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名刀滄桑
歐虛子站起來踉踉蹌蹌往外走,突然一個趔趄差點倒地,被部日固德一把扶住了,他含糊不清地說:“醉了,真醉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巴拉土司一陣陰笑說:“請摻扶歐先生和仁次老弟回房休息。”
幾個漢族侍女連忙走過來扶着他們朝院子深處走去,歐虛子故意半眯着眼睛結結巴巴對巴拉土司說:“不好意思,歐虛子失禮了,失禮了。”
走過長廊,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廂房,推門進去,裏面佈置的很舒適,二張大床上鋪着錦緞棉被,生活用具一應俱全,侍女把他們輕輕放到床上,仁次早已經人事不省,倒頭大睡,歐虛子也跟着睡下,把寶刀摘下來放在枕邊,不一會發出巨大的鼾聲來。
一個侍女悄悄走過來喊了幾聲,兩人一動不動。侍女們互相點點頭又悄悄走了出去。
歐虛子睜開眼睛環視一下屋子,見沒什麼危險,冷冷一笑,翻個身乾脆休息起來,耳朵卻聽着外面的動靜,隨時保持高度的警惕。
酒是好酒,宴卻不是好宴,湛盧劍為天下第一劍,多少人想居之,“朝士兼戎服,君王按湛盧。”已經成為歷代統治者的夢想。
先祖歐治子在山高林密海拔1230米的湛盧山,發現了鑄劍所需的神鐵和聖水。用了三年的時間煉成一劍一刀。湛盧劍為越王所得,後傳至越王勾踐,因勾踐戰敗,無奈之下把湛瀘劍進貢給了吳王夫差,然而吳王無道,湛瀘劍竟自行離開,飛至當世名君楚王身邊。以後幾經周轉,這把“出之有神,服之有威”的湛盧劍卻沒有永駐人間。
現在只剩下這把湛盧刀,與他生死相伴,早已經刀人合一,歐虛子不擔心它會失落,湛盧刀能救鄉親們的性命,巴拉土司想竊為己有,他得拿出與煉刀聖水同等分量的物質來換取。否則,湛盧將從敵人身上獲取同等分量的鮮血。
如果說已經失落的湛盧劍是正義與仁德的代表,所謂仁者無敵,湛盧劍是一把仁道之劍。《東周列國志》記載過這麼一件事情:越國被吳國攻滅,吳王闔閭獲此劍。但有一天此劍忽然不見了,而某日在楚昭王的枕邊突然發現這把寒光閃閃的寶劍。相劍者入宮解謎道:此乃吳中劍師歐冶子“湛盧”寶劍,吳王無道,殺王僚自立,又坑殺萬人以殉其女,吳人悲怨,豈能得此劍?
湛盧劍,有德者取之,無德者棄之。
湛盧刀卻剛好相反。
它不像它的同類,湛盧劍名揚天下,卻流傳於帝王貴胄之手,成為他們的擺設與炫耀的工具,棲身於天下最榮耀的場所,它被懸挂在皇帝身後的鏤空雕龍金漆屏風內,賦予一種奇幻迷離的神話色彩,原本“鏗鏘”的呼嘯變奏為琴瑟的合鳴,原本蓋世的鋒芒一代代遞減,淪為外表華麗的裝飾品,輾轉於一個個偉大、輝煌、太平、祥和的王朝,同時也是骯髒、醜陋、殘忍、邪惡的庇護所。
在強權下,仁道變得如此蒼白無力,誰有德,誰無德,很難說的清楚。因為誰掌握了絕對的權力,就會把這種權力無限放大,紅色的宮牆裏面有多少仁慈,就有多少陰謀得逞、悲劇上演。
而湛盧刀從誕生那天起就一直行走於江湖之中,刀刃則必須指向攜帶者的敵人。利鏇穿骨,征馬踟躕,刀法中聚集了所有燃燒的能量,刀鋒與刀鋒迸濺出火花,如果說殘忍是湛盧刀的一種天賦,也需要後天的激發。這是製造湛盧刀的主人---歐治子從一開始就已確定的規則,這項規則可以用來保護他的後人,但也瓦解了道德和倫理。
而且,比起湛盧劍來,湛盧刀更忠於它的主人,不朝三暮四,不想成為華麗的欣賞品。
這也是它能夠流傳至今,與劍祖後人刀人合一,不棄不離的原因。
它與湛盧劍同根同族,具有同樣得威力,可讓頭髮及鋒而逝,鐵近刃如泥,舉世無可匹者。但它又不是仁慈的湛盧劍。它的仁只對他的主人,從靈魂到軀體,都已不再是自己的,它的任務就是保護好主人,被砍下的腦袋成為敵人生命的句號時,主人就減少了一份危險,就這麼簡單。
湛盧刀,已經成為歐虛子生命的一部分。
對於湛盧刀的來歷,顏華老先生不知道,仁次不知道,巴拉土司更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他心愛的妻子蕭旋寒,和湛盧一樣對丈夫不棄不離,相守終生。真正做到了她所說的,生為同室親,死為同穴塵。他人尚相勉,而況我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