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衛寧走進演播廳後台的時候整個人看着都沒有什麼精神,裹着厚重的羽絨服消瘦蒼白的臉被紅色的絨帽遮了一大半,坐進沙發里就不自覺地閉起眼睛往一邊靠。
助理看他這樣有些擔憂,小聲問他:“衛哥,你身體不舒服嗎?一會兒上台沒事吧?”
衛寧搖了搖頭,確實頭疼得難受,不過沒有感冒嗓子也還好,能堅持他還是想堅持一下,至少要順利把這場音樂會開完了。
每一年除了各地的巡迴演唱會,他也時不時地會開這樣的小型音樂會回饋歌迷,因為能進場的只有千餘人,而且能夠更近距離地與他接觸,反倒是比他的大型演唱會更加一票難求,來的也通常都是以死忠粉居多。
所以每一次,衛寧都會花很多的時間精心準備,還經常通宵達旦的在錄音棚里練歌錄歌,力求答到最完美的效果,當然也就不想在都到要上台了的時候再臨陣退縮。
昨天晚上他又是在錄音棚里過了凌晨才回家,又在路上吹了風,結果今天起來就覺得渾身都不對勁,頭疼身體無力,好在嗓子沒有出問題,所以仍然是堅持來了。
造型師提醒他去換衣服,衛寧點了點頭,脫了外套,撐開眼睛勉強站起身,進了換衣間去。
十五分鐘之後依舊沒見人出來,助理覺出不對勁,起身去敲換衣間的門,沒人應乾脆就直接推了開,卻見衛寧已經昏倒在了裏邊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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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完某影評雜誌的訪談上車回公司已經快到五點,坐在車裏沈曜翔習慣性地點開微博切換小號想看衛寧的消息,知道他今天有音樂會,原本以為首頁會被各種前線圖片和文字repo刷屏,結果出乎意料的充斥着卻全是各種擔心焦急和不安禱告的情緒,他看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是音樂會突然宣佈取消改期了,衛寧似乎是病倒進了醫院。
心一下子就擰了起來,網上的消息語焉不詳,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沈曜翔擔心不已,一回到公司把身邊助理都打發開了就撥了衛寧的電話。
響了好幾聲那邊才有人接起,衛寧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曜翔,有事嗎?”
聽到他明顯帶着倦意的嗓音,沈曜翔心裏更加不是滋味,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生病了嗎?我在網上看到你的音樂會取消了?”
“嗯,”衛寧無奈道:“發高燒,快四十度,在後台暈倒了,在醫院打了一個下午的點滴。”
“……現在好些了嗎?”
“還是難受,估計要在家裏躺幾天了,”衛寧自嘲道:“可以光明正大偷懶了。”
沈曜翔知道他的性格是不服輸的人,根本不可能偷懶,怕只是身體難受心裏也不好受,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遲疑了片刻,只能道:“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吧,先別想工作的事情。”
“不敢想了,已經被經紀人念叨又被我爸媽教訓了。”
“你爸爸媽媽在?”
“他們來醫院把我接回去的,現在在爸媽家。”
“有爸媽照顧也好,你好好休息吧,別多想了。”
掛斷電話之後沈曜翔依舊有些心神不寧,衛寧的聲音他聽着都難受,最難的是想關心他卻又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偏偏只能用朋友式的問候來掩飾。
在公司處理了一些事情吃過飯回到家已經過了八點,一直想着衛寧的事情放心不下的沈曜翔在第不知道多少次重複滑開手機又關閉的動作之後,終於不再猶豫,拎起外套穿上就又重新出了門。
打車去衛寧父母家,地址他是知道的,以前他們還在一個樂隊的時候,他跟着衛寧去過一次,當然不止他一個人就是了,還有隊裏的其他人一塊去衛寧家玩,印象里他父母都是很熱情好客的地地道道的老北京人,不過似乎一直對他幹這一行不怎麼贊同,這些年他頂着家裏的壓力能堅持自己的路,想來也很不容易。
一個小時之後,車子到達了目的地,下了車沈曜翔四處看了看,有些驚訝於這一片地方竟然還保持着當年他來時候的模樣,這些年來北京城裏哪一處不是日新月異飛速地變化發展,只有這個地方,就彷彿被魔法凍結在了時空裏一般,一如往昔。
順着衚衕口走進去,轉過幾次彎之後終於是憑着記憶找到了那扇已經很有些斑駁了的漆黑木門,舉起手想敲門,卻又在那一瞬間猶豫了起來。
大冷天的夜晚這麼突然跑來他父母家看他,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都未必能做到,何況他們勉強說來不過是有合作關係的點頭之交而已,自己這麼做會不會讓衛寧反感?衛寧願意跟他做朋友不介意以前的事情並不代表能不介意自己還喜歡他,過了頭的熱情並不是他有資格給的。
這樣的情緒一旦產生,沈曜翔只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想被抽幹了一樣,剛剛出門時的那股衝動已經消失殆盡,在門口站了片刻,又捨不得走,最後乾脆就在門外冰冷的石階上坐了下去。
拿出手機無聊地撥弄,點開微博,最新的一條是衛寧十分鐘之前發的:謝謝大家的關心,今天因為身體原因音樂會取消了,很對不起大家,我打過針已經好很多了,讓大家擔心了,音樂會的改期時間之後會公佈,大家不用着急,這場音樂會準備了很長時間一定會舉辦的不會讓大家失望,也謝謝你們的支持。
沈曜翔猶豫了一下,第一次用自己的大號轉發了他的微博:多喝些水,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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縮在被子裏卻怎麼也睡不着偷偷玩手機的衛寧看到屏幕上突然刷出來的新微博,愣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是沈曜翔轉發的他的,看着那一行字一時間莫名地鼻子有些酸,點開微信發了一條出去:“曜翔,你睡了嗎?”
不到三秒鐘消息就回了回來:“沒有。”
“我睡不着,你能不能陪我說說話?”也許是人在生病的時候都格外脆弱和依賴別人想尋求安慰,所以他沒有想太多就發了這條出去。
好在沈曜翔似乎並不介意,回得也很快:“怎麼睡不着?身體還不舒服嗎?葯吃了沒有?”
“吃了,醫生開的都是沖劑,好苦,現在嘴裏還全是那個味道TAT”
看着衛寧發過來的表情符號,沈曜翔忍不住笑了,突然就覺得身體裏的熱度慢慢回了來,又給他回過去:“那也得吃,忍一忍就過去了,病了要吃藥多休息才能趕緊好起來。”
“……我睡不着。”
“怎麼會睡不着?”
“頭疼但是睡不着,我睡眠一直不好,晚上經常失眠。”
看着亮着的屏幕里衛寧發回來的消息,沈曜翔的心又揪了起來:“怎麼會這樣?沒看過醫生嗎?”
“看過,給我開安眠藥,我不想吃……”
“那失眠的時候要怎麼辦?”
衛寧吸了吸鼻子,想說失眠的時候看你演的電影就能好一些,寫上去猶豫了一下還是刪了:“看電影,看着看着就睡著了,不過也不是總管用,有的時候會一整夜都睡不着,工作忙累的時候會好一些。”
“放輕鬆一些,不要想太多了,睡眠很重要,總是不睡覺身體會垮的,睡不着的時候也要閉上眼睛逼迫自己睡,不要總是玩手機。”
“……我打擾到你了嗎?”
見他似乎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沈曜翔趕緊解釋:“沒有,我沒有這麼早睡,你想說話我陪你,但是你不能依賴手機,以後睡不着的時候還是得把抱着手機的習慣給戒了。”
看着這明顯的並不敷衍的關心言辭,衛寧覺得眼睛有些熱,就像是長久以來無望的期盼有了回應一般,在他病得迷迷糊糊的這個時候於他更加像是揪住了救命的稻草:“昨天晚上去錄音棚里練歌到十二點多才回家,吹了冷風就病了,我爸媽本來就不同意我干這行,今天又說了我只顧着工作不想要身體了,你說我是不是挺沒用的?”
沈曜翔軟言安慰他:“那你就答應你爸媽以後會顧着自己身體,不會再讓他們擔心,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的,那麼多人喜歡你,你的付出是值得的,但不能用健康去換。”
……那你喜歡我嗎?
衛寧閉了閉眼睛,回道:“我也不想這樣,但是回家也不知道要做什麼,還不如多把時間放在工作上頭。”
“你沒有朋友一起玩嗎?”
“都很忙,很少有時間約到一塊,而且去公眾場合很容易被發現被人圍觀,很煩,你出去不會這樣嗎?”
“會也要出去吧,總不能因為不想被圍觀就一直悶在家裏,以後要是有空,不介意的話你可以約我,我帶你跟我那些朋友一起玩,他們都是很愛鬧愛玩的人,跟他們一起你就不會覺得無聊了。”
發了這條沈曜翔有些緊張,怕衛寧會想多了拒絕,好在那邊很快就回了消息:“好,到時候你不要嫌我煩……”
沈曜翔瞬間又被他逗笑了:“不會,保證不會。”
夜色漸深,他就這麼縮在衛寧家大門邊的石階上隔着一個院子和他一來一往地發消息,身體幾乎都凍麻木了卻始終沒有去敲開那扇門。
來來回回漫無目的地閑聊陪着彼此打發這寂靜寒冷的早春深夜,只是用這樣的方式能與衛寧交流就已經足夠了,他不想奢求更多,這樣,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