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受召進宮是非多

第六章 受召進宮是非多

高樓寰宇,宮室錯落參差,雕梁畫柱,精巧工緻,廊腰縵回,屋瓦琉璃,置身其中,好似冥迷不知西東。路凝落此時正帶着挽心跟着太後身邊的小宮女穿過這大楚皇宮中曲折迴旋的走廊,往太后寢宮——長樂宮走去。

路凝落款步走着,心中疑惑。太後會召尹夢筠等那五位小姐進宮本是正常,為何自己也會在受召之列?難道只因自己那曲琵琶,太后竟會不介意自己貌丑的傳言?還是她確定了自己容顏未損?雖然路凝落當時是想借那契機清一清相府小姐貌丑無才的傳言,但對被太后召進宮這一結果,顯然覺得有些意外。

又走了不久,路凝落被領着到了長樂宮的永寧殿,在殿中人帶着打量意味的目光中,於右邊上位落座。對面是太傅府尹夢筠,右邊下位沛國公府藍茹沁和開國郡公府蕭黛春依次列坐,左手邊則是驃騎大將軍府穆靖荷和尚書令府葉綺霜按序坐着。路凝落甫一落座,身旁的藍茹沁已是迫不及待地開了口:“路小姐別來無恙,太后壽宴上一曲琵琶,技驚四座,當真厲害啊!”

“多謝藍小姐誇讚,瑤華僅是歪倒正着,合了北祁皇子的心意罷了。”路凝落微微轉頭,看向藍茹沁,淡淡地說道。

“哦?如此說來,路小姐僅需歪倒正着就可比過我這‘晟陽第一’的琴藝咯?”藍茹沁將手中的瓷杯隨手置於桌上,眼中已然有幾分怒意。

“藍小姐誤會,琵琶與古琴各有千秋,手法不同,無需相比。”路凝落隨口應答着,暗想這沛國公府的小姐不知真是被寵得心性簡單,還是城府太深呢。

“路小姐言下之意,可是不屑與我相較了!”藍茹沁語氣憤然,卻也是礙於身處皇宮而不好發作。

路凝落實在無奈,這藍茹沁儼然是看不慣自己了,不論怎樣都會把她的話繞幾個彎兒,曲解得不像樣兒。路凝落心中輕嘆,剛想開口,卻聽到一道滿帶笑意的清脆女聲:“藍小姐可是得控制好脾氣才好,這可不是你沛國公府,人家是相府千金,父親的官階可高呢。”

“哼!不需葉小姐費心,這也不是你尚書令府,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兒!”藍茹沁冷哼一句,眼中帶上了不屑之意。

“是,家父雖未及高官,但也只希望為我大楚盡忠效力罷了,並不多求。”葉綺霜似乎毫不在意藍茹沁對自己的輕蔑,端莊答道。

“各人出身各有命數,何為貴,何為賤,當心中有數!”藍茹沁哪裏不知葉綺霜在諷刺自家父親空有爵位而無實權,一時氣焰好似低了許多,也只能以自己是皇后的侄女這一點回擊過去。

葉綺霜聞言,微笑頷首,不再言語。路凝落看着,心中感嘆,這尚書令的千金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兒,三言兩語既表明自家父親手握實權,盡忠為國,又引得藍茹沁說了句僭越禮數的話,只怕暗中觀察的人中,有人又要擔驚受怕了。還有其他三個並不言語的官家小姐,似乎都不是簡單的角色。這般想着,路凝落覺得這宮裏的戲着實精彩,嘴角浮起一絲不被人察的微笑。

“太後娘娘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隨着小太監的一聲通報,殿中的六人急忙起身,向姍姍走來的太后及皇後行禮問安。

“起身吧,”太后落座殿中主位,見眾人起身站着,又開口道,“坐下吧,今日只是找你們來陪哀家講講話,無需拘謹。”

“謝太后。”六人齊聲答道,緩緩落座。

之後,眾人在殿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路凝落偶爾隨聲附和幾句,並沒有多說話,只是不時看見皇後向藍茹沁暗示的眼色,也只能道皇後為了這個侄女當真要費不少心思。

又說了一會子話,路凝落覺得實在索然無味,只想着這太后早些將后招都放出來,讓她早點回相府去。果不其然,太后這下子把話引到重點上了,“皇后,哀家年紀大了,都記不得孫兒們都納了妃沒有?”

“母后這是要考考兒臣了。回母后的話,璋兒已納了太子妃,又有一良娣、三良媛和二承徽;瑜兒尚未立正妃,而納了二孺人和三媵;瑾兒尚未立正妃,也只納了一孺人一媵;珩兒和珏兒都尚未娶妻納妾,琰兒還未到束髮之年,剩下幾位年幼的小皇子更是沒有的了。”皇后含着笑,恭敬地答道。

“很好,皇后當真用心。”太后滿意地點點頭,沒放過任何座下眾人的反應。

“謝母后誇獎,兒臣只是盡己分內之責。”皇后難得瞧見太后對自己這般滿意,心中不免有些高興。

“嗯,找個吉日,皇家之中也該添些人了。”太后此言一出,殿中六人便知再過不久,這賜婚的旨就要下了。路凝落暗自瞧着其他人的反應,尹夢筠一如平常,美若冰霜;穆靖荷雖面上平靜,眸中也添了幾分愁絲;而其他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驚喜期待。路凝落心想,莫不是那穆小姐另有意中人,擔心與有情郎有緣無分?想着,路凝落腦中浮現出了鍾離珏清俊的面龐,憶起幾日前的晚上在他府內情景,不禁黯然,眸色暗了幾分。

“母后說的是。母后,雖是到了七月,御花園中仍是群芳爭妍,而且長樂宮離御花園也不遠,今日天朗氣清,不如讓兒臣和幾位小姐陪您去御花園逛逛,走動走動,舒舒心。”

“好,隨哀家到御花園走走。”太後言罷,便起身由皇后攙着走下,六人齊聲附和了聲“是”,就跟在太后和皇後身后,往御花園走去。

御花園內,亭台水榭,花木扶疏,假山嶙峋,青翠的松、柏、竹間點綴着山石,四季長青之景;百花競艷,花簇錦攢,情趣盎然;花石子的甬路,彩石路面,古樸別緻。

路凝落並未與其他人說笑,而是自顧自地欣賞着御花園內相互爭艷的百花,暗想御花園也算是名不虛傳。行不多時,一行人便到了浮碧亭,決定稍作歇息。亭下有一池碧水,池中芙蓉出水,游魚穿泳。已是孟秋,晟陽雖地處中部偏北之地,但離海較近,氣候卻是較為溫熱的,加上宮中花奴仔細照料,荷花此時仍是開得燦爛的。

“母后,你看,這芙蕖長得真好,雖到孟秋,依舊開得如此燦爛。”皇后曉得太后素來愛蓮,便出口說道。

“嗯,的確甚好!”太后望着這滿池芙蓉,心中歡喜得很。

“太后,此情此景,臣女想起一句詩來。”藍茹沁見狀,便趁機說道。

“哦?吟來聽聽。”

“是。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並根藕,上有並頭蓮。”藍茹沁福了福身,緩聲念道,面上還飄過了少女的嬌羞之色。

“嗯,藍小姐有才情。”太后似乎並無太大的讚賞之意,忽轉向路凝落,說道:“路小姐,可有佳句?”

“回太后,佳句不敢當,僅是表達心中之情罷了。”路凝落心中微愣,開口答道。見太後向她頷了頷首,便輕聲吟道:“開花濁水中,抱性一何潔!朱檻月明中,清香為誰發?”

“好!好一句‘朱檻月明中,清香為誰發?’,甚好!”鍾離政的聲音傳來,亭中除卻太后外,眾人忙向皇帝福身問安。

“平身吧,”鍾離政邁步走到亭中,向太后施禮問安后,對路凝落說道,“路小姐好才情!”

“謝皇上讚賞。”路凝落行禮應答,落落大方。

“皇上跟哀家想的是一樣的,路小姐的才情當真不俗。哀家喜歡得緊,皇上呢?”太后似乎並未覺得自己話語中有何不妥,笑着問道。

“皇兒和母后的心性是一路的,朕也喜歡!”鍾離政話音剛落,亭中眾人皆是震驚。撇開鍾離政兩次對路凝落的才情表現出讚賞不說,單沖他坦言對路凝落的喜歡之情,也足夠讓眾人心中千迴百轉了。

“臣女多謝太后、皇上的厚愛。”路凝落心中也是驚訝的,太后就算了,皇上是怎麼回事?她可從未想過陷入這皇宮的是是非非,這戲好看,但她可不想成為用其中一員。

“你當得起!對了,不知路小姐棋藝如何?”鍾離政並不理會眾人的各色反應,柔聲地向路凝落問道。而鍾離政身旁的許安便吩咐手下的小太監,去為路凝落準備轎輦了。

“臣女棋藝不精,不敢班門弄斧。”路凝落心中嘆道,看來這下子流言蜚語要傳得愈來愈烈了。

“無妨無妨,到御書房陪朕對弈幾局。”未等路凝落回答,鍾離政向太后說道:“母后,兒子向您請了路小姐了。”

“好,去吧,難得皇上有此雅興。”太后樂見其成般,二話不說便應允了。

“多謝母后,兒臣告退。”鍾離政行禮告退,轉身離開。路凝落見狀,也向太后施禮告退,跟着鍾離政後腳去了,留下亭中眾人心思各異。

樹欲靜而風不止,路凝落此時跟在鍾離政的御輦之後,心中只想但願自己只是欲靜而不得的樹,而不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那棵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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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淺小備註:1、“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並根藕,上有並頭蓮。”語出晉·樂府的《青陽渡》;

2、“開花濁水中,抱性一何潔!朱檻月明中,清香為誰發?”語出宋代蘇轍的《菌菡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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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落雙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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