自己是能夠護他一世安康的，卻是沒有想到到最後，竟是她自己親手推他上了這一條不歸路的。

“阿涼……”上官縉雲看着那樣痛苦的荊媚兒，除了陪在她的身邊，輕喊她的名字之外，其餘是什麼都做不了的。

待荊媚兒稍稍回神之後，她才看了那兩封信。

一封是林天賜的絕筆，只道他是心甘情願赴死的，用他的命換寒門的安寧，他覺得很是值得，希望姨母不要太過傷心，也不要想着報仇，殺他的人是他自己，與人無怨，自是沒有報仇這一說了。

看完這封信的時候，荊媚兒才恍然，自己的侄兒是真的變了，變得懂事了，也變得好了！

但這樣的改變，卻是足以令荊媚兒心碎。

另一封則是出自雪衣塵的筆跡，言下之意，即是已有人命償還，他就不再追究過往種種，但若是寒門有一丁點不詭之意，他日他必卷土從來，倒是絕不再手軟。

自己的侄兒用命換來了這寒門的延續，荊媚兒還能說什麼，除了好好守着這兒之外，她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了，畢竟除了這寒門之外，天下之大也再無她的容身之處了。

經此一役，寒門也真的是變得安穩了很多，也不再干那些神神秘秘偷雞摸狗之事了，行事越發低調卻也是更加的光明正大了起來，也是散了一半多的弟子，只留下了一些自小在寒門長大的弟子、

寒門雖在江湖之中的威望愈發的少了，但是口碑卻是變好了許多。

而玉林山莊，在老莊主聽到愛兒沒了的時候，整個人就一下子彷彿老了十歲不止，受刺激過度，傷心斷腸，沒多久就過世了，玉林山莊便是人走茶涼，徹徹底底的散了。

多年之後，當離輕若與冷莫寒兩人遊歷至寒門附近之時，冷莫寒曾問離輕若為何不進去看看故人，多年夫妻，在冷莫寒看來，離輕若多少對荊媚兒還是有些情分的，可離輕若卻只是輕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兩人逗留片刻，便啟程離去。

對離輕若而言，即使無法給與，那還是徹底讓她遺忘好了，省的再去打擾故人！

他卻不知，自己身後的那抹倩影也是再無眷戀的回身了。

只一眼就足以，此生已是兩不相欠，再無其他，從此你往東，我往西，再無交集。

回想當年，若非是在自己最絕望的時刻遇到俊朗如神的離輕若的話，荊媚兒也很想知道，那自己是不是就不會那般的執着於離輕若了。

到頭來，自己執着了大半輩子，卻什麼都不是！

可笑，可悲，卻是無悔！

天下不再會有第二個離輕若，同樣的，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上官縉雲。

辜負了大半輩子，荊媚兒終於是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