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已經到了年底,上一部戲也在一個多月前殺青了,沈曜翔這段時間倒是挺閑的,除了偶爾參加一下幾個大型的晚會活動,大多數時候都沒有工作,也算是得到了休整的機會。
還半個月不到就要過年了,像往常一樣,只要不拍戲過年的時候他都會回老家去,這一次也是一早就訂好了機票,免得到時候又突然碰上什麼事被迫改變行程計劃。
沈曜翔的老家在南方,他剛出生父母就離異了跟着母親生活,母親是女強人一直在外打拚,小時候他是外婆帶大的,讀書之前一直是跟着外婆生活在農村裡,七歲之後才被母親接去繁華的省會都市念書,母親沒有太多的時間管他,從小到大他都很獨立,唯一眷戀的人就只有外婆,每年回去也都是陪母親一天,就回老家農村去陪外婆過年,今年也不例外。
不過在那之前,卻又有新的片約找上門來,且希望在過年前就定下來等年一過完就能開機。
若是換做是其他的邀約,就算是再大牌的導演製片方,他都不可能這麼匆忙就答應接下來,但是這位親自來邀請他的導演劉成是他當初第一部電影的導演,對他有知遇之恩,他必須還這個恩情。
當年他還是電影學院的普通學生,因為之前少年樂隊的經歷有一定的人氣才得到了試鏡的機會,被這個導演一眼相中,大膽地啟用他一個新人做主角,並且在拍戲的時候不厭其煩地給他說戲啟發他讓他找到靈感順利地拍完了那部電影,之後才憑着飾演的那個有人格分裂傾向的抑鬱少年拿下了他初登大熒幕的那三座影帝獎盃。
沈曜翔一向是懂得感恩的人,所以劉導親自找上門來,他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部片子的女主角是許丹,而且這還是一部比較文藝的愛情片,會有很多的親熱鏡頭。
許丹也是年紀輕輕就拿到了影后桂冠,長得也足夠漂亮氣質高雅,關鍵是,如果沈曜翔不是在自作多情,許丹應該是喜歡他的,他們之前就已經合作過一部片子,從那個時候開始許丹對他的傾慕就表現得頗為明顯,只是沒有明着說,沈曜翔就只能裝着不知道,但是,一想到又要再和她演情侶,依舊是讓他有些頭疼,許丹人很不錯,他一直把她當朋友,實在是不想把關係給弄僵了。
在和劉成敲定出演的兩天之後,沈曜翔被他邀請去和劇組主創人員和其他主演見了一面,許丹見到他很高興,主動與他打了招呼,在見面會之後,更是單獨留了下來等他。
沈曜翔與劉成多說了幾句話是最後一個走的,劉成看許丹一直在一邊等着他,還意味深長地衝著沈曜翔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走了,沈曜翔很無奈,在只剩他們兩個之後問許丹要不要送她回去,許丹卻笑問他:“你不要去參加樂樂的生日party嗎?一起吧?而且你不會開車的吧?搭我的車一起去?”
他都差點給忘了,崔樂樂算是他的表妹,也是圈子裏混的,和許丹季冉都是好友,今天她過生日,確實跟他說了叫他一起去參加她的生日宴。
而且那丫頭似乎是知道許丹對他有意思,一直明裡暗裏地想要撮合他們。
可想而知,當他和許丹一塊出現在約定好的酒吧時,立刻便被一眾損友擠眉弄眼地吹口哨起鬨了,許丹笑得羞赧,沈曜翔也不好解釋什麼,只能隨他們去了,默認了這樣的玩笑。
季冉坐過來,看了一眼和崔樂樂說笑打招呼的許丹,低聲問沈曜翔:“你跟她來真的?”
沈曜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怎麼可能。”
“那你們搞這麼曖昧?不說清楚啊?”
沈曜翔無奈:“她不明着說,我怎麼跟她說清楚,還要一起拍戲呢。”
“……你就等着作死吧。”
沈曜翔沒有再說,仰起頭閉着眼睛一口氣將杯子裏的酒全部倒進了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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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抽嗎?”
看到遞到面前來的香煙,吧枱邊高腳座上的男人微搖了搖頭:“會壞嗓子。”
舉起手中杯子,他已經開始喝今晚的第三杯酒,艷紅色的液體在杯中晃晃蕩盪,又全部滑入他的唇里,看着他微眯起的眼角已經暈染開了醉意,身邊遞煙的男人略有些不自在地盪開了視線,目光落到角落某處正玩得開懷的一眾人身上,看到當中的那個人時眼裏掠過了一抹驚訝之色,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衛寧,你不高興嗎?喝這麼多酒做什麼?”
衛寧一隻手撐着自己的腦袋,斜着身子倚靠在吧枱上,看向他:“沒有啊……”
“……你醉了。”
“沒有,這點酒不算什麼,”他舉起杯子又抿了一口:“醉不了的。”
昏暗的燈光下喝得微醺臉上帶上了紅暈的衛寧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嫵媚之感,明明是個男人,一顰一笑卻自有勾人心魄的力量,身邊的人看着有些口乾舌燥,不易察覺地往他更靠近了一些,再次給他倒酒:“我以為你心情不好。”
衛寧笑了笑,心裏不痛快倒是真的,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了,從睡夢中醒來,夢到年少時的那些往事,就再無法入眠。
最近夢見那個人的頻率似乎是越來越高了,想到那次的頒獎典禮上他冷淡疏離的神情,心裏就有一種鈍痛之感,並不致命卻往往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後悔那天不該才下飛機就特地趕去頒獎典禮現場,早知道是他,他也許根本就不該去參加。
十年的時間,忘不掉的終究是忘不掉,如果當初他能忍一忍,也許也不至於現在跟他連朋友都沒得做。
然後又是苦笑,做朋友又怎樣,也許更痛苦,倒還不如現在這樣形同陌路。
“很抱歉,駱鳴,這麼晚了還拉着你出來陪我喝酒,”衛寧幾乎已經趴到了吧枱上去:“你要是困了,先回去吧。”
身邊的男人叫駱鳴,是他這些年來少數幾個在這個圈子裏算得上能交心的朋友之一,還在樂隊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認識,那個時候駱鳴還是他們的助理,這麼多年過去,他也已經成了王牌經紀人,卻一直都和衛寧保持着聯繫,偶爾還能約出來一起吃個飯喝個酒。
“說什麼呢,”駱鳴給自己也倒了杯酒,一下子灌了大半杯下去:“我陪你。”
衛寧笑着拍他的肩膀:“夠哥們。”
卻沒有注意到對方因為他說的這兩個字,瞳孔里轉瞬而逝的一抹不甘。
駱鳴岔開了話題,問他:“過年打算怎麼過?”
衛寧想了想,呢喃道:“留家裏過年吧,好幾年沒有陪爸媽一塊過年了,今年不出去了。”
“不用去日本錄節目嗎?”
衛寧搖頭:“才回來,不去了,不想去了。”
“怎麼?那邊不好?”
“好啊……怎麼不好,不過北海道的冬天,實在太冷了,還是北京好。”
駱鳴微怔了一下,看他又舉起了杯子晃晃悠悠地往嘴裏倒酒,一時間卻摸不透他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你這半個多月,不是都在東京……”而且,北京的冬天,明明也很冷。
衛寧的眼神發直,直勾勾地盯着吧枱里架子上五顏六色的酒卻沒有聚焦點,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那是他最難熬的幾年,一個人在在遙遠的異國他鄉最寒冷的地方追求他的音樂夢想,剛去的時候水土不服語言不通,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差一點就堅持不下來,那個時候他每天都在想家裏人,想朋友,尤其想,那個人,那種深入骨髓的寒冷,是他這輩子都不想經歷第二次的。
“過完年就要開巡演了,也沒幾天休息時……”說著話的衛寧突然就停了下來,目光落在那一處頓了住,眼睛亮得幾乎就要滴出水來。
駱鳴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沈曜翔正在一眾人的起鬨當中替許丹擋酒,他輕笑了笑,壓低了聲音問衛寧:“你們也好多年沒聯繫了吧?他和許影后的緋聞最近傳得挺熱鬧的,沒想到是真的啊。”
衛寧撤回視線,微低下眼,把杯子裏最後半杯酒一飲而盡,重重擱到吧枱上,站起了身:“走吧。”然後便轉身大步先走了出去。
出了酒吧的門,下意識地把帽子壓低,又扯起圍巾遮住自己大半邊臉,衛寧才輕吁了一口氣,冷風一吹,意識倒是清醒多了,駱鳴招了出租車,幫他拉開車門,他卻沒有上去:“你走吧,不順路。”
“沒關係,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衛寧笑了笑:“免得麻煩了,你先回去吧,我去我爸媽家,坐地鐵兩站路就到了,還不堵。”
他說完,也不等駱鳴再說,就已經轉身離開,背影很快匯入了滾滾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