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世界上的美好
謝知味的生活就暫時定了下來。租給他屋子的老闆娘姓李,長的很漂亮,普通話和這邊的土話都說得很溜,看樣子應該結過婚,但卻從未見過她的伴侶。
謝知味去附近的超市買了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正式開始了自己在這個陌生小城的生活。
這邊的口味和b城大相近庭,幾乎沒有菜不放花椒和辣椒,謝知味吃的十分不習慣,於是只能每次點菜的時候,都反覆重申別放那些調料。
和b城比起來,這邊的生活節奏慢了很多,雖然是小城,卻還是有個大型的公園,早晨和下午,都能看見老人和小孩在裏面活動。
謝知味在這邊找了份零時工——陪小學生做作業,一個小時二十塊錢,一般一天教兩三個小時。
現在剛到初春,天氣稍微有些回溫,謝知味的腿也沒那麼疼了,但也不能長站,所以只能找了份可以坐着的工作。
這樣下來,謝知味一天最多只能賺六十,除了房租,勉勉強強夠吃飯。他沒文憑,又不敢用身份證,還用的假名字,若是真的想要有什麼大動作,恐怕第一時間就會被謝蛟給逮回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座城市的消費水平不高,謝知味一日三餐下來只用花二十多塊錢。
謝知味一般都是下午六點開始去上班,於是早上起來的很晚,都快十點了,才慢悠悠的去吃了頓早飯。
李姓老闆娘手裏拿着毛衣在織,抬頭看到吃完早飯回來的謝知味,嘴角勾了勾:“這會兒才起來呢,一個年輕人怎麼這麼死氣沉沉的。”
謝知味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大毛衣——這毛衣是他地攤上淘來的,不好看,也不合身,唯一的優點就是保暖。
“那什麼叫有朝氣?”謝知味坐到她旁邊。
“至少不會現在才起床吧。”李老闆娘道:“你白天都沒事幹的?”
謝知味道:“沒啥事,怎麼,你要給我介紹工作么?”
“介紹工作?”李老闆娘嗤嗤的笑眯了眼:“你身份證都拿不出來,我怎麼敢介紹給你工作。”
謝知味也露出笑容,卻是不說話了。
今天陽光很好,從窗□□入,照在謝知味的身上,有股暖洋洋的的味道,謝知味眯着眼睛享受着這靜謐的一刻:“你給誰織毛衣呢,你孩子?”
“我就不能給自己織么。”老闆娘低着頭,手上的動作不停。
“你穿這麼小的衣服?”謝知味道:“騙鬼呢。
他原本以為老闆娘會反駁,卻沒想到她卻沉默了下來。謝知味沒追問,他看得出來老闆娘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謝知味下午的時候去公園溜了一圈,和幾個剛認識的老頭下了幾盤象棋,等到五點多鐘了才去了小學生家裏。
小學生名字叫徐慧慧,是個八歲的小女孩,名字雖然帶着慧字,聽起來很文靜,但整個人其實比男孩子還調皮,也不愛學習,更不用說寫作業了。
她長期完不成作業,家長的工作又忙,於是只能花點錢雇個人來陪她寫作業。
“你怎麼又來啦!”徐慧慧看見謝知味就撅嘴,她現在煩死謝知味了,每天都來盯着她寫作業,作業寫不完,不能出去玩也不能看動畫片!
“你要是早點老老實實的把作業寫完,我也就可以早點走了。”謝知味道:“你昨天不是說想吃糖包子么,我給你帶了個。”
徐慧慧哼了聲,卻還是被謝知味的糖包子給收買了。謝知味對小孩的心態了解的很,所以經常給徐慧慧帶些小零食,正因這樣和徐慧慧的關係也比較好。
徐慧慧啃着糖包子,謝知味則把她的書包拿過來,翻出了作業本。
“今天有哪些作業?”謝知味問道。
“沒多少。”徐慧慧吃的滿嘴都是黑芝麻:“就是抄寫那一小段。”
“你確定?”謝知味看了她一眼:“我還是給你們班主任打個電話吧。”
“別打啦。”徐慧慧立馬生氣了:“還有聽寫生詞!”
謝知味這才笑了。
吃完了包子,徐慧慧開始寫作業,謝知味坐在她旁邊看書,他詢問過徐慧慧的父母能否看書房裏的書籍,得到同意之後,徐慧慧寫作業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書。
徐慧慧寫字寫的很慢,她是屬於那種有輕微強迫症的小孩,不能忍受自己的字體有任何歪扭的地方。
結果沒寫一會兒,她就抬起頭道:“陳時,你把你手機借我一下。”
“什麼手機?”謝知味頭也沒抬:“叫我陳哥哥。”
“就是你的手機呀。”徐慧慧嘟着嘴:“就用一下下。”
謝知味放下書,十分認真道:“我沒手機。”
“你騙人,你怎麼可能沒手機!”徐慧慧根本不相信——連她都有手機了,雖然大部分時間被她媽保管者。
“我真沒有。”謝知味把自己的褲兜翻出來:“我這麼窮,哪裏買的起手機呢。”
徐慧慧聽着這話,明顯愣了愣,隨後看向謝知味的眼神里多了些小心翼翼,顯然,她真把謝知味當成個可憐的窮小子了。
或許是因為這段對話,徐慧慧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都特別的安分,安安靜靜寫完了作業,沒有再讓謝知味催促。
謝知味樂於見到這樣的情況,於是懶得解釋。
晚上八點半,徐慧慧的家長回來了,這家人都還不錯,知道謝知味肯定沒吃晚飯,招呼着謝知味吃了頓飯後,又把今天的賬給謝知味結了。
謝知味拿着六十塊錢出了門,看見徐慧慧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樣。
謝知味心裏一樂,故作低落的在徐慧慧身邊小聲說了句:“沒事,我以後會買手機的。”
徐慧慧的眼神一下子泫然欲泣。
十分無良的謝知味這才出了門。
六十塊錢,加一頓晚飯,這樣下來,謝知味又餘下了四十多塊錢。其實這樣的生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不錯,至少謝知味不用每天再去同謝蛟糾結那些讓人頭疼的愛恨情仇了。
從徐慧慧家出來,謝知味又去夜市上淘了張毯子,五十三塊錢,沒啥美觀可研,但是一個字足以滿足謝知味的要求——厚!
他拿着毯子,回去的時候在燒烤攤上烤了兩串肉串,一邊吃一邊到了家。
快十點了,客廳的燈還亮着,謝知味走進去,才發現李老闆娘正在和幾個人搓麻將,其中一個就是介紹給謝知味這地方的姑娘楊佳佳。
“二餅!”謝知味走進來的時候,正好輪到楊佳佳出牌,她一把二餅打出,老闆娘就大喊一聲:“胡了!”
“回來啦?”老闆娘笑眯眯的看着謝知味:“晚上冷和我說一聲啊,我還有厚被子,你買什麼毯子啊。”
“沒事。”謝知味道:“以後用得到的,你們打牌呢?”
“陳時,要不要也來兩把?”楊佳佳叫着謝知味隨口取的名字:“我今天晚上可輸慘了……老闆娘,你手氣也太好了。”
老闆娘只是笑:“陳時,來兩把咯。”
謝知味想了想,點了點頭,然後隨手把毯子放到了沙發上。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謝知味的個人發揮了,他記憶力超群,又會算牌,連着自摸了好幾把大牌,把他接下來幾天的生活費都給贏回來了。
老闆娘見勢頭不對,立馬要求撤退,謝知味也同意結束——把房東的錢贏太多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自己做事,兩天才能賺一百,打麻將一晚上就賺了兩百,謝知味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這座小城的公園裏,每天早上都是擺了不少的牌局。
“早點睡吧。”老闆娘回卧室前對謝知味道:“覺的冷了和我說一聲,別去買什麼毯子了,這毯子看着厚,其實不保暖的。”
“謝謝了。”謝知味認真的道謝。
牌局散了,客廳里也安靜了下來,謝知味把放在沙發上的毯子拿到了手上,摩挲着那粗糙的質感,不知怎麼的有些走神。上輩子,在沒有繼承謝家之前,他也沒有在社會的底層生活過,他有豐富的物資生活,可以穿最貴的衣服,吃最美味的菜。
可是現在呢,謝知味把床單和床墊掀開,將粗糙的毯子墊在了底下,再一點點的鋪平——現在,他連吃個肉菜都要心疼半天。謝知味突然想起了一句歌詞:我曾擁有着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
可是即便如此,謝知味也不後悔,同永遠的長眠比起來,他寧願卑微的活着,因為只要活着,就是有希望的,他還可以遇到很多讓他感到愉快的事,給他溫暖的人,而不是一個人,孤獨的,寂寞的,永遠的被冰冷的黑暗徹底的吞噬。
謝知味脫了鞋,準備上床的時候,卻聽到了敲門的聲音,他一開門,就看到了手裏拿着厚厚棉被的老闆娘。
這個三十幾歲的女人對他露出如同母親一般的笑容:“我剛看了天氣預報,要降溫,你先拿去蓋着,冷了再找我要。”
謝知味沉默了好久,才伸手接了過來,然後對着老闆娘聲音沙啞的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