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這一夜,京城中,許多的人輾轉反側,黑暗中彷彿有無數的魅影在晃動,行使着誰也不知道目的的事情,即使已經到了夜深人靜,也沒有人覺得緊張的氣氛因此而放鬆,反而是緊提着心,生怕黑夜過去之後會是更加災難深重的一天。
此時的璃王府,好些地方依舊是燈火明亮,慕容芷嫣在房間裏來回地走動,本來就絕色的臉龐因為掩飾不住的喜悅而越發的動人,聽說今天的事情之後,她整顆心都在砰砰直跳,太子被抓,四皇子成了殘廢,那麼,能夠繼承大統的便只有他們家王爺了,至於其他未成年的皇子,她從未放在眼裏過。
雖然慕容芷嫣一直都很相信她的眼光,覺得最終繼承皇位的一定是出色不已的大皇子,但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想着那金光閃閃的母儀天下之位,很快就會成為她的囊中之物,如何還能剋制住,激動得整個人都在微微的顫抖。
“王爺如今在何處?”終於,在小半個時辰后,慕容芷嫣興奮的情緒緩解了一些,想着在這樣的時候,她應該跟王爺在一起,分享這一喜悅的時刻,對着身邊同樣一臉喜色的貼身丫鬟問道。
“回娘娘的話,”那丫鬟同樣喜滋滋地說道,“王爺回府的時候,奴婢就讓外面的婆子留着心,王爺若是從書房出來就過來稟報,如今都還沒有消息傳來,想必如今還在書房。”
慕容芷嫣輕微地皺起了眉頭,若是說在整個璃王府有什麼地方是她不能去的,那便是書房,因此,聽了丫鬟的話,她才會有些遲疑,不過,這種遲疑很快就被心頭不斷顫抖的喜悅給打敗,“你去廚房給王爺準備些食物,好了之後跟我去書房,動作快些。”
丫鬟眼裏同樣閃過一絲遲疑,“是,娘娘。”不過還是遵命而行。
很快,慕容芷嫣盯着絕色的容顏,姿態偏偏地出現在書房門口,身邊除了一個打燈的婆子,便是她那拎着食盒的貼身丫鬟,看到屋內的亮光,慕容芷嫣眼裏帶着喜悅,然而,剛上前兩步,就被隱在暗處的侍衛攔住。
“大膽。”貼身丫鬟立刻開口呵斥道。
“見過側妃娘娘,”只是那侍衛像是沒有聽見丫鬟的聲音,更沒有看見慕容芷嫣臉上的不悅。
但側妃娘娘幾個字對於慕容芷嫣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不過,想到這裏是什麼地方,並且書房很有可能不止王爺一人,於是忍了又忍,終於在將手心摳破之前忍了下來,露出略微有些僵硬的笑容,“我是來見王爺的。”
慕容芷嫣以為她這般說,眼前的侍衛是無論如何也要進去稟報的,只是事實並非如她想像的那般,侍衛還未有所行動,裏面低沉卻嚴厲絲毫沒有顧忌她面子的聲音響起,“滾!”
僅這一個字,便足以讓慕容芷嫣臉上的血色盡褪,腦子一片空白,之後是如何回到自己的院子都不知道,許久才回過神來,更因為那一個字,原本的喜悅心情消失殆盡,心裏的不安卻在不斷地擴大,她想,事情莫非並不像她想的那般?
軒轅璃的書房內,除了軒轅璃本人之外,還有他最親近的幕僚,七八個左右,分成兩排相對而坐,臉色都是一色的沉重,今天這事無論怎麼看得利最大的都是軒轅璃,可他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如若不是他們了解軒轅璃,恐怕都要以為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慕容芷嫣的出現就一個作用,打斷了屋內長久以來的沉默,“王爺,關鍵是劫走太子殿下和楊夫人的是柳相的公子,皇上那一關恐怕不好過。”說話的人聲音十分沉重,皺着的眉頭都快打結了。
對於他的話,在場的人都是十分贊同的,誰不知道,太子殿下在皇上心中的位置,除了太後娘娘,便無人在能與之比肩了。
“如若柳相在此就好了。”想到第一時間就被侍衛包圍的水泄不通的丞相府,說話的人自己都覺得他說的是廢話。
“我倒不這麼認為,這事或許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嚴重,”在他們最初想來,用這般激烈的手段逼迫皇上將皇位傳給璃王爺,除非王爺真有逼宮的打算,否則結果只有一個,那便是他們的主子再無登基的可能。
這人的話倒是沒讓軒轅璃的臉繼續陰沉下去,“這些年皇上的心思越發的很沉,然而,無論如何,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否認,他是為難得的明君,”說到這裏,不僅僅是他,就是軒轅璃眼裏都閃過一絲崇拜和自豪,這也是他們從未想過趁亂逼宮的原因所在,“既然我們都明白這事不是王爺所做,那麼,皇上的心裏就不可能一點懷疑都沒有,我想這也是皇上為什麼只派人圍住了丞相府而不是王爺府的原因。”
“所以呢?”軒轅璃開口問道。
“所以,王爺,現在最棘手的並不是來自皇上的責問,而是那幕後操縱這一切,將王爺推到風口浪尖上的黑手,我們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鬧出這麼大動靜,就能想像他的所圖定然不小。”
最後這話那說話的人聲音都沉重不小,甚至帶着無盡的擔憂,其他的人心都跟着一顫,能圖什麼,無非就是這大好的江山,那至高的權利,他們從許久之前就開始為王爺謀划,但無論是軒轅璃還是在做的幕僚,都不希望皇位旁落,江山換姓,因為到時候遭殃的不僅僅是站錯對的人,更有可能讓如今的太平盛世陷入動蕩之中,到了那時,血流成河不絲毫不誇張。
軒轅璃點頭,雖然父皇偏心於太子,可對他們也是不錯的,即便是上次他刺殺太子一事,他想父皇心裏猜到是他,因為沒有證據才未曾處置,但軒轅璃心裏卻明白,若那萬人之上的皇上想要處置誰,想要誰的命,有沒有證據其實並不那麼重要。
“你們覺得會是誰?”自從事情發生之後,軒轅璃就在想幕後之人,可是依舊是半點頭緒都沒有。
因為軒轅璃的這句話,屋內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許久之後,坐在末座,年紀相比起其他人小上許多的男子一臉豁出去地說道:“其實王爺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軒轅璃眉心一跳,看着那人,並沒有說什麼。
那人接着開口:“能做這樣事情的,並且得利的也只有他一人,仔細算來,在身份和勢力上他並不王爺低多少,柳無岸眾目睽睽之下將太子殿下和楊夫人綁走,加上王爺與柳家的關係,無論王爺怎麼做,都洗不清身上的嫌疑,再加上後來珅王爺的事情,如果我沒想錯的話,明日那群御史會有事可做了。”
因為這話,軒轅璃的臉色很是難看,他如何不明白那人話里的意思,德行有虧,在許多的人眼裏是沒資格登上那個位置的,因為能做出殘害兄弟之事的人,若是成為九五之尊,也多半會是個暴君,那些自詡清正的御史們又怎麼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想到今天早朝的事情,再想像明日被群攻的自己,軒轅璃臉上扯起一抹苦笑,這算不算是報應。
“哼,那群御史,明日他們不提這事還好,若是提及,也不想想,今天這事,要不是有他們在中間攛掇,又怎麼會發生,別忘了朝堂上太子殿下和那群人打的賭,那楊夫人必定不是災星,他們還好意思穿着那身官袍上朝。”
對於這話,其他人是贊同的。
“其實現在說什麼都沒用,關鍵是看明日皇上的態度,不,我想今晚皇上就會有所行動。”
“恩,”軒轅璃點頭,此時的他心裏已經不想最初的那麼慌張,與其在這裏胡思亂想,自己想自己,倒不如養精蓄銳,對於明日之事他能做的便是以最好的狀態隨機應變。
這個黑夜,在許多人的心裏都是那麼的漆黑漫長,沒有一絲的月光,比往常多上數倍來回走動巡邏的士兵火把閃過或者打更人敲擊出來的聲響,都能引起那些心裏害怕的人好一陣哆嗦。
“你說什麼?”在一個不小的院子裏,房間內並沒有燭光,黑漆漆的和外面並沒有什麼差別,隱約可以看見兩個對峙的身影,剛剛那驚訝的聲音就是身材魁梧之人發出來的,瞪大的眼睛裏全是不可思議又彷彿他是聽錯了。
然而對方的氣息都沒有絲毫的變化,“你說呢?不願意?還是你有拒絕的資格?”平靜陰冷的聲音帶着穩操勝券的悠閑,彷彿對方是他手心裏掙扎不掉的老鼠一般。
“我當然不願意,”聽了這話,對面的男人呼吸又沉重了幾分,好在除了剛才的震驚之外,已經意識到他剛才那麼大聲很是不妥,因此,壓低聲音說道,“你以為你說的是什麼,那是起兵造反,就算成功了,我也頂多是個亂臣賊子,若是亂世還好說,可現在這太平盛世,我可不像被天下人唾棄。”
“呵呵,”輕蔑而冰冷的笑聲出現,“亂臣賊子?你早就是了,還怕別人知道。”
“好,”男人深吸一口氣,他何嘗不知道對方看不起自己,可已經做過的事情他不想後悔,也不能後悔,只得硬着頭皮往前沖,只是沒想到代價會越來越大,如今對方竟然要他帶兵入宮,刺殺皇上,這些人是瘋子嗎?震驚之餘他也明白,這些人是認真的,他早就應該有所察覺了,籌備了這麼多年,為的就是那至高無上的權利,“就算我願意,你真覺得我手下的士兵願意聽我的話,去刺殺皇上?別做夢了,無論是百姓還是士兵,皇上在他們心裏都是難得的明君,即便我是統帥,他們也不會聽我的話去造反的,這事是不可能成功的,再說,我的兵馬大多在邊關,這城內還有四門的兵馬全都掌握在皇上手中,他們皆是皇上的親信,不可能會背叛的,即便是硬碰硬我也不可能贏的。”
對面的男人彷彿真的將這一大段話聽進去了,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好吧,既然你不願意,我們也不好面前,那你就去做另外一件事情,這一次應該不會再有我不想聽到的答案和借口了吧?”
雖然那人的語氣依舊漫不經心,可他卻明白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否則,這些瘋子一定會讓他身敗名裂的,“你說。”
“二十年前僥倖逃脫的人,早已經沒必要存在於這個世上,你說是吧?”
果然又是殺人,男人的臉上倒是沒有意外,只是眼裏一閃而過的情緒顯示着他的不安,在這樣的時候他們要殺的人,恐怕不簡單,“誰。”
“諸葛清凌。”
男人的心一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好。”
“既然如此,天亮之前,我想聽到好消息。”說完這話,男人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消失在房間內,只留下一抹僵直的影子,若仔細看的話,整個影子都在抖動。
漆黑的夜是殺人作案最佳的環境,就連空氣中都流竄着罪惡的因子,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諸葛清凌在第一時間坐起身來,同樣將趴在桌上並沒有怎麼睡着的楊天河驚醒,看着諸葛清凌一臉肅殺的表情,渾身打了個激靈,“怎麼了?”
“有人來了,你快過來。”諸葛清凌聲音冰冷的命令道,眼睛卻是緊緊地盯着窗外。
楊天河心頭一緊,利落地走了過去,同樣警惕地看着諸葛清凌盯着的方向,整個身體都處於緊繃狀態,等看到十來個黑衣人破窗而入時,原本緊張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他,眼睛突然睜大,那裏面的震驚就跟見到了鬼沒什麼兩樣。
“蔡戰揚,果然是你。”諸葛清凌看到來人,“沒想到你還敢來!”聲音雖然平靜,不過,從他那雙眼睛裏迸發出來的恨意顯示這他內心的翻湧。
若是可以,蔡戰揚是一輩子都不願意踏足的地方,因為這裏曾經住着的主人對他有提攜之情,救命之恩,甚至一度親近得跟家人一般,在這裏他有着太多的歡聲笑語,感激感動,無數個夜晚,噩夢醒來后他都在想,若是這諸葛府的一個個不對他那麼好或者裏面的人多一些瑕疵與陰暗,他是不是就不會再背叛之後被噩夢糾纏,一直不得解脫。
只是,再一次走進這裏,即便是凄冷的夜,恐怖的環境,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害怕,因為他清楚,這裏瀰漫著的陰魂再怎麼也不會化作惡鬼,即便知道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但真正面對諸葛清凌時,被他可以壓制的無限愧疚與痛苦還是撲面而來,原本可以武裝起來的殺氣騰騰在對方的一句話下來之後消失無蹤,甚至整個人都陷入十分難堪尷尬的處境中,他有殺了對方的勇氣,但卻做不到與之光明正大地與之對話。
原本就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楊天河,此時腦子更加轉不動了,臉色煞白地看着由蔡戰揚帶領的黑衣人一個個手裏拿着武器,這是要殺他和舅舅?可是為什麼?
心中這麼想着,楊天河就直接開口問了出來,“為什麼?”
蔡戰揚看着滿臉疑惑的楊天河,握着長劍的手緊了緊,依舊一個字沒說。
“能為什麼,你以為我們諸葛府變成這樣是誰害的?李博文那一家子是怎麼死的?就跟現在一樣。”諸葛清凌冷眼看着蔡戰揚,“如今這一身黑衣,卻未曾蒙面,蔡戰揚,我倒不曾知曉,這些年你不僅僅增長了權勢官位,連膽子也大到天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們真有本事將我們兩人滅口嗎?呵呵。”話落,輕蔑陰冷的笑聲響起。
看着筆直坐在床上的諸葛清凌,蔡戰揚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對方說得一點也沒錯,他之所以沒蒙面,是覺得面前這兩人一個殘廢一個農夫,他可以輕而易舉的解決,但如今因為對方的話他卻有些不確定了。
楊天河卻更在意諸葛清凌前面的那幾句話,那一排排的靈位可以想見二十年前諸葛府那件事情是何其的慘烈,還有蔡大人,那麼好的一個人,他怎麼能夠下得去手,楊天河那淳樸的腦子並不能像諸葛清凌那般想到這些事情背後的原因,可僅僅是這些,都已經讓他受不了,眼眶幾乎是在瞬間就紅了,整個人都在發抖,一張臉全是憤怒,如若不是諸葛清凌拉着,他肯定忍不住撲上去了,“畜生!你不是人!”
蔡戰揚呡嘴,握緊劍柄的手翻轉,冰冷帶着煞氣的光芒閃過,“上!”只說了這麼一個字。
“哈哈,”諸葛清凌卻在聽了這話時笑得很是囂張,“蔡戰揚,你真傻,諸葛府是在大齊建立的時候便存在的,你以為這裏是你們能撒野的地方嗎?”說完,用力地將楊天河扯上床,看着朝着他而來的黑衣人,笑容冷冽,毫不猶豫地用另一手啟動床上的機關,頓時,床前移動過一排黑色的木板,等到那些黑衣人將木板劈開后,床上早已經沒有人影。
“找,一定有機關。”蔡戰揚咬牙切齒地說道,之前面對諸葛清凌的各種複雜情緒也隨着兩人的消失而不見,他唯一想到的是,一定不能讓這兩人活着,若是外人知道他所做的事情,那可不僅僅是他以前所做的努力全都毀之一旦,更會遭人唾棄臭名遠揚甚至遺臭萬年,不行,絕對不能讓這兩人逃脫。
一張床就那麼大,在幾番查找之下,機關總算被找到,在一摁之後,整個床板都翻了過來,出現一條一人寬的樓梯,最先找到的人眼睛一亮,然而,還沒等到亮光消失就變成了錯愕和恐懼,只見他的眉心,正插着一直短箭,鮮紅的血液從縫隙中慢慢地留下,形成一條細小筆直的紅色河流。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的眼裏都帶着警惕,至於那倒下的黑衣人,他們別說傷心,就連看也沒有多看一眼,只是盯着那黑漆漆的樓梯心裏開始打鼓,到了這個時候,蔡戰揚方才明白,剛才諸葛清凌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黑漆漆的地道里,楊天河被刺激得許久才回過神來,想到諸葛清凌不能走動,陷入黑暗中的他立刻就慌了,茫然無措地看向四周,小聲地叫道:“舅舅!舅舅!”
就在楊天河的聲音止不住顫抖,聽起來都快要哭出來的時候,四周的環境突然亮了起來,雖然算不上亮堂,卻也能看清,“瞎叫喚什麼?去把那邊的輪椅給我推過來。”諸葛清凌靠着地道的牆壁坐着,對着楊天河沒好氣地說道。
“哦,”楊天河倒是不在意,看着諸葛清凌沒事,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顛顛地跑去將輪椅推到諸葛清凌面前,伸手要扶對方的時候,諸葛清凌的人已經坐在了輪椅上了,嘿嘿一笑,心裏卻是佩服得很,有功夫的人就是不一樣。
“走吧,”諸葛清凌說完這話,想了想又補充道,“什麼都不要碰,跟緊我,不然出了事別怪我。”
“恩,”楊天河老實地點頭,推着諸葛清凌的輪椅往前走,沒走一段路,前面的燈就會亮起來,而他們身後也漸漸地變成了黑暗,然而此時的楊天河的心卻是半點也沒放在心上,隨着這樣慢慢走動的時間流動,他平靜下來的心因為想到蔡戰揚的事情而沉重起來,甚至令他有些喘不過起來,“舅舅。”
“有事就說。”諸葛清凌的眼睛黑得嚇人,整張臉一點表情都沒有。
“當初蔡將軍,”剛說到這裏,他就感覺到身邊的空氣冷了不少,立刻改口道:“就是蔡戰揚受傷的時候,如果不是我覺得他是個鎮守邊疆,保家衛國的大英雄,可能司月就不會出手救他,他要是那個時候死了的話,李大人他們現如今恐怕還活得好好的。”說到這裏,楊天河的眼眶再一次紅了,聲音都有些哽咽,越是這麼說,他越是覺得李大人他們的死他楊天河也是幫凶。
“許是我們諸葛家上輩子欠他的吧。”又走了一刻鐘的時間,諸葛清凌才開口說道,天知道他廢了多大的力氣才壓制住心裏的滔天殺意,平靜地開口:“若是像你這麼說,如若當年我父親不多管閑事,救了蔡戰揚那一條狗命,或許二十年前的事情都不會發生,我所有的親人都還活得好好的。”
“怎麼會有那麼壞的人。”聽到諸葛清凌這麼說,楊天河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憋了許久才說出這麼一句。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以前,而是接下來的事情。”小半個時辰后,兩人來到一間寬敞的房間,諸葛清凌什麼也沒說,撇下楊天河,轉着輪椅來到書桌前,很快地寫下兩張紙條,在對方好奇的眼神下,放到了房間內東面和北面的門縫下面,用纖細幾乎不可見的繩子幫助,隨後動作迅速地摁下門上的機關,做完這些事情,就閉上眼睛,靜靜地等着。
當軒轅弘龍床上的鈴鐺響起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坐了起來,看着手中的紙條,片刻之後,召集一直待命的黑衣衛,對着他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二十年前的事情相信你們永遠都不會忘記,現在,報仇的時候到了。”
就這一句,讓站成一排的黑衣人首領殺氣不斷飆升。
王家,王文燁房間內,那裝飾用的鈴鐺突然急促地響起,本來就因為白天發生的事情沒怎麼睡着的王文燁,在聽到這聲音的時候,突然地睜開眼睛,那裏面的凌厲與肅殺與他平日裏的儒雅完全不同。
等摁下機關,看清傳過來的紙條時,哪裏還能睡得着,對着同樣已經起身的王夫人說道,“今晚你跟媳婦孫子他們一起,我和老大,老二有事要做。”
“恩,”看着自家丈夫的表情,即使心裏有疑惑,也沒多說,點頭走了出去。
一個時辰后,王文燁的房間,王文燁父子三人,諸葛清凌和楊天河,都沉默着,等到將事情了解之後,王雪君直接就將椅子扶手捏下一塊,“爹,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
“這是自然,”王文燁點頭,“不過,我們還是等待皇上的旨意。”
既然對方已經暴露,那就不是威脅,如今最關鍵的依舊是被綁走的兩人,太子的安慰直接關係到大齊的江山,而天命之女的死活更是與大齊的命運緊緊聯繫在一起,兩人都不能有差錯,無論是王家還是諸葛家,他們都是忠於皇上的,在皇上有意將皇位傳給太子時,他們從不會想其他的大臣那樣,在太子處於弱勢時就偏向其他王爺,他們的立場是永遠都站在皇上這一邊的。
這邊,蔡戰揚在損失了好些死士后,僅僅才下了地道,之後似乎沒走一步都有陷阱,都會帶來死亡,為了不讓剩下的幾個人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蔡戰揚不得不下令撤退,在離開諸葛府的時候,他只得寄希望於諸葛清凌和楊天河一直躲在地道里,想到這裏,將剩下的死士都留下,獨自一人回蔡府。
不對勁,剛走進自己的院子,這麼些年在戰場上的經驗,蔡戰揚很容易就感覺到從四周傳來的殺氣,而他卻不知道對方在何處,甚至一點氣息也沒發現,頓時讓他毛骨悚然,在想到對方的來歷后,整個人彷彿墜入冰窖一般,黑衣衛。
蔡戰揚明白這個時候想要離開已經來不及了,況且這裏是他家,即便當初不得已犧牲了妻子和小舅子,他能夠用這兩人跟他沒有血緣關係來勸慰自己,誰讓他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可蔡府不一樣,這裏不但有他的親生父母,還有他的兒子女兒,別說跑不了,就是能跑此時他也不會,心中已經有了選擇的蔡戰揚倒不似剛剛那麼恐懼了,抬手不着痕迹地握緊劍柄。
但就算是蔡戰揚有了拚命的決心,但他手中的劍還沒來得及出招時,脖子上已經被各種武器給卡主,稍微一動,他便會命喪黃泉,“蔡少爺,許久不見!”
蔡少爺,這樣的稱呼只在他曾經去諸葛府時,下人口中才能聽到,“哐當!”蔡戰揚手中的掉落,渾身再也抑制不住地恐懼起來,他知道,他完了。
雖然動手的黑衣衛是很想將眼前的人直接剁成肉醬,但他們要將此人交給少爺來處理,至於蔡家的其他人,哼,無論他們知不知道蔡戰揚所做的事情,家裏出了這麼一個無恥之徒,不死也沒什麼好活的了。
即便剛才那些女人孩子哭得很是凄慘,恐懼惶惶的樣子看起來也非常可憐,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命的黑衣衛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比起他們主子一家的遭遇,若不是有皇上的命令,他們更想屠殺了這一家子。
黑夜再漫長也總是會過去,當天邊出現一絲亮光時,兢兢業業的大齊朝臣們帶着一個戰戰兢兢又算計不已的心走上朝堂,這一次,在皇上還沒來之前,整個朝堂一片寂靜,完全沒有以往的交頭接耳甚至是高談闊論,而站在首位的兩位王爺,似乎也有了間隙,看着對方的眼裏一個帶着小心翼翼,另一個卻有着深深的防備。
這一日,軒轅弘來的比往日都早,看着下面恭恭敬敬跪着的大臣,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讓他們起身,而是淡漠地對着身邊的太監說道:“宣旨吧。”
僅僅三個字,便讓下面的人心開始不停地顫抖,許多人的臉色都變得蒼白,整個朝堂,在皇上的態度未明之前誰知道災難會降落在那個倒霉鬼身上,更令他們惶恐的是,他們拿不準自己會不會就是那個倒霉鬼。
一道接着一道聖旨下來,朝堂上所有人臉色皆是一片慘白,很值好些人已經癱倒在地,昨日參與打賭的御史們首先遭殃,不僅僅被革職,還抄沒所有家產,當聖旨落下的時候,慶幸腦袋得以保住的同時也能夠想像他們以後一大家子將會過着多麼貧困的生活,不過相對於後面的聖旨,他們還是屬於幸運的那一伙人。
丞相被免職,柳皇貴妃被打入冷宮,軒轅璃跪在地上想要求情,可抬頭看着龍椅上毫無表情的軒轅弘,話到嘴邊都吞了下去,站在璃王這一邊的大臣在太監將聖旨念完后,衣衫早已經被冷汗打濕,雖不知皇上是什麼用意,但對璃王還是留情了的,即便昨晚他們分析得再頭頭是道,可帝王心思,誰又能保證他能揣測得十拿九穩呢?
第三道聖旨下來的時候,朝堂上的人是一片驚愕,蔡戰揚,這個可以說是二十年前那件事情發生后,便取代了諸葛府成為新一代戰神的男人,真相竟然是這樣,之前與蔡戰揚走得近的大臣已經開始顫抖,而未參與昨日打賭立場堅定的御史們則一個個的咬牙切齒,彷彿皇上那抄家滅族的旨意都不足以熄滅他們心頭的怒火,要知道,在他們心裏,最令人不齒得便是這般的姦細。
若說第三道聖旨完全出乎眾人意料的話,那麼最後的這一道便是驚天轟雷,誰也沒想到一向仁慈的皇上竟然會有這麼無情的時候,甚至心裏對軒轅珞有些懷疑的璃王都覺得這樣的懲罰重得令人吃驚,逐出皇室,貶為庶民,終身圈禁於珞王府。
“父皇!”軒轅珞震驚地抬頭,看着那高高在上的軒轅弘,又是跟之前一樣的眼神,那絕不是看兒子的眼神,冰冷而陌生,讓他的心不斷顫抖的同時還有些委屈,從小打大,父皇寵愛太子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然而,只有自己清楚,父皇對自己的態度跟其他的皇子都有很大的差別,似乎從頭到尾,他都未曾進自己當成兒子一般。
“不要叫朕父皇,朕可沒你這樣的兒子。”軒轅弘站起身來,說完這話,看着瞳孔猛收縮的軒轅珞,如若不是考慮到太子的安慰,他真想親手掐死對方,那些事情他果然知道,“愣着做什麼,將他拉下去。”
軒轅珞紅着眼眶看着帝王氣勢全開的軒轅弘,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干一般,既然皇上都已經知道了,那他說什麼都沒有用,任由侍衛將他拉了出去,而到了這個時候,朝堂上的人是大氣都不敢出,想想今天皇上懲罰了多少人,皇子,貴妃,丞相,大將軍等等,他們甚至覺得今日能夠四肢健全地離開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老大,你跟朕來。”說完這話,軒轅弘率先離開,從頭至尾,也沒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倒是太監退朝兩字依舊如往常一般高亢洪亮。
軒轅弘的聖旨,在一個時辰后便掛在了京城四門城牆之上,與之相對應的還有王文燁親手執筆,列舉的有關蔡戰揚和軒轅珞的各種罪狀,身為現今文壇第一人,大齊文人地位最高之人,他的文采自然要比聖旨上的精彩絕倫得多,在文人的影響力更是不可估計,以至於在短短的時間內,軒轅珞和蔡戰揚便臭名遠揚。
“碰!”坐在輪椅上的男子在第一時間便知道了這個消息,原本面無表情的臉突然變得猙獰,一拳出去,院子裏的大樹轟然倒地,年輕男子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後,而走廊上的白髮女人則是眼神擔憂地看着。
“他知道了!他竟然都知道。”中年男子帶着不可置信地吼叫,“他怎麼可能會知道,明明我的計劃是天衣無縫的!”
看着男人這樣,站在他身後的年輕男子眼裏閃過一絲嘲諷。
等到中年男子平靜下來后,“哼,他是厲害,可別忘了,我手裏還有兩個人,你去砍下那太子的一條手臂,我就不信,軒轅弘還能囂張。”
年輕男子閃了閃神,“父親,你確定?既然軒轅弘敢這麼做,他就已經猜到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若是這一條手臂送過去,軒轅珞還有沒有命恐怕都不好說。”
中年男子猛然回頭,用凌厲的眼神看着年輕男子,凝視良久,之後毫無預兆地一巴掌扇過去,看着對方瞬間紅腫起來的臉,以及嘴角溢出的血絲,眼裏除了憤怒之外再無旁的情緒,“你是不是被那女人給迷住了,別忘了你到底是誰的兒子!”
“父親,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對於中年男人的行為,年輕男子絲毫不放在心上,只是伸手將嘴角的血跡擦去,帶着木然的表情十分冷漠地說道。
中年男子一聽這話還想動手,抬起的手卻被剛剛站在走廊上的婦人給握住,“我知道你是擔心珞兒,但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冷靜,先聽聽影兒怎麼說?”
說完又給年輕男子使眼色,只不過兩個男人似乎都並不領情,氣氛再次緊張得一觸即發。
“說!”最終,中年男人冷靜了下來,對着年輕男子說道。
“若是軒轅弘不知道軒轅珞的身份,你的計劃還有可能成功,只是,現在看來,我們自以為在暗,卻還是低估了軒轅弘。”
“哼,他不是最寵愛軒轅熙嗎?”中年男人帶着冷笑問道,“我不信他真的不顧他的死活。”
“那也要看是遇上什麼事情,”年輕男子寸步不讓,“別忘了軒轅弘是皇上,還是個百姓口口稱讚的明君,別說是軒轅熙的命,就是他自己的命,在江山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他只會做一個皇帝應該做的選擇,而不會是一個疼愛兒子的父親。”
年輕男子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知為何,原本陳述事實的一字一句竟然讓他的心如刀割般的疼痛,原本以為冰冷堅硬如石頭一般的心,看着眼前的男人,再想着軒轅熙,為什麼有那麼多人關心,不是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嗎?
心裏雖然這麼想,可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即便失去太子會讓軒轅弘痛心,可皇上難受的結果父親恐怕承受不起,我敢肯定,若是軒轅熙有個好歹,陪葬的絕對是珞王府所有人。”
若是前面的話中年男人沒聽進去的話,那後面的話卻讓他握緊了雙手,若真是那般,這二十年來的籌劃將會功虧一簣,但想着軒轅弘今天頒佈的聖旨,終究心有不甘,“既然動不得軒轅熙,那女人動得吧,若是天命之女出現什麼意外,肯定會影響到大齊的國運,再說,她現在肚子裏懷的可是諸葛家最後的血脈,若是軒轅弘還無動於衷,豈不寒了忠臣的心。”
年輕男子眼裏閃過一絲嘲諷,他早就應該明白,在二十多年前明明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其結果真正算來,也不過是跟諸葛府碰了個兩敗俱傷,這樣的人,即使是隱忍了二十年,又如何,跟軒轅弘對上,只有死路一條,而他自己,就算明白這個道理,還得陪着他去死,這恐怕是從他一出生便註定了的,不過,無論怎麼想,他終究還是要盡心的,“父親,沒用的。”
在中年男人和老婦人在院門口的時候,冷漠的聲音響起,兩人皆是一愣,“為什麼?”見中年男人不悅,老婦人連忙問道。
“父親,在軒轅家的人看來,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獨皇位,皇權,他們是絕不會退讓,至於你所說的國運,忠臣,若皇位都不是自己的了,誰還關心這些,再者,諸葛家的對軒轅皇室的忠心,你不早就明白,所以,司月出事,諸葛清凌即便跟軒轅弘一樣難受,但絕不會妥協,最後遭殃的依舊會是珞王府的人。”
“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中年男子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
年輕男子回頭,對上兩雙有些期待的眼神,“我也不知道。”
“你。”中年男子氣得想罵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就是差距,野心勃勃又如何,多年籌劃又怎樣?那些見不得光的陰謀算計和軒轅弘的文韜武略比起來實在是差得太多了,彷彿沒有看見對方滿臉的黑氣,年輕男子接著說道:“父親,我早就說過計劃行不通的,你有沒有想過,像蔡戰揚那般,對妻子都能下狠手的人,為何在去年寧願選擇身敗名裂,也不願意戰敗讓你的軍隊進入大齊?”
中年男子一愣,“那是因為在他心裏,認可軒轅弘這個皇帝,他可以背叛諸葛家,卻不會背叛大齊皇帝,我想二十多年前他之所以答應幫助我們對付諸葛家的人,恐怕早就料到那些消失的黑衣衛是直搗我們的后巢。”
“蔡戰揚!”聽了這話,中年男子哪裏還能不明白,沒想到一直當成棋子的人,竟然也坑了他一把。
年輕男子眼裏的嘲諷更甚,明明很容易想到的事情,對方竟然要他提醒才能明白,這樣的人還妄想將他的兒子推上那最高位置,若是軒轅弘不知道真相還有可能,但現在看來,簡直是痴心妄想。
“老爺,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接下來該怎麼辦?”老婦人的眼裏閃過一絲不甘,不過,還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
年輕男子明白他們的想法,搖頭,“現在我們就是想要離開也不可能,父親,這裏是京城,天子腳下,我想最多不出三日軒轅弘就會找到我們這裏來。”死局,從他決定將所有人手掉到京城,從軒轅弘知道軒轅珞的身世時,結局就早已經是註定了的。
“你不早說。”中年男子並不是怕死,而是原本信心滿滿覺得一定會成功達到目標的,哪裏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不僅僅他的勢力都搭進去了,還連累了珞王府。
“父親,你忘了,我之前就說過的。”
中年男子沉默,用他並不太聰明的腦子想了許久,也沒想到法子,最後冷哼一聲,“就算是這樣,我也要拉個墊背的,讓軒轅弘不好受。”說完也不管院子裏的兩人,逕自推着輪椅往後院而去。
“影兒,你就不能少說兩句。”老婦人有些責怪地說完這話,隨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跟了上去。
年輕男子臉上的冷意十足,不過,想到那對年齡不符卻感情極好的母子,也跟了過去。
而此時的司月和軒轅熙經過一夜的休息,精神都挺好的,如今正在享受早餐,那溫馨的氣氛跟在家裏並沒有什麼差別,“碰!”房門被大力地推開,讓已經很明亮的房間內泄入幾縷陽光。
看着走進來的三人,兩人放下筷子,慢悠悠地擦嘴,從對方的臉色,他們就明白皇上恐怕已經有了行動,不然又怎麼會將對方氣成這樣,高興的同時又不由得暗自警惕,就擔心對方狗急了跳牆。
“你們倒是很自在!”這話中年男子說著這話時,幾乎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盯着軒轅熙的目光跟刀子似地。
軒轅熙挑眉,臉上帶着輕鬆的笑容,“你是誰?”
“軒轅仇,”中年男子,也就是軒轅仇冷着臉說道。
“呵呵,”軒轅熙輕笑出聲,彷彿聽到了極其好笑的笑話,完全無視對方越來越黑的臉,“就我這個大齊太子所知,軒轅乃是國姓,就是整個宗室也沒有軒轅仇這麼個人,冒充皇室罪可不小。”
“這還不是你們軒轅家造的孽,否則,我怎麼可能流落在外,”軒轅仇語氣帶着憤怒,見軒轅熙和司月都滿臉的笑意,冷靜下來,“如果你還有命在的話,回去問軒轅弘,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說了不可能就不可能,”軒轅熙毫不猶豫地否定,“皇室血脈絕不容許混淆,也絕不會容許皇室血脈流落在外,你說你姓軒轅,可有證據?”最後問出的四個字時,他的臉上帶着明顯的嘲諷,看似不經意的雙眼卻沒有錯過他身後那老婦人有些蒼白的臉色。
“皇室血脈不容混淆嗎?那軒轅珞可不是軒轅弘的兒子,而是我的兒子。”軒轅仇有些得意地說道,絲毫沒有看見跟進來的年輕男子眼裏閃過的無奈,這也太容易被套出話來了吧。
軒轅仇的話多少讓軒轅熙有些震驚,只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在臉上,沉默了一下,才開口說道:“你確定軒轅珞不是父皇的兒子?”
“當然,”軒轅仇想也不想地回答道,這個是他人生中做得最出色的一件事情。
“那你有沒有問過軒轅珞這個問題,他是相當軒轅弘的兒子還是相當你軒轅仇的兒子?”軒轅熙笑眯眯地說道,難怪一直以來父皇對手軒轅珞的態度都不一樣,只不過,軒轅珞似乎一直都想得到父皇的認同,可惜。
這樣的問題讓軒轅仇一愣,他想說當他軒轅仇的兒子有什麼不好?可真實的答案他心裏清楚,卻不願意說出口,但那又如何,軒轅珞是他的兒子這是事實。
“你不說,我想想,若是有的選擇,他一定不願意當你的兒子,”軒轅熙笑眯眯地說道,彷彿一點也不知道他所說的話刺激這對面的軒轅仇,“就算是你的兒子又如何,這些年他可有教過你一聲父親,我想是沒有的,不過,我倒聽了他叫我父皇的時候,眼裏帶着的不僅僅是尊敬還有渴望,渴望得到父皇的認同。”
聽着這話,軒轅仇如何不黑臉。
“你猜猜,即便是軒轅珞知道你是他的親生父親,在我父皇和你同時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會選擇救誰?”說到這裏,軒轅熙的表情裏帶着十足的挑釁。
“你找死!”軒轅仇咬牙切齒地說道,若是之前那個問題他不願意回答,那麼現在這一個已經戳中了他的心窩子,三個字還沒說完,就已經出手,朝着軒轅熙而去。
年輕男子一驚,隨後身影一閃,出手化解了軒轅仇的動作,額頭上的冷汗落下,幸好對方的腿腳不便,否則,想着剛才一動不動的軒轅熙,這太子不死恐怕也重傷了。
“畜生,你幹什麼!”軒轅仇沒想到年輕男子會出手,驚愕之後便是一臉的憤怒扭曲。
年輕男子無奈,“你冷靜點,他是在逼你出手,若軒轅熙出了什麼事情,你真想明日收到軒轅珞的屍體嗎?”
聽着男子的話,軒轅熙和司月同時挑眉,好笑地看着對峙的兩人,這又算演得哪出啊?
“好了,你們之間若是有什麼恩怨,可以去外面解決,現在我們是不是應該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地談談我們的問題。”軒轅熙的笑容很是真誠,外加他那一副精緻的面孔,還真是讓人感覺不到半點的惡意。
“哼,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軒轅仇冷哼一聲,冷靜下來也發現是軒轅熙的陷阱,軒轅家的人真沒一個是好人,心眼也太多了,跟他說話都不得不小心,自從上過一次當差點將軒轅熙弄死後,即使在面對軒轅熙如此有誠意的笑容時,軒轅沖提着的一顆心依舊充滿了警惕和防備。
年輕男子在心裏嘆氣,即便他這父親在防備軒轅熙,但他卻一直沒發現,從進門到現在,幾乎都是被軒轅熙牽着鼻子在走。
軒轅熙調整了一下坐姿,微微側身,動作盡顯高貴,“雖然我是不相信你是皇室血脈,再聽你們剛才說,三皇弟的情況似乎不是很好,但若你說的情況屬實,這事未免沒有商量的餘地,軒轅家從來都不自相殘殺。”最後的那一句話就是軒轅熙自己也不相信,不過,他倒是能夠說得毫不心虛。
“哼,”軒轅仇冷哼,嘲諷地看着軒轅熙,“那太子殿下是如何認識這個鄉野村姑的。”
原本還有些擔心的司月,在看着兩人一來二去之後,已經將心放到了肚子裏,至於針對自己這鄉野村姑四個字,她最多也就扯嘴笑了笑,鄉野村姑也沒什麼不好,至少看起來比眼前這三人活得要好。
“你說你是皇室血脈,那你能告訴我,你是哪個皇帝之子?”軒轅熙笑着問道,故意忽略那老婦人越發白的臉色。
“你應該叫我一聲皇叔的。”
“哦,看你這一臉憤恨的模樣,難不成是覺得你流落在外是因為我父皇或者皇祖母的責任?”見對方臉色鐵青,軒轅熙繼續問道:“那我可以問問,你是哪個妃嬪所生?”
“葉貴妃,當年若不是你那身為皇后的皇祖母生怕我母妃影響到她的地位,使出那般下作的手段,我這一輩子又怎麼可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軒轅仇的情緒有些激動,紅着眼眶等着軒轅熙,眼珠子都快吐出來了。
“呵呵,”聽到這話,軒轅熙突然笑了起來,隨後坐直了身子,收起笑容,第一次擺出認真的樣子,“如此的話,我可以準確地告訴你,你絕對不是軒轅家的血脈。”
“你胡說!”軒轅仇自然是不信的,若是軒轅熙說的是真的,那他這一輩子算什麼。
年輕男子也是一愣,眼裏帶着些苦意,他再明白不過軒轅仇心裏的想法,若是真的,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胡說,我不知道誰告訴你,你是先皇的血脈,”軒轅熙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樣子與剛剛恍如兩人,那氣勢頗有些軒轅弘的影子,“但是許太妃的兒子我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哼,你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軒轅仇惡狠狠地說道,只是他那雙手卻在微微的顫抖。
“我說的話你可以不信,畢竟我們現在是敵對關係,不過,”軒轅熙停頓了一下,眼裏閃過十分惡劣的狡黠,只是,這樣的光芒除了司月之外,誰也沒看見。
接下來的話軒轅熙卻是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老婦人說道:“我想有一個人說的話你一定會相信的。”
“誰!”
“就是你所謂的親娘許太妃。”軒轅熙幾乎是一個字接着一個字慢慢地吐了出來,接着就看見那老婦人滿臉的震驚,“我想她的話你應該不會懷疑的吧?”
別說老婦人震驚,就是另外的父子兩個都有些震驚,年輕男子回頭,看着軒轅熙,“許太妃還沒死?”
軒轅熙倒了一杯水,遞給一旁的司月,隨後才抬起眼皮,看着緊張注視着他的三人,“誰告訴你們許太妃已經死了,可有聽說過她的葬禮?”
三人的心頭都是一悶,因為這麼些年一點許太妃的消息也沒有,再加上他們一直以為是許太妃的後人,以皇室之人的無情,肯定會將許太妃暗中處理,所以便以為許太妃早已經死去,哪裏想到。
“太子殿下,你別以為這樣說就可以糊弄我們,你倒是聰明,為了逃脫這裏,什麼謊言都可以編出來,到時候皇宮裏隨便出來個老太太你就說是許太妃。”終於,那老婦人開口,即便聲音沙啞也不難掩飾她語氣里的心虛。
然而,坐在輪椅上的軒轅仇卻是一點也沒發現,惡狠狠地等着軒轅熙,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真叫軒轅熙覺得可笑。
“事實如此,要證實的方法有許多種,你們不相信皇室之人,但若是許貴妃或者三皇弟說出這話,你們又會怎麼想,”軒轅熙用手支撐着下巴,停頓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你們一定會說,他們是受了皇室的控制,因為無論怎樣的真實,就算是現在許太妃站在你們面前,你們恐怕也不會承認,因為在你們心裏她已經死了,也只能是個死人,因為你們不想有那麼一個人證明你們與軒轅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嘖嘖,”軒轅熙看着三人臉色大變,“張口閉嘴的怎麼恨軒轅家的人,可卻捨不得軒轅家的血脈,哪怕是假象也迫不及待地按在自己身上,因為只有這樣,才有充足的理由去覬覦軒轅家所擁有的權利。”
“西西,別再說了,他們的臉色實在是不好看得很,若是惱羞成怒,倒霉的可是我們母子兩。”司月拉了一下軒轅熙的袖子,輕聲地說道,話雖然是在勸誡,可語氣和表情無一不再刺激着對方。
軒轅熙點頭,“也是,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應當是常年生活在關外,哪裏懂得大齊的文化,孝道是什麼你們懂嗎?”軒轅熙冷着臉說道:“若是許太妃的存在阻止了你們要做的事情,她死了,恐怕才是你們希望的吧,或者你們接下來準備親自動手?”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司月很是贊同地說道。
“啪!”許是憤怒極了,軒轅仇一掌派在一邊的桌子上,頓時桌子連同桌上還沒用盡的早餐飛了出來,軒轅熙在第一時間拉着司月離開,同時看向那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子,見他的臉上一會青一會紅的,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母子兩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眼裏都看見了幸災樂禍,如果對方直接被氣死了結局就完美了。
“噗!”雖然沒有被氣死,軒轅仇噴出的那口鮮血至少從量來說還是不少的。
“老爺。”老婦人蒼白的臉眼裏全是心疼。
“父親!”年輕男子的眼裏不免也有些擔憂。
唯有軒轅熙和司月母子兩人嘴角的笑容變冷,默然地看着軒轅仇大口大口的喘氣,直到在兩人的安撫下身子慢慢的平靜下來,母子兩人臉上的可惜遺憾是絲毫沒有掩飾。
軒轅仇表面上雖然平靜了下來,可他心裏的驚濤駭浪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即便他真的像兒子所說的那般腦子比不上軒轅弘,可最基本的判斷能力還是有的,若是軒轅熙的話一點道理也沒有,他又怎麼可能會被氣成這個樣子,狠狠地等着軒轅熙,將他的幸災樂禍看得明明白白的,側頭躲過老婦人手裏要替他擦嘴的手帕,並沒有注意到對方一瞬間僵硬的表情。
“軒轅熙,你也別得意,若讓我知道你今天所說的有半個字是假的,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的。”放下這麼一句狠話,軒轅仇逕自推着輪椅往外走,就算事實的真相再讓他接受不了,但他也不願意一輩子被蒙在鼓裏,到了房門口的時候,他停了下來,“你也跟我走,我有話問你。”
“是,老爺。”老婦人聽了這話,臉上蒙上了一層灰白。
房間內,年輕男子看了軒轅熙母子許久,才開口說道:“你們還真不怕死。”
“呵呵,這你可說錯了,能活着的話我們可不想死,”軒轅熙笑着說道:“不過,看你們剛才進來是的表情,你們的情況恐怕很不妙啊!”長長的一聲感嘆怎麼聽都是幸災樂禍。
“太子殿下,你還是消停點吧,別忘了你現在在誰的地盤上。”年輕男子語氣涼涼地提醒道。
軒轅熙無所謂地聳聳肩,“正是因為我知道這一點,這不老老實實地待着嗎?不過,我勸你一句,別痴心妄想,你們所圖謀的,別說抓了我和娘親,就是我父皇在你們手裏,那個位置的決定權也不可能由你們來決定,更不可能讓一個沒有軒轅家血脈的人去坐。”
“你還真不怕死。”年輕男子面無表情地說道,卻也沒有反駁軒轅熙的話,沉默了許久,才抬頭,看着門口的方向,語氣難得地帶上了幽幽無力,“若是我放了你們,你是不是可以放過一些人。”
軒轅熙一愣,看向司月,卻見她微微搖頭,“二十年前諸葛家的事情即使你沒參與也應該聽所過的,再有,蔡博文那一大家子,總不能白白地死了吧。”
軒轅熙的拒絕讓對方有些驚愕,隨後目光冰冷地看着軒轅熙,“活人總比死人更重要。”
“正因為有活着的人,才能為那些死去的人報仇,憑什麼他們就那般無聲無息地死了,害他們的人卻逍遙自在地活在世上,若是那般,這世道豈不亂套,還有公理可言嗎?”司月很清楚對方的話有一定的道理,她也從不是硬氣得不懂變通的人,可只要一想到諸葛府祠堂內那一排排的靈位,怎麼都不願意點頭。
“公理?你們以為二十年前的事情,我們這邊死的人比諸葛家少嗎?”年輕男子冷着臉說道:“諸葛家的黑衣衛那麼厲害,又怎麼可能連自家主子都保護不了,那是因為他們全部被諸葛將軍派去北方,等我們的人察覺不對勁派人回去查看時,被說活人,就連活着的畜生都沒有一個,整個地方被一把火毀之殆盡。”
“哼,那也是因為你們的野心,戰場上,所謂兵不厭詐。”司月不滿地說道,心裏卻有些恍然,難怪他們會用二十年這麼久的時間才能捲土重來,不過,很明顯,到現在他們的勢力依舊不怎麼樣,“雞蛋碰石頭,即便當初你們的軍隊打贏了,除了在大齊燒殺搶掠之外,就憑着那樣的手段,能打到京城,搶奪皇位,開創另一個朝代,就剛剛那輪椅大叔的腦子,別傻了,這話說出去誰也不信。”
別說她無情,立場不同,感情和想法自然不一樣,她還沒有偉大到站在敵人的立場去考慮問題。
年輕男子無語,冷眼看着油鹽不進的兩人,如果不是事情已經這樣,就像他們說,殺了他們也是無濟於事,他真的有想動手的衝動,他們現在是俘虜好不好,有沒有半點做俘虜的自覺,在心裏嘆了口氣,“你們好自為之!”
軒轅熙和司月看着大步離開的年輕男子,狼藉的地面,還有並沒有關上的房門,這敵人與他們想像的差得實在是太遠了,讓原本嚴正以待的兩人看着就這麼被打發了的對手,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年輕男子自然是去找軒轅仇了,剛靠近院子,就聽見裏面傳來對方的怒吼,已經東西砸碎的東西,呡緊了嘴唇,一向冷漠的眼裏出現堅定的神色,不能在這麼下去了,大步走進去,用力地推開房門,看着對視的兩人,一人滿臉憤怒,一人蒼白沉默,“別鬧了!”說話的聲音同樣染上了火氣。
“你說什麼?”軒轅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兒子。
“父親,你能不能冷靜下來,”年輕男子看着對方吃驚的模樣,有些無奈地說道,“軒轅熙所說的事情很好打聽,我很快就會將結果帶回來。”
軒轅仇一愣,臉上的怒火消退,滄桑的臉上一片慘白,嘴唇都開始慢慢顫抖,頻率也越來越快,彷彿愣神了許久,才抬頭看着年輕男子,眼裏有着茫然,也有着絕望,“你說,要是軒轅熙說的是真的,我們要怎麼辦?”
第一次見自家父親這麼脆弱,那顫抖得都快要哭出來的聲音更讓他覺得心酸,他如何不明白這樣的感覺,即使他從懂事以來所做的事情並非自願,可真當這些全都沒有意義時,他心裏也覺得茫然得很,甚至在被問及的那一瞬間他都在懷疑他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過,年輕男子很快就反應過來,強打起精神,側頭看向一邊的老婦人,“嬤嬤,你曾經是太妃身邊的,可還記太妃臉上有什麼特別?”
突然被年輕男子問及這個問題,老婦人有些反應不過來,等明白了意思后,像是回憶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我記得小姐左眼角下方有一個痣,小姐本來就好看,一笑,那可痣就像有生命一般,便更好了。”
聽了她的話,年輕男子的心猛地往下沉,渾身的溫度似乎都降了許多,“嬤嬤,你先下去吧,父親這裏有我在。”
“恩,”老婦人點頭,行禮後退了出去。
“父親,讓人看着嬤嬤。”
“為什麼?”在軒轅仇看來,嬤嬤就是他的親人,是在他最頹喪最狼狽的時候都一再陪在他身邊鼓勵着他的人,所以,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看着這樣的軒轅仇,年輕男子不由得想到剛才司月說軒轅仇的那些話以及他們母子兩輕蔑的表情的,雖說不應該,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恨鐵不成鋼之感,“父親,你可曾記得之前嬤嬤說起太妃的音容笑貌時,有那一次說過她左眼角下方有痣?”
其實許多的事情一戳破之後再想想,他們所謂的軒轅家血脈完全是那兩人說的,真正的證據那是一點都沒有。
軒轅仇的臉色又白了幾分,看着對方的眼裏都帶着絕望。
“現在還不準,不過我會去查證的,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年輕男子停了一下之後,“父親,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應該保住軒轅珞的命,他跟我們不一樣。”
“恩,”直到此刻,軒轅仇看着對方的目光帶着幾分複雜和疼惜,只不過,這樣的情緒在年輕男子心裏早已經引不起一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