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僻靜的峽谷,大朵大朵的紅色曼陀羅爬滿了山坡,妖嬈而邪魅。
幽幽的奇異花香,充滿詭異的氣息,帶着致命的誘惑,那如鮮血般艷麗的顏色,迷人心魄,卻依然寂寞。
因為……無人欣賞!
峽谷深處,一棟神秘而古老的城堡突兀的聳立。
皎潔的月光透過虛掩的大門泄露進來,為幽暗的殿堂增添了幾份詭異。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精緻的銀色大籠子懸挂在殿堂中央,籠子裏鋪滿了白色的曼陀羅。
身形單薄的男子蜷縮在花層上沉沉入睡,漆黑如墨的長發從籠子裏泄露出來,被微風吹撩,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腳踝戴着精緻的純銀鏈子,微風吹過,鏈子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悅耳動聽。
男子雖沒有絕美得令人沉迷的容顏,但瘦削的下巴透露着堅毅,睫毛在眼斂投下一排弧形的陰影,腰間只隨便圍着一件白布,飄逸輕渺,如同墮入凡間受苦難的精靈!
我在哪……?
她不知為何,只看見殿堂中央的那隻大籠子,裏面的男子……好眼熟……
緩步靠近。
只是一伸手,阿香就能觸摸籠子裏的他,纖長細緻的手,膚色竟是透明的,可以清晰看見裏面錯綜複雜的血管和骨骼。
手,緩緩穿過男子墨色的長發,柔軟的髮絲如天鵝絨般細緻;有着溫暖的體溫;若有似無的清新體香滲透着高貴的氣息,虛弱卻均勻的脈搏一下一下跳動,象徵生命的律動。
他是側躺着的,腦下的頭髮全數從籠子中瀉出,另外一邊的長發卻將他的面龐完全遮住,只留下蒼白的下頜。
忍不住去觸碰……
尖銳的指甲隨意一劃,男子的下頜就出現了一條細淺的傷痕,鮮艷的血液滲出皮膚,阿香的指腹沾了點血漬,像是觸碰到了不該碰的,迅速地將手抽回來。
心,突然地跳動——很快。
他呆在這裏多久了呢?久到連頭髮都這麼長了么?
“……香……”
他的聲音清澈悅耳,有奇異的穿透力,似乎能夠滲入你的內心。
只一個字!
心,好像停了一頓!
微弱的聲音,竟像一股力量壓得她似乎喘不過氣來!
聲音太弱了,弱到她無法辨別那是誰……
再次伸出手,伸進籠子裏,想要撩開那遮住臉的長發。
可等不及她觸碰到他的頭髮。
殿堂外的藤蔓植物,爬滿了墨綠色的圍牆,被寒風吹撩,發出詭異的聲響。
遠遠的,阿香就看見一群白衣人突然站在籠子外,排成兩條整齊的隊伍,有一個人站在最前面,用一種冷寒徹骨的眼神盯着她,蠟黃的臉像死屍一樣陰鬱。
阿香感到毛骨悚然,恐懼的後退,眸光越過那個領頭人殘異的身體,看着陰影處那個模糊不清的身影,他/她的腳步,即將踏進殿堂……
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逃!
但,從哪裏逃?!
連她怎麼來的都不知道!!
——
“啊——!”全身生了一層冷汗,她突然驚醒。
“怎麼回事?”才發現自己只是墜入了一個夢境,一桌子的人都睡着。
身邊的位子早已空着,椅子上已沒有人體的溫度。
像是睡了很久……
突然,“嘭!”的一聲從院落傳來,爆炸聲讓她一驚!肯定出什麼事了!
“修!!你在哪?!!”
心裏深處一股恐懼感迅速上升席捲了她,不知是因為這聲爆炸聲還是因為剛剛的夢境,總之,她只想趕快找到心裏牽挂的那個人。
“嗯……怎麼回事?……”恰巧,迷藥的勁兒過了,一干人等醒了過來。
轟!
爆炸聲再次傳來,一下子將他們震醒。
眾人對視一眼,心裏明鏡似的,連忙跑了出去。
院落里一陣的迷霧,全是爆炸過後漫天飛的小石子。
該死的!逸修低低地咒罵,右肩被狠狠地戳出一個血洞來,傷口向外翻着,一副猙獰的模樣,像是警示他受傷地嚴重,又是替綺羅那個小丫頭炫耀她的厲害,以及顯示劉備那個傢伙姦猾的一笑——怎樣?我可不是傻子,我留的一手,味道如何?
鮮血沿着手臂留下,早已佈滿整條手臂,指尖慢慢地滴血。
一滴一滴,滴在這片殘破的院落,只剩他一人的廢墟!
那三人,早已溜得沒影了!
“修/大哥!”眾人趕到,他們望着石子漫天的院落,只看見那個身影孤單地站立。
“你的手!!”那一片血紅很是刺眼,她只能心疼。
“對不起……阿香……”他言語中滿含歉意,雖然他們跑了,但總有一天會將他們追回來,還是先扮演好角色再說,“沐基和雅子是敵人,他們帶走了綺羅,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他們……”
什麼?狠狠地抽痛,她只覺得腦袋一陣空白,愣在當場。
其餘的人都在愣神過後,吵鬧着,無非是後悔與咒罵。
“……不怪你……”她只能對他笑笑,“先去治傷吧……”
對上他的眼睛后,她忽然覺得全身恐懼,想起先前綺羅怕他的原因,恐怕不是因為那雙眼睛中央的空白,而是一種莫名的恐懼,像是與生俱來的。
眼睛中的那圈黑色,為什麼她怎麼看都覺得它們很脆弱?好像伸手去碰,就會碎掉,就會露出後面的白色一樣……
那個嚇人的夢境,真的只是夢?
樹林裏。
已是夜晚,黑黝黝的樹木似乎已不是白日裏綠的可愛的,卻像是吃人的妖怪黑漆漆的。
“呲——呲——”
火花在爆裂,輕微的聲響照顧了寂寥的夜晚。
三人圍着篝火,取暖。
“能告訴我你們是誰嗎?”一陣寂靜后,綺羅還是忍不住發問,她在這一夜過後,好像脫離了爸爸媽媽給她建造的堡壘,離開了被人保護的年紀。
當初曹操大軍壓境,劉備在走之前特意找到她,給她戴上一條手鏈,銀質的手鏈泛着溫和的光,他告訴她,這條手鏈里儲存着原本爸爸和叔叔們在劉家設下防護罩用的能量,現在全部轉移到這條手鏈里,綺羅,以後爸爸不在了,你要用它保護自己和媽媽,不要輕易相信後來出現的爸爸,沐基心不壞,他可以保護你……
還有等等許多的話。
她聽不懂什麼是現在的爸爸,後來的爸爸。
她只知道她們母女有危險,不能輕易相信身邊的人。
“我們?”沐基輕笑,“我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只知道是那個女造出來的玩偶。”
“哪個女的?什麼玩偶?”
“綺羅……”雅子開口了,她有些疲倦,“你先休息吧,你還不懂,我只告訴你,我們不會傷害你。”
看兩人沉默的樣子,綺羅也不願逼問,折騰了這麼久,也累了,便尋了個樹根,靠着睡了。
“沐基……”雅子開口,她最近的態度轉變很大,因為她知道了一些事情,關於他們自己,“你有沒有認真探求過我們體內的構造?”
沐基不自覺地摸了摸胸口,他們是那個女人造出來的,只知道要為她效力。
這副身體其實只是一副面具,一層人體的皮膚,然後下面是一個個血包,由一根根橡膠管串聯起來,那些橡膠管也就充當了血管,幾根不鏽鋼支架架起整副皮囊,最核心的便是位於胸口處的一個能量球,它支撐着他們行動。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最近,我觸碰了這個能量球,一些記憶碎片便在眼前播映起來……”
“你看到了什麼?”
“一個男子……”忽然帶了點悲傷,欲要泣下淚來,“抱着我,大聲地哭叫,很是悲痛,還捶着身邊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