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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句話的第二天,徐沂就回了陸指。臨走前告訴了褚恬今年有寒假,為期一個月。不管怎樣,在發生了諸多事之後,也算是一個好消息了。
褚恬最近上班有些倦怠,肚子裏的孩子月份越來越大,她漸漸也感覺到了身體的不便和吃力,工作時間總也忍不住打瞌睡。馮驍驍早就勸她回家休息了,宋可如也不希望她來回奔波那麼勞累。當時還覺得他們都太緊張了,現在也不禁萌生了退意。
臨近年底,西汀公司人事上發生了小小的變動。褚恬一直是不太關注的,奈何身邊有馮驍驍這個八卦通,一早就把趙曉凱辭職的消息告訴了她。好久沒聽人提起趙曉凱這個名字了,褚恬想了會兒才想起來他長什麼樣。
“他辭職了?”
“是啊。”馮驍驍臉上洋溢着八卦的激動,”你知道他為什麼走嗎?據說是因為跟同部門一個女同事搞上了,結果被那女同事的老公抓姦在床,將他堵住好打了一頓,還舉報到了咱們公司。有這樣的員工咱老總也顏面無光啊,趁早讓他滾蛋了,年終獎都沒他的份兒。”
褚恬微微有些囧,沒想到趙曉凱最後還是折在這有夫之婦身上了,這到底是什麼口味啊。稍微感慨一下,褚恬並沒有將此人放在心上,倒是透過這個名字,讓她想起了另外一個人,趙小晶。
自從家屬院那一晚,她就再沒見過褚屹山和趙小晶了。但也並不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偶爾跟小姑褚冬梅聯繫的時候,也能聽到一些,尤其是兩人的兒子。據說是做了手術,情況好了一些了。
褚冬梅在電話里這樣感慨道:“趙小晶為了孩子也是操了不少心,憔悴的沒個人形了,見了保管你認不出來。”
褚恬不是聽不出來,小姑話里話外對趙小晶已經沒有當初那麼反感了,這段時間以來為了孩子更是主動給她打了不少電話。然而褚恬並不怨她,畢竟趙小晶給了褚家一個實實在在的兒子,哪怕帶點殘缺,褚屹山百年之後墳頭上也有人給燒柱香了。小姑曾經為她抱不平不假,如今關心小侄子也是真心。就連她自己在聽到兩人兒子情況有所好轉的時候,心底也稍稍輕鬆了些。
褚冬梅還在電話里跟她說:“你爸知道你懷孕的消息了,挺高興的,還說要來看你呢。”
褚恬知道小姑這是在替褚屹山試探她的態度,靜默了下,她說:“你讓他看好自己的兒子少操份心吧,我這邊挺好的,不是隨便一個男人都像他那樣靠不住。”
褚冬梅失笑:“你這孩子……”卻又不好再說些什麼。
“小姑你就原話轉達給他,他聽了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說完,褚恬就掛了電話。
褚恬知道自己心軟這個毛病是改不了了,所以說這話,不過是為了讓褚屹山別再擔心她和徐沂。至於其他的,她心裏也清楚,這輩子不可能再原諒他了。
這天,臨下班前,褚恬突然接到了徐建恆的電話。
在這之前,他很少給她打電話,所以她趕緊接了。好在沒什麼事情,徐建恆打電話來只是問她晚上有沒有時間,翁媳兩人一起吃頓飯。雖然有些摸不着頭腦,但褚恬還是應下來了,出了公司大樓,就看見徐建恆派來接她的車。
這頓飯是在私房菜館吃的,葷素搭配,清淡適宜,很適合褚恬目前的口味。她懷着孩子到了這個月份,正是胃口大開的時候,點的菜一大半都到了她的肚子裏,吃到最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徐建恆沒吃多少,看着她胃口如此之好,眉目間露出慈和的笑意:“前陣子瞧你吃東西總是吐,現在看你能吃,我也就放心了。”
“還得謝謝您,帶我來吃這麼好吃的。”
徐建恆品着茶,看着她吃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其實今天帶你出來,也是有件事想要問問你。”
褚恬就在這兒等着呢,立刻擦乾淨嘴,坐端正了:“您說。”
徐建恆被她逗得笑了笑:“也不是什麼大事,還是你媽前天跟我說的,說她前幾天手機上收到一條短訊,提示她一張□□里轉出去了十萬塊錢。這張□□,正是之前她給你們的那張。”他看着褚恬有些緊張的表情,立刻緩和了語氣,“別緊張,這錢給你們就是讓你們用的。只是你也知道徐沂,之前一直不肯拿家裏的錢,這還是第一次動家裏的卡,而且一動就是這麼大的數目。你媽媽跟我,也是怕你們兩個人遇到什麼難事急需用錢,又不敢跟我們說怕我們擔心。”
褚恬抿緊了唇,神情難得嚴肅起來。
徐建恆見狀立刻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褚恬看着徐建恆一雙銳利的眼睛,心知是瞞不過去了。她想了想,心一橫,還是把孟凡的病和給孟玉和借錢的事說了出來。
徐建恆聽完,沉默了下來。
褚恬自然知道他的心結,見他不說話,想了想,她又補充了幾句:“爸,其實這事兒是我提出來的,只是我們兩的錢加起來沒那麼多,所以才動了卡里的錢。”
徐建恆回過神來,見她一臉的忐忑不安,不由笑了笑,哦了一聲:“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麼了?褚恬茫然了。
然而徐建恆沒再多說,招手叫來侍應生結賬,就離開菜館回了家。臨睡覺前,沒再跟她說過一句話。
褚恬是徹底睡不着了,躺在床上捧着肚子也不能輾轉反側,實在發泄不出來就跟徐沂發了條微信消息。
小甜甜:老公,完蛋了,頂不住爸爸的壓力,我把那件事告訴他了……
發完微信的第二天早上,褚恬一起床就聽到徐建恆外出的消息,當時就慌了。當著婆婆宋可如的面兒不敢表現出來,回到房間就給徐沂打電話,卻打通了一直沒人接。褚恬簡直心急如焚,只好在心裏期盼着徐建恆出去是為了別的事。
然而,如褚恬所料。徐建恆外出,確實是去了軍區總院。他讓司機放慢速度,不慌不忙地向醫院開去。待他趕到醫院的時候,章曉群和孟玉和都在。夫婦倆陪着醫生從病房裏出來,神情凝重。
三人就這樣打了照面,許是之前見過徐沂后就有了心理準備,孟玉和這一次沒有顯得太過吃驚。倒是章曉群,看見徐建恆就一臉防備。
“你過來幹什麼?”
“聽說孟凡病了,我過來看看。”徐建恆說著,禮節周到地遞上了果籃。
章曉群沒有接:“這倒是新鮮。凡凡都病了兩三年了,您這會兒才想着過來看看?”她覷了那果籃一眼,“不需要你假好心,把東西收回去吧,我們不需要。”
面對章曉群的尖酸刻薄,徐建恆並不作聲。反倒是孟玉和聽不下去了,低聲制止了妻子,又對他說:“多謝你來這一趟,只是凡凡睡著了,不方便讓你們進去了。”
“倒不是一定要進去。”徐建恆沉吟片刻,說,“我這次來,其實還有別的事。老孟,方不方便找個地方,我有話給你說。”
孟玉和其實早已猜到他的來意,沉默了會兒,點了點頭。章曉群看樣子不太知道之前的事,攔着他不想讓他去。孟玉和權當沒聽見,囑咐她好好照顧女兒,就轉身跟了上來。
兩人沒有走的太遠,就在軍區總院後面小花壇的一個小亭子裏。還是徐建恆提議的,那陣子他生病住院,煩悶的時候總喜歡讓褚恬推着他過來靜坐片刻。
聽他這樣說,孟玉和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幅場景。那還是孟凡以前住院的時候,沒事的時候總是喜歡來這兒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天,仰着脖子看着天,就等着飛機飛過。看到飛機的那一刻她是真高興,就像個孩子一樣。然而等飛機飛走了,她卻又不說話了。他從那時就知道,女兒的心魂,從徐洹離世的那一刻就跟着他走了。
兩人在小亭子裏坐下,望着天空,孟玉和低聲說:“我能猜到你這次為什麼來,其實上次徐沂來過之後,我就想給你打個電話把這事說一說。徐沂是個好孩子,我們不會拖累他。”
徐建恆點了點煙灰,眯着眼睛吸完一整支煙,才聲音煙啞地開了口:“我這次來,不是為了跟你說這個。”將煙蒂放到一旁,他側頭問,“凡凡的醫藥費,還差多少?”
孟玉和一怔:“徐老弟——”
徐建恆打斷他:“你就老實跟我說個數。”
孟玉和沉默了許久:“若是做手術的話,大概還差十萬。”
“做手術?找到□□了?”
孟玉和苦笑:“別人的倒是沒有,只是老天保佑,我的還算能用。”
徐建恆蹙了蹙眉:“你的?就沒有別的合適的了?”
孟玉和搖了搖頭:“若是有就好了,只可惜現在□□緊張,多少人都在排隊等,輪到凡凡也是猴年馬月了。我和她媽媽都等不得了,一刻也不願意看她受這罪,既然我的能用,那就做吧。”
徐建恆聽罷,長長地嘆了口氣:“讓孩子受苦了。”
孟玉和聽得嘴裏直發苦,好半天才咽下,堪堪發出聲來:“不管如何,我只要她活着。”
活着。徐建恆被這兩個字深深戳中,久未撼動的心也感到一絲酸澀。為了掩飾自己的異狀,他取出一張卡,遞給了孟玉和。
孟玉和着實震驚了一下,他沒想到這父子兩人居然都是到醫院來給他送錢的。可他怎麼能收?他站起身,彎着腰,幾乎是哽咽着推拒:“徐老弟,快收起來。算我求你,快收起來。”
如果換作他人,說這話有可能是惺惺作態。可這人是孟玉和,徐建恆相信,他是真的不願意要他的錢,或者說,沒臉拿他的錢。
“老兄,我知道你心裏怎麼想的。只是我要告訴你,這錢,跟徐沂無關。”徐建恆低緩開口,將孟玉和扶了起來,“有件事,我一直沒來得及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