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讓珊瑚遠離驚濤駭浪的侵蝕嗎 ―張小紅

第三章 讓珊瑚遠離驚濤駭浪的侵蝕嗎 ―張小紅

風路街11號,是大家都清楚且嚮往的樓道,而住在那裏的人卻也如街道口一樣那麼風雅、清冽,當有人走到道口時,便可聽見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音,“唰唰”直響,路上落滿的樹葉因人的走動而忽上忽下,街道口時而飄進薔薇的味道,如若有人走過,便最喜歡聞着那種香氣,邁着輕快的步伐而來,而這種細微的快樂,也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擁有。

希晨如往常一樣從學校回來,而每每經過這條街時,她總是顯得有些許怯弱,每當風從巷口吹來時,她總感覺全身陰深深的,害怕的不停顫抖,瘦弱的肩膀瑟瑟發抖,遲遲不敢邁出一步。她不時朝里張望,而那條街道如它的名字一樣,風路,像風一樣的道路,它很長,很長,不只長,而且還窄,只能容許一個大人橫着走過,而小孩大可並排而行,而這都不是希晨最怕的原因,她害怕的是要一個人走過那條長長的路,感到的寂寞和孤單。

她慢慢的移動着腳步,當鞋踏進巷口的第一步時,鞋底與樹葉的磨擦聲引起了她的膽怯,那種“唰唰”的聲響,讓人聽了十分難受,希晨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一定要努力,邁出這一大步。回家后,回家后一切都會變好,她不會再害怕了,她不停的鼓勵着自己,並拍拍自己的胸脯。

“加油。“隨着她說出的第一句話,便踏進了巷口,巷道雖然很窄,但是因為周圍種滿了薔薇花,讓人聞着這種清香便忘卻了所有的害怕,而從巷口吹來的風更是讓花香瀰漫在了整個道路。希晨放鬆了不少,伴隨着放鬆的心情走到了家門口。

當希晨站在家門口,希晨突然又開始難過起來,她看着大門,卻膽怯了。而在家門前。藤蔓玫瑰不僅爬滿了窗欞,還濃密地掛滿了樹枝,在枝條上流出一道道翠色的瀑布。和風吹來,莖葉上溯光流淌,於是這瀑布就開始顫抖奔騰。風猛烈的時候,那些可憐的樹,就像身材單薄,卻又蓄着誇張茂密長發的少女,遠遠看起來好像在風中搖擺,搖搖欲墜。

希晨望着這幅美麗的景象也絲毫高興不起來,剛才的恐懼感剛好過不一會,便又順勢排山倒海而來。她打開門,走了進去。

房裏沒有人,古典的裝潢顯現着主人獨特的品格,牆上的掛畫是歐洲畫師畫的,價值不蜚,而客廳里擺放的家具有的是民國時期,有的又是歐洲的,這兩種極端的擺設更是顯得這個氣派的房子別具特色。希晨把書包放到沙發上,便跑到了廚房拿出水果吃起來。房裏除了希晨外,別無他人,希晨打開書包拿出作業邊寫邊吃,時鐘靜靜的轉動着。

等希晨吃完水果時,大門突然響起來,希晨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向大門,衝進了一個男人的懷裏,那個男人身上有着淡淡的煙草味,希晨很討厭香煙,但是卻從來不討厭這個人身上的味道。那個男人被希晨猛的一頭扎過來的力氣倒退了幾步,腳崴了一下,趕忙站直,把希晨抱起來,親親她的小臉。“晨晨,今天這麼早就放學了。“希晨高興的點點頭,緊緊靠着他,任他的鬍渣刺着她柔嫩的小臉。

“爸爸,你今天回來的好遲,晨晨都吃完水果你才回來,晨晨討厭你。”希晨被父親抱到沙發上,撅起小嘴蹺氣的說道。希向南拍拍她的背,把她抱到懷裏,輕輕搖着,問希晨

今天都趕了什麼事,希晨快樂的一一回答並問起母親的事來“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她說要教我學小車的。”“晨晨今天把飯吃的乾乾淨淨,媽媽就回來了。”希晨不知道,亦沒想到母親其實在醫院裏正進行搶救。

希向南電話響起來時,希晨還賴在父親的懷裏不想出來,好長時間了,父親沒有在這麼親熱的擁抱她,而母親也總是低垂着頭,似乎總在偷偷落淚,而希晨,她太小了,她還在上小學,她不知道父母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今天這番與父親的親熱,其實是打算仔細問問實情,但她的小腦袋被父親這一番擁抱便弄的暈頭轉向,並不在意母親的事,她很高興,與父親親昵的感覺讓她很滿足。

正沉溺與幸福漩渦中的希晨,被希向南的一聲呵斥打碎了,希向南對着手機不斷的咆哮,咒罵著對方,希晨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父親,在她的印象里,父親一直是高高大大的,穿着乾淨的西服,有着溫暖的微笑,說話從來都是輕言細語,是個紳士。而現在,在希晨眼中這個渾身散發著憤怒,暴躁,大吼大叫的男人嚇壞了希晨,希晨被父親突然站起來的姿勢摔到了地上,她還未爬起來,她望着父親,想讓他抱她起來,但是父親只一味的對着電話咒罵,根本沒有心情去理希晨。希晨癟着小嘴從地上站起來,拍拍灰,正準備告訴父親自己被摔倒讓他道歉時,父親如一陣颶風,席捲到大門,走掉了。

希晨很懊惱,父親才回來了一小會又走掉了,她氣的把自己送到房間蒙到被子裏,大聲說道:“我再也不要理爸爸了,爸爸是壞人,我以後也不要跟爸爸玩。”而這一蒙便蒙到了夜晚。傍晚,希晨是被一陣吵罵聲驚醒的,朦朦朧朧中,她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有人在哭,而後,那種聲音越來越大,甚至被子已經蓋不住那波氣流。希晨氣憤的甩開被子,“蹬蹬”的跑下了樓。

客廳里座着父親和母親。希晨看到母親時,高興的飛奔下去,想與母親親熱一番,想了一天了,終於見到了。可等希晨站到母親面前時,她看到母親渾身是傷,臉上紅紅白白的一片一片的印子,胳膊上也有着黑黑點點的圓圈,母親在哭,她側過頭,看到父親站在一旁,吸着煙,表情是從未見過的憤怒,希晨很奇怪,為什麼母親要哭,父親要生氣,而為什麼母親還受了傷。

“爸爸,媽媽怎麼了?”希向南沒有回答她的話,依舊站立一口一口吐着煙圈,而煙圈的後面是一張扭曲變型的臉。“媽媽,你為什麼受傷了?”見父親不予理睬,希晨便轉向了白露,白露抱過希晨,抽泣着說道“媽媽沒事,你快去睡覺,媽媽跟爸爸有事要處理。”希晨很不了解這種情況,她覺得很奇怪,但是她是個乖孩子,乖乖的上了樓。

樓下靜悄悄的,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父親母親都還未回來,只有她一個人呆在房裏。而此時,樓下的兩人卻展開了一場拉鋸戰。

希向南把煙丟向煙灰缸里,星星的火光還未熄滅,他翹起的雙腿卻突然放下,坐直望向自己的愛人白露,白露還是站在沙發那,一動不動,淚水已經打花了她的臉龐,她靜靜的站着,望着對面坐在沙發里的丈夫。儼然成為一個望夫石。她輕聲說到“向南,要不我們離婚吧!”聽到這句話的男人“唰”的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整了整衣領,走到妻子的面前,站定,握住她的雙肩柔聲說到“白露,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會這樣了,我是混蛋,我不是人。”說著便扇了自己一巴掌,白露看到此景,哭的更加厲害,她握住丈夫的手,使勁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傷害自己,並決定原諒他。

等希晨從房間裏出來準備喝水時,正看到父親摟着母親便感到十分快樂,她高興的喝了水回房,而那晚在父親與母親的擁抱之中度過了,希晨也睡了個好覺。

次日等希晨從睡夢中醒來時,房子裏又再次歸於平靜,她自己動手做了早餐,吃完便去了學校。在學校的路上卻遇到了晟煜景,晟煜景跟希晨一個班,是個有着陽光般笑容的小男孩,他剃着短短的平頭,與希晨長長的頭髮形成強烈對比,而他開朗的性格卻深深吸引了希晨,希晨和年安靜,總是安靜的做事,每次有人表揚她時,她也會對別人抱以微笑,人們都說希晨是個乖巧安靜的孩子,很溫柔。

每當希晨聽到溫柔這個詞時就會想到自己的父母,他們也是那麼溫柔,對她很好。“希晨,今天好像有點遲啊,要不要我載你?”晟煜景望着希晨,拍拍自己自行車的後車座,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瞬間便逗樂了希晨,希晨把裙子緊緊,乖乖的坐上了晟煜景的後座上。“現在,我命令你,我的騎士,快帶我奔赴戰場,嘀嘀。”希晨做着誇張的動作指揮着晟煜景,只見晟煜景失笑起來,但隨即一腳踏上自行車大喊到“遵命,我的公主。”

等他們到學校時,老師已經開始講起了課,看到希晨和晟煜景倆人的遲到並沒說什麼,讓他們進了教室。希晨的同桌是個男孩,成績很差,不僅差,而且腦袋有點病,總是做着與常人不同的事,而且特別喜歡跟希晨說話。

而今天他卻完全沒有理希晨,只是安靜的坐在座位上,敲着桌子,一下一下,目光獃滯,希晨也沒有理他,安靜地聽着課。晟煜景座在另一組,與希晨隔一個人,他們倆經常上課傳小紙條,而紙條里經常是些沒完沒了的瑣事。而今天同樣的,晟煜景也沒有理她,希晨很納悶,甚至有些低落,她想喊晟煜景,卻礙於座的太遠,晟煜景根本聽不見。她懊惱的低下頭,聽着課。

老師在講台上侃侃而談,而希晨卻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有聽進去,甚至一直朝着晟煜景的座位張望,直到下課也沒有動靜。一下課希晨就準備跑到晟煜景的座位上想與他講話時,當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明顯感到一股凜冽的目光朝她射過來,她回頭,卻又沒了那種感覺。

只見蔡誠這時卻從抽屜里拿出鉛筆,一下一下的跺在課桌上,希晨聽到這一陣陣怪異的聲音,覺得很奇怪,小心翼翼地問他:“你在幹什麼?”蔡誠朝她投來一束兇惡的目光,示意她閉嘴。希晨后怕,便也在說話。

希晨朝着窗外望去,便感覺時光像是被拉長的線,漫長而脆弱。那些藍色的天空,在雲朵流動的年月里轉眼化作煙塵,所有一切倏忽而至,這種感覺,引發她小小時代的所有幻想,遠離塵囂,遠離仇恨,只余快樂。

下課是希晨最快樂的時候,這時她可以跟晟煜景一起,不需要再去跟蔡誠坐在一起,那種感覺讓她很難受。晟煜景也很喜歡跟希晨在一起,晟煜景喜歡希晨,喜歡她安安靜靜的樣子,安靜地看書,安靜地和別人說話。“希晨,我們去操場吧?”晟煜景拉着希晨的手,一起去了操場。

他們正走到走廊時,另一個班的男生團伙攔住了他們,“喂,晟煜景。”那個最高最大的男生首先站出來把晟煜景碰了一下。“你小子就是晟煜景,校草?”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晟煜景沒有說話,拉着希晨的手往前走去。“喂,叫你呢?小子,沒聽見,你聾了。”晟煜景往旁邊站了一下,摸了把自己的平頭“讓開。”“喲,你小子還挺牛呢?我就不讓,怎麼樣,你打我啊!”晟煜景不理他,而那個男生卻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下決心要拼個你死我活。

“你們不要吵架,麻煩你讓開,我們要過去。”希晨從晟煜景後面走出來,抬起小臉說道。“你又是誰啊,滾蛋,瘦的跟猴子似的。”晟煜景聽到這句話突然就衝上前去,把他的手推開。“好啊,晟煜景,你敢打我。”說著那個男生就推搡着晟煜景,他們立刻就打了起來。希晨站在旁邊,想要上去幫晟煜景,卻不知如何下手。她只有站在走廊上緊張的看着晟煜景,可是過了一會,晟煜景便被打倒在地。晟煜景本是個健康的孩子,但是力氣遠遠沒有那個高個子男孩大,不過一會就摔到地上。

希晨看到摔倒在地的晟煜景,怒火中燒,她一個健步衝上去,咬住了那個高個子男孩,男孩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咬疼的慘叫起來,一巴掌下來,打到了希晨臉上把她打倒在地。晟煜景見狀,連忙把希晨拉起來,牽着她的手跑到了操場。

經過剛才的一番撕扯,希晨和晟煜景都累的氣喘吁吁,晟煜景看着希晨紅腫的臉,擔心極了,小心翼翼的想要觸碰她,希晨被這突如其來的觸碰驚了一下,滿臉通紅。“希晨,我帶你去醫務室,你的臉腫的要命。”說著晟煜景便要拉着希晨去醫務室。希晨搖搖頭,拉過晟煜景的手,“只要你在,就好了。”晟煜景拍拍她的手,笑了。

希晨喜歡學校,因為學校有晟煜景,而她最討厭的是回家,自從母親上次哭泣以後,她便不太想回家了,父親的脾氣好像在那刻開始變的暴躁起來。雖然父親對待希晨還是那麼溫柔,但是母親的哀傷,她卻感覺的到。而在學校是時間卻接近了尾聲,晟煜景照例送希晨出校門,他們走到校門口便準備告別,而今天在學校經歷了這種事的希晨很想找人說說話,她拉住晟煜景讓他送她回家。晟煜景二話不說便載着希晨往家的方向走去。

希晨覺得這時才是今天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候,她可以安靜的跟晟煜景在一起而沒有任何煩惱。

漆黑的帷幕已然拉開,天空呈現出一色清明。雪白的薔薇花一夕凋零,幻化成漫天雲絮。喜歡嗎?這雲上的城堡。你本是神的孩子,怎麼可以如我一般遊走於骯髒的塵世,天堂之門正向你敞開。

你的眼前是一片荒蕪,縱使你拚命呼喊也於事無補,你想努力掙脫這命運的枷鎖,那麼不如平靜下來,望着美好的明天?

一路上,晟煜景都在和希晨說話,希晨很高興,想着回家可以吃到熱騰騰的飯菜,心中一陣怯喜。等車停在街道口時,希晨邀請晟煜景跟她一起進去,這是第一次不用自己一個人走風路街11號,有人陪伴,就再也不會害怕了,希晨眼中充滿期待。晟煜景答應希晨。

這一次,這條窄小的街道因為有晟煜景的到來而縮小的更多,但是希晨卻一點也不害怕,想着有人的陪伴,最後自己終將克服這一障礙,她有信心。晟煜景緊緊抓住希晨的小手,大義凜然的邁出步伐,而心跳的聲音卻出賣了他。希晨失笑,並沒戳破他的膽怯。

等他們走到那幢房子前,晟煜景大叫起來:“希晨,你家好有錢啊!”希晨拍了他一下,讓他不要大驚小怪,晟煜景摸摸後腦勺,吐了吐舌頭。“快進去吧!明天我來接你,再見。“晟煜景轉身便跑出了街道。

希晨很高興,這麼久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高興,以往的希晨也是快樂的,但是卻總覺得欠缺點什麼。她蹦蹦跳跳的走進家。而第一次,家裏坐着父親和母親,她丟下書包,興奮的奔向他們的懷抱,父母都在笑,昨天的一切彷彿都沒發生過,她還是那個受寵愛的女孩,她的父母還是那麼恩愛。

眼前的事物是一種假象,而當他分崩離析之時,人可承受的一切都將瓦解,你想要讓它消失,那必是一種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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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未曾飛過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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