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醉道人學堂撒潑
髯仙李元化、坎離真人許元通、風火道人吳元智三人對視一笑,沉默不語。
醉道人強辯解道:“你們莫要心中發笑,我雖有些凡心未了,叨念着成都府中的美酒,但也不會耽誤正事。先前好多緊要的事情,佛門幾位老一輩的神僧神尼,多有援手,只是最近卻少了音訊,便是如白眉禪師那般常來往的,也鮮少登門了。我此去成都,尋素因、玉清二位道友,也可以打聽動靜不是?”
三人中,李元化與醉道人交情較厚,乃對他笑道:“醉師兄哪裏話來,我等哪裏是取笑於你,近日修習先師所遺道書,諸位師兄、師姐不論,便是我等後進也是格外精進的。醉師兄所言也是極有道理的,況且掌教真人先前有言,令你執掌山門,我等自然不會阻撓!”
醉道人呵呵一樂,拱手道:“那師兄我便先去成都,就近打聽些消息。山中事務便由三位賢弟全權處置吧!”說罷,轉身而去。
三人中,風火道人吳元智因為昔日與師兄滅塵子交好,與其餘幾位師兄交情泛泛,等後來滅塵子背離峨眉,改投長狄洞哈哈老祖門下,吳元智雖然也即刻表態,與其絕交,但這畢竟令其在峨眉派中有些尷尬,似屠龍師太那般火爆耿直的脾氣,向來對其不假辭色、譏諷挖苦,吳元智也只能忍氣吞聲、別無他法。他名下兩個弟子,七星手施林與靈和居士徐祥鵝,均資質平平,難承接道統,好在為人良善,對其恭敬有加,一向用心服侍,使得他稍感寬慰。
坎離真人許元通功法尋常,在諸多峨眉長老中,遠遜三仙,唯一的弟子雷去惡雖然有驚無險,過了左元十三限,還受了掌教所賜道書,下山歷練,但許元通知道自己的這個徒弟,中年修行,根骨欠佳,此次殺劫,能保全元神轉世,便是大造化了。彼此師徒一場,還要盡心扶持,便將自己珍藏佩戴多年的一把飛劍賜下,令他祭練純熟,身劍合一,多一份保命的手段。
唯有髯仙李元化,功法不俗,門下又有白俠孫南這樣的良才美質,在掌門真人面前還能說得上話。是故等醉道人下山,三人中便以他為首,發號施令。
且不提三人如何看護山門,處理大小雜事再說醉道人架起劍光,急遁成都辟邪村玉清觀,尋訪玉清師太,打探消息。
哪知到了庵門,發覺不妙,原本素潔雅緻的一座尼庵,已然面目全非,來往進出的俱是些垂髮總角的孩童,隱隱然原先的禪堂之處還傳出朗朗誦讀詩書之聲。
醉道人心中一驚,忙走到裏間一看,先前的禪堂佛殿已然改弦更張,去了佛陀釋迦寶相,樹了大成先師牌位,擺下了七八張書桌,散座着十幾個學童,當間一個方桌,後面正襟危坐着一個鬚髮花白的老儒生,正教授弟子《詩經…魏風》。
那老儒生見外面忽闖進一個邋遢的老漢,身後還背着一個碩大的酒葫蘆,四下亂看,乃不悅道:“汝是何人,擅闖學堂?須知我這裏雖不是官府重地,也是師道尊嚴之所,你是何道理,快快退去!”
醉道人哪將他放在眼裏,怒沖沖道:“這裏本是庵堂,為何改頭換面成了這般模樣?玉清師太何在?快請她出來說話!”
老儒生變色道:“你這痴漢,此處原先乃是姑子庵,你一個俗人,不告而入,求見女尼,也是於理不合的。況且這裏的姑子不守本分,知縣大老爺早已下令,緝拿上下人等,問罪入官,除了為首妖尼逃遁外,其餘待罪之人俱在大獄用刑,少數幾個無辜的也全數遣散,連着昔日來此的一眾尋花問柳的無行浪子也被各打五十大板,帶枷遊街呢!”
醉道人一聽火冒三丈,指着那老童生道:“你這老貨,為何胡說?玉清師太乃是世外高人、得道尼僧。我與她也是多年交情,豈能不知她的為人品行?到底是何緣故,被人污衊陷害,你快與我分說清楚!”
那老童生也是惱火,冷笑道:“那沙門僧尼本就是夷狄教法,不法先王,不服王化,不事耕讀,又不知君臣之義,不顧夫妻之情,不論父子之恩,又髡髮傷體,有若禽獸。看你也是堂堂七尺好男兒,如何為她強為辯護?”
說到激動之處,唾液橫飛、鬚髮亂舞,指着醉道人一頓數落。
醉道人口舌功夫哪裏是他對手,一時氣急,不管不顧起來,上去一把揪住那老童生的衣領,離地拎起,掄起右手,扇了老大一個耳刮。老童生痛得幾乎背過氣去,駭得學堂內十幾個小學童嚎啕大哭,有幾個膽大的,上前去推搡醉道人,還有幾個機靈點的,忙跑出學堂外,尋人來救。
可憐那老童生,本已是風燭殘年,一時激動,已是血脈僨張,忽又被醉道人一頓恫嚇,既通又臊,三魂離體、七魄不全,當即翻了白眼,氣若遊絲,哪裏還能說話辯解?
醉道人一看不是事,也問不出什麼前因後果,一把將他丟到地上,轉身而去,隨手將供奉的孔聖牌位打翻。
外間學堂里打雜的兩個幫傭,得了消息,來看動靜,迎頭遇着醉道人,正要攔住問話,醉道人心火正旺,哪裏還有什麼顧忌?一伸手將二人推出老遠,撞到院牆上,骨折筋傷,痛得直叫喚。
從前峨眉派在成都府城中多有眼線,後來五台興起,慈雲寺一場斗劍,仗着皇封誥命,峨眉派雖然派出大半精銳,還是被許飛娘、曉月禪師等算計,鬧了個灰頭土臉。自后峨眉派在成都幾乎難以立足,許多昔日與峨眉派有着千絲萬縷聯繫的勢力,也被大多剷除。
醉道人傷人而出,一時氣惱,也不知去往何處打探消息,索性便往慣常喝酒的錦江花溪一帶而去。
好巧不巧,遇着一人,將醉道人拉住,抽泣哭訴道:“醉師叔,天可憐見,叫我遇着你老人家!”
來人非是旁人,正是萬里飛虹佟元奇昔日的徒弟獨霸川東李震川。說起來這李震川也是倒霉,他本是川東豪族,又拜了仙師,學了不少劍術,在蜀地一帶,可謂威名赫赫。
可惜後來被矮叟朱梅指使,背後挑事,與慈雲寺為難。等到落敗而歸,在成都府再難立足,索性由朱梅舉薦、佟元奇認可,轉投了衡山派門下。
本來也可修成散仙,得個正果,偏又因為金姥姥羅紫煙囚禁金鐘島主葉繽,惹得五台掌教趙坤元衝天一怒,掃蕩衡山,連金姥姥都慘被誅滅、身死道消。若非白眉和尚及時趕來,將女飛熊吳玫、女大鵬崔綺、美仙娃向芳淑三個女弟子護住救走,衡山派怕是悉數被毀。
不過當時李振川與羅新外出未歸,僥倖避過一劫,等他二人得了消息,嚇得遠遁逃命。羅新本是湖南善化人士,自去湘地,李振川卻未同行,潛行回川中,打算尋訪到峨眉中人,求其接引。
哪知剛到成都不久,便聽說辟邪村玉清觀出了大事,官府下了海捕文書,要緝拿玉清觀妖尼,軍民人等若有知情不報,一體送官問罪。
李振川自然知道玉清觀的底細,忙暗中打探緣由。雖是從販夫走卒的街頭巷議中,零零碎碎地聽來,也大致知道了一些脈絡。
書中暗表,當日慈雲寺一役,峨眉鬧了個灰頭土臉、自討沒趣。外間世人雖不知其中內情,不過看着慈雲寺得了朝廷封賞,諸多高官顯宦求寄門下,做個俗家弟子,再加上曉月住持慈雲寺后,向來樂善好施、贈醫施藥,成都府方圓百里均是有口皆碑。
人心所向,自然對峨眉諸人寄居的玉清觀不大順眼了!玉清觀又向來獨善其身,不大與外人交通,顯得十分神秘,也容易啟人疑竇。
玉清觀中上下不過十幾個老幼尼僧,除了玉羅剎玉清師太而外,別無幾個修鍊功法的,雖耳濡目染有些見識,但不是那些仙劍俠客,至多有幾手防身的法術。素因師太迴轉漢陽白龍庵后,觀中更顯幽清。
恰好遇着成都府奉旨開了恩科,八月秋闈,各地生員七月中旬便早早往成都府趕去,提前預備舉業。因為蜀地文脈綿延,儒風頗盛,前來趕考的秀才數以千計,城內各處客棧、會館早已無法安置,遲來的士子便結伴搭夥往城外另覓住處。
玉清觀所在的辟邪村,離府城不過十幾里,自然也有不少讀書人前來問詢。村內人口本不多,哪有可安置這班秀才公的地方。
村裏的保長乃想到玉清觀,對幾個借宿的秀才道:“本村地方逼仄,莊戶人家又不大幹凈,怕污染了各位秀才老爺的眼。本村倒是有一座庵堂,佔地頗廣,裏面修行的師父雖不大與村民走動,日常村裏有了難事,也是願意幫忙的。諸位秀才老爺若是能禮敬三寶,不打攪出家人清修,前去借宿,倒也未嘗不可!就怕那裏是尼庵,男女有別,未必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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