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等閑識得故人心
聽完鳳輕舞的分析,玉玲瓏蹙着眉道:“可是這一切是什麼目的,因我和他的關係?要拆散我們?我們原本就不可能,我是聖女一日,就必然守貞,不可能嫁給他。我自問仙緣派一向與世無爭,這樣的嫁禍好沒有道理。”一張小臉煞白,幾乎沒了血色,真如一枚玲瓏的白玉。
輕舞暗想,武林中傾慕玉玲瓏者甚重,都礙於仙緣聖女的身份知難而退。只有顧少棠拋卻萬物,一意追逐伊人芳心,近兩年玉玲瓏與顧少棠的關係日益密切,武林中也多有傳言,若是有人因嫉妒惱恨顧少棠,劫了他的鏢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劫了鏢還嫁禍玉玲瓏,這樣狠辣的做法倒不像傾慕者能做出來的。
“只是為了拆散你們,這代價可太大了點。劫官銀一事非同小可,犯下這麼大的案子,既是拆散了你們,他又有什麼好處?而且,打擊顧少棠為了贏得你的青睞,就更無論如何不該嫁禍與你。”輕舞說到這裏,頓了頓,接着言道:“姐姐,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玉玲瓏擺了擺手,道:“但講無妨。”
鳳輕舞壓低聲音道:“嫁禍之人對你二人非常熟悉,從信箋的字跡筆體,紙張墨水,到遣詞造句無一不模仿得滴水不漏。更甚的是居然能悄無聲息地用了你們聯絡的信鴿,我猜想此人應該在仙峪山中有內應,或者本來就是仙緣派的人!”
鳳輕舞猜測劫鏢之人仙緣派內有內應,玉玲瓏想了想,緩緩道:“你說的這些我也有所懷疑,因此我帶你來聽雨閣商量計策,將左右都屏退了。只是我思前想後這些日子仙峪山的人和事,卻實在想不出任何異常。”
“姐姐,目前官銀下落不明,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對方還身懷絕技,這一切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慄。為今能做的就是加強防範,千萬不能讓敵人在仙峪山再有動作。官銀不在仙峪山,就沒法認定是仙緣劫的鏢。當局者迷,我這就傳書信回鳳凰山莊,把這裏的事情告訴姐姐們,讓她們也幫忙分析一下情勢,我們再從長計議。”
二人思前想後,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守好門戶,以守代攻。
帶着鳳凰山莊回信的信鴿第三天傍晚時到了鳳輕舞的窗口,回信中說,離開的這幾天,鳳凰山莊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隨聖駕南巡的瑜貴人發現有了身孕,卻忽然腹痛不止,命在旦夕,隨行御醫束手無策之際,自幼研讀醫術的鳳傾城力挽狂瀾,救下了瑜貴人並保住了龍胎。平帝龍顏大悅,贊鳳凰山莊是福地,欲給鳳九齡封官加爵,鳳九齡卻以祖訓鳳家男子世代不可為官為由拒絕了封賞。平帝見鳳九齡態度堅決,也無可奈何。然一心感念鳳家無從寄託,想到鳳家男子不可為官,女子倒無祖訓約束,便給鳳傾城封了縣主,令鳳傾城服侍瑜貴人。
關於官銀被劫一事,鳳凰山莊收到了消息,已派人暗中調查,有任何進展隨時告知輕舞。
另外,鳳輕舞還收到了陸晨風的飛鴿傳書。信上說平帝聞聽官銀被劫大為震怒,事情還發生在離聖駕行宮如此之近的太平郡,更感事態嚴重,遂派御前侍衛統領陸晨風徹查此事。傳書之際,陸晨風已離開鳳凰山莊赴賽馬鎮調查,之後就去仙峪山,望輕舞一切小心為上,有任何進展隨時聯絡。
原來,陸晨風聽聞江湖傳言劫鏢之事為仙緣派所為,甚至牽扯鳳輕舞。趕緊去鳳傾城處詢問,鳳傾城知道陸晨風要去調查此事,便將輕舞的信給陸晨風看了,還告知非常情況可與輕舞直接傳書。陸晨風本不相信江湖傳言,此刻印證了自己的想法,同時也深感劫案複雜。他知輕舞在仙峪山,怕她被無端牽連,便緊急修書。
輕舞深知陸晨風好意,想起少時往事,一時各種情緒浮上心頭。鳳輕舞不是當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陸晨風亦不是當年陪着她撒野玩鬧的陸哥哥。只是,時過境遷,山莊重逢,他的惦念如舊,如此熟悉,如此溫暖。
接下來的三日,輕舞協助玉玲瓏對仙峪山上下進行了徹查,並未發現任何異常跡象。鳳凰山莊與陸晨風的調查也沒有任何進展。這種詭異的平靜讓輕舞十分不安。果然,第四天一早,鳳輕舞與玉玲瓏才練了晨功,就聞聽有人急急來報:“聖女,不好了,少當家帶着人打上山了!”
“什麼!”玉玲瓏聞言大驚,立即召集眾人出了內院,來到山門處。
山門前烏壓壓的一群人,為首的是一位老者。老者袈裟披掛,白須飄飄,是天宗山的天禪宗師,天禪宗師身後一黑一白兩名高大孔武的僧人。天禪宗師左邊是鎮遠鏢局的少當家顧少棠。顧少棠此刻素服裹孝,全無往日風流倜儻,說不出的狼狽憔悴,一雙桃花目滿布血絲,滿目悲憤,手中劍已出鞘,要不是天禪宗師的左手擋着,似要衝入山門。天禪宗師右邊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身材魁梧,面色深沉,手中擎着長槍,被天禪宗師右手攔着。
這一干人等身後還有義憤填膺的三四十人,口中叫喊着“交出玉玲瓏,踏平仙峪山!”“妖女作亂,人可誅之!”就要衝進山門。仙峪山這邊,為首的掌事姑姑容慧帶領着一眾女子守在門口,容慧叫道:“好大膽子,來我仙峪山搗亂,誰敢近前,格殺勿論!”雙方互不相讓,氣氛劍拔弩張。
“我天緣派素來與世無爭,不知天宗山帶領各門派要闖我山門,是何道理!”玉玲瓏落步環顧四周,冷然道。
“妖女,納命來!”天禪右邊的漢子見了玉玲瓏登時紅了雙眼,舉槍便刺。哪等他近身,容慧早已擋在玉玲瓏面前,左手化挽過槍桿,右手直襲漢子胸口,漢子躲閃不及,眼看掌風已至,天禪宗師右手托着漢子的腰帶,退了丈余。
旁邊的顧少棠大喊一聲“舅舅!”就要飛身上前,漢子原來是顧少棠的親娘舅,白虎堂於兆康。天禪宗師一手抓着於兆康,一手按住顧少棠。
容慧見一襲未中,正要再度出手,玉玲瓏忙道:“容慧住手!”
天禪道:“阿彌陀佛,仙緣聖女,我等並非有意冒犯仙峪山,五月初十,鎮遠鏢局護送官銀在仙峪山被劫,鏢師皆為漱玉梨花針所殺。昨日夜裏,鎮遠鏢局上下百餘口慘遭滅門,少當家親眼所見是仙緣派所為。少當家星夜求援,我等今日前來聽聽仙緣山的說法。”
武林四大門派之一的鎮遠鏢局竟然慘遭滅門!此事非同小可,難怪天宗山的天禪宗師親自前來,也難怪於兆康如此憤怒。
鳳輕舞晚了一步到山門口,聽到天禪的話,甚為震驚。這三日各方調查毫無頭緒,原來敵人的目標並非仙峪山,而是鎮遠鏢局!劫鏢不算,還血洗了鎮遠鏢局,嫁禍仙緣派,如此落井下石,真是歹毒之極!
玉玲瓏道:“劫鏢不是仙緣派所為,血洗鎮遠鏢局更不是,我敬你是一代高僧,今日圍攻仙峪山之事可不追究。各位請便,玲瓏不送!”眾人皆聽聞仙緣聖女冷清孤傲,如今看來果真如此,紛紛義憤填膺。
“宗師別來無恙!晚生晚到一步,這廂有禮了!”說話的少年輕衣短打,發如潑墨,面如銀月,明眸皓齒,面容艷若雲霞,目光卻沉若深海。眾人正在猜測他的來歷,天禪單手施了禮,道:“阿彌陀佛,輕舞少爺有禮!”眾人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近兩年江湖中聲名鵲起的鳳凰山莊少主鳳輕舞——鳳三少爺。
鳳輕舞道:“宗師,各位朋友,關於大家對仙緣聖女玉玲瓏的猜疑,輕舞有幾句話說。五月初十,官銀被劫之時我在現場。”。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
輕舞未曾理會,繼續說道:“劫鏢之人的確為仙緣派徒眾打扮,為首的白衣女子使的暗器和漱玉梨花針十分相似,卻不是玉玲瓏。劫鏢之人並不認識我,而且下手狠辣,我所幸逃脫。這幾日,我一直在仙峪山,也與玉姐姐一直在關注事情的進展,我們也是今日才知道鎮遠鏢局遭此大難。”
人群中嘁喳聲起,“傳聞鳳三少爺與仙緣派關係匪淺,果不其然!”“他肯定是玉玲瓏的幫凶!”“不會吧!鳳凰山莊深得皇帝信任,人家犯得着劫官銀嘛!”
“鳳輕舞,大家都知道你與仙緣派的關係,你的證詞恐怕不足為信!”於照康不以為然。“是啊,為什麼現場所有人都死了,你卻安然無恙?”又有人質疑。
輕舞環顧一周,轉向天禪道:“天宗山乃江湖第一大門派,宗師是武林泰斗,德高望重,此番星夜馳援,我等深感佩服。輕舞相信您必能秉持正義,主持公道。”
天禪身後的白臉僧人合掌道:“鳳三少爺,梵林有禮!宗師向來慈悲為懷,以德服人,此事必會給各方公道。”此人正是天宗山四大護法之首,玉面羅漢——梵林。
“那多謝宗師!”輕舞抱拳道。
“既然如此,問也問了,還有鳳三少爺作證,一切與我仙緣聖女無關,各位請便吧!”容慧道。
“慢着,話還未說完!此人可是你仙緣派的人?”天禪身後的黑臉僧人扭過來一名帶着面紗的女子,揭開面紗的剎那,仙緣派眾人皆大驚,竟是玉玲瓏隨身的侍女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