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緣願怨,吾誤悟】
盤古開,神魔分,天定緣,終相遇。
情竇起,陰陽合,逆天願,誓一生。
原以為緣系鴛鴦,生死由己,卻終是鬥不過命,算不過天,情難怨。
一道誓言,鎖了情;一份痴愛,亂了劫。
吾誤以為情劫生,相守度之,必感動於天,即便永消於世,亦不悔。
空回首,一場繁華如懸花,花開花枯,僅留余香。
才醒悟,情若續結難解,若想解,只能斷情。
墨夙回了一趟崑崙寒湖,一身白衣如雪月,腳踏冰層,卻不留痕迹。她抬頭望向了石壁上刻下的六個篆體字,眼眸中流連出幾股莫名的情緒。
“緣願怨,吾誤悟。”
六個字,道盡了她的一生。
她如同一般的人類那樣愛過,其實對她而言,也算是比其他的仙神要幸運的多,幸福的多。可她偏偏不滿足,卻也必須止步於此。情根只會存在一棵,愛情也只有一份,從今往後,她的感情…全都寄托在了由方佳薇帶過來的情根上了。
她不能沉睡,不能死,也不該再去見心中的那個人。
用持續多年的痛苦,來化解這糾纏了兩千年的情結,也還你一個全心全意愛着你、永遠陪着你、隨時可以擁入懷中的“夙兒”。
“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想你了,端木祺。”
墨夙靠着冰壁而坐,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淺的…卻無比快樂的笑容。
雪悄悄地飄落,像憐憫,像在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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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夙兒,無姓,偃師本來提議讓她隨端木祺姓,卻被後者拒絕了,原因很簡單,簡單到荒謬,說是不好聽……不,當時他說的是——
“我覺得不好,很不好,太難聽了。”
他經常對她惡語相向,可偏偏每次的笑容卻都溫文爾雅,看她的眼神專註致志,讓她有種…他對自己懷有很深的感情的錯覺。是的,錯覺,他的笑容再溫柔,也絲毫沒有掩蓋他話語中的邪魅和不屑。
他不是看不起她,而是眼裏、心裏,其實都沒有她。
他給她起名叫夙兒,卻不告訴她原因。他會給她煮好吃的東西,泡好喝的茶,每次都仔細地問她味道如何,口感如何,卻從來不願意跟她聊聊天,呆坐一室。他也會給她任何她想要的,玉石、書籍等等,也會問她偏向於哪一類型的書,每次都會親自挑選出她絕對滿意的,可下一秒遞給她的,永遠都是複印本。
她愛他,書上說,這叫一見鍾情。
她怨他,怨到想見他,可見到他,心裏卻會發疼。
疼他的滿目柔情,轉眼卻不屑一顧的無情。
他經常會呆在二樓的陽台上,那裏斜對着門口,誰進誰出,一覽無餘。她問過偃師,那個揚言說製造出她的男人,偃師卻說,他在找一個人,可那個人太會躲,他根本見不到那人一面。
“你…在尋何人?”
那天,她立於他身後,他卻不看她哪怕一眼,只是說:“一個白長了年齡的白痴。”
“那…你為何不外出尋找?”
他終於回過頭,笑了。
卻只是笑了。
“我在等你自己出去。”
“……”
她接不過話,也聽不懂他的意思,唯一聽懂的,只有他話語中…莫名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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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為什麼就沒有那麼一點~點的愛鳥及屋的表現?”手端着咖啡,臉上戴着眼鏡、穿着白袍難得正經了一些的偃師摔坐在沙發上,卻搖頭晃腦的本性暴露,“好歹我把夙兒整地跟白澤一樣,思維、身材、舉動完全一致,還克服了力量無意識外放相互排斥的問題。而且現在克隆人可是很難實現的,稍微一個不慎我可就要去嘗嘗人類的牢飯了,你也不尊重一下我的科學成果?”
“哼呵~”端木祺冷哼一聲,仍舊靠在陽台的欄杆上,俯視着下方院子裏正對着門口發獃的夙兒,低聲反問道,“你做過其他克隆人么。”
“沒有。”他聳了聳肩,“用人類做實驗畢竟有違天理,一個不小心越界了……我可不想被天道給盯上。”
“那你一定不知道,”端木祺敲了敲自己的心臟位置,笑意更深,似嘲諷,似期待,“每個人都有若有似無的排外心理,而且都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存在。而這個由阿夙恆生出來的‘人’,沒有接受過人類的教育,不知道什麼叫道德倫理,現在還心生哀怨,一旦跟阿夙相遇,見到阿夙的臉,猜到了前因,她絕對會本能的想要殺了阿夙,然後徹徹底底的取代她。”
聞言,偃師動作一個停頓,哭笑不得:“沒這麼悲催吧,我這可是間接地弒神,也是大罪啊……”
“就有這麼悲催。”
“……可夙兒也不一定有本事殺了白澤啊。”
“你還忘了一件事,”端木祺臉上笑容邪魅嘲弄,“夙兒身體裏種有阿夙的情根,也就是七魄。那是阿夙的一部分,也就是說,阿夙至少有一半的靈力轉移到了夙兒的身上,一個不小心就是同歸於盡。順便一提,只要夙兒順着感覺走,肯定能最快地找到阿夙。”
“……我猜你一定不肯讓我把夙兒回收。”可憐兮兮。
“這是不錯的引路蜂,”端木祺轉眼望過去,笑容滿面,眼底卻冰冷至極,只消一眼,便讓人不寒而慄,“就看它什麼時候肯飛出去了。”
能利用的就利用,除了墨夙本人,誰都有可能會成為他的踏腳石,而且…被他利用了都不自知。
“不過你找到白澤后打算怎麼辦?”
“掐死她。”咬牙切齒。
“哇哦~加油。”
“……記得攔着我點。”
“攔你幹嘛,我樂得是有人替我頂罪。”
“呵~當然,阿夙若死,我也懶地活下去。偃師,我也樂得多個人陪葬的。”
“……見白澤大人的時候記得叫我。”
“沒問題~”o(n_n)o
院子裏,夙兒猶豫了很久,終於踏出了囚困了自己十八年,又與端木祺相遇了一個多月的大宅。
臨新年,天卻陰暗了幾天,在下午還下了一場不算大的雨。零零碎碎,灑落在地面上,倒也增添了幾分浪漫和溫馨。墨夙散着一頭黑髮,身穿非常普通的高領白毛衣和牛仔褲漫步在街道上,其悠閑程度,跟周圍一路用手擋着頭奔跑的人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
剛走到廣場上時,恰巧有一個孩子摔在了地面上,就在墨夙的身前。她停下了腳步,緩慢蹲下將那孩子扶了起來,絲毫不介意白毛衣上被粘下了好幾個手掌印。那孩子也是摔疼了,站起后就大哭特哭。幸好孩子母親從後面趕了上來,向墨夙道了幾聲歉,又勸她趕緊去避雨就帶着孩子跑了。
墨夙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只是目送那對母子離開后才回過身,卻一眼對上了一人驚詫的目光。
身穿休閑服、白髮藍眸的少女,就站在她的對面,雙手緊緊揪着長裙布料,慘白的唇顫了顫,好不容易才艱難地問道:“你…叫何名?”
“……吾名墨夙。”
“哪個字?”
“黑土墨,夙願的夙。”
“墨…夙……”她苦苦一笑,無比凄然,“原來如此,原來…是你。”
墨夙雙手合攏在身前,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