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139】【五千字】
這樣的人,就這麼死了怎麼夠?慕檸七眼中掠過一絲譏諷,手中格洛克19轉過優雅冷然的金屬弧線,再度回到腰間。
她右手一甩,指尖寒光點點,悉數飛出,穩穩紮在慕父胸腹腔上。
五根銀針,五處命脈,那是心肺胃肝腎的位置。她以針代子彈,放自己的父親一馬,這是何等地屈辱人?想必當慕父醒來,就該氣得吐血了。
慕檸七料到他的反應,最後又滿意地欣賞了遍自己的傑作,轉身走出房間。
“吱呀。”房間門被輕輕推開。在外面已等候多時的慕弘連忙迎上去。
“我想,這第二場比試孰勝孰負,長老已經清楚了。”慕檸七看着他,道。
慕弘微微點頭,沉穩的聲音自他口中吐出:“少主膽識過人,老夫佩服。”
“謬讚了。”慕檸七不咸不淡地應道。
慕弘負手而立,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第一場比試的結果已經出來,儘管少主已三局勝二,但老夫還是希望少主能完成第三場比試。”
“哦,那麼第三場比試是什麼?”文和武都已經比過了,那麼接下來比的該是什麼呢?
“一個成功的上位者,還要有運氣。”長老詭秘一笑,竟讓慕檸七在他的老臉上看到了奸詐。
只見他嘴唇微張,一個曾風靡歐美國家的血腥名字緩緩吐出。
“俄羅斯輪盤賭。”
一把左輪手槍,填上一到數顆子彈,然後關閉並轉動轉輪。參加遊戲者用這把槍對着自己的頭,扣動扳機。幸運者死裏逃生,不幸者一槍爆頭。
慕檸七聞言,嘲謔道:“既然第三輪是要用命來比的東西,那麼如果我贏了前兩輪,卻輸在了第三輪,之前的一切還有什麼意思?”
“家主的努力不會白費的。”慕弘朝她鞠躬保證。
慕檸七聽出了他話中深意。從這一刻起,她就是慕家家主。
那麼……她莞爾,“好的,這第三場比試,我比。”
就在這時,身後房間門再度被人拉開,一道裹挾着強烈恨意的目光刺到慕檸七身上。
慕檸七隻當沒感覺到,從容地轉過身,道:“父親,承讓了。”
慕父看到她這副假惺惺的樣子,心裏更是來氣,伸出右手用力一甩,將幾根針狀的東西甩落在地,便昂首闊步與慕檸七擦肩而過,連個正眼都沒給她。
慕檸七蹲下/身,撿起掉落在地的銀針,重新收好,垂眸遮住眼底笑意。
瞧,發怒了呢,想來便是因為自己的舉動,傷害他那可憐的自尊罷。
“長老,請問第三場比試是什麼?”他陰着臉看向慕弘,語氣極其不善。
慕弘不慌不忙地說道:“慕先生已經輸了前兩場了,而今再比這第三場,最多是兩敗俱傷。”
慕先生?慕父捕捉到這個稱呼,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這個小賤人居然贏了自己兩場……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更令他不敢置信的是,大長老居然這麼輕易地就承認了她的身份!
憑慕弘的城府,不可能不知這隨意洗牌的後果,而他僅僅因為一條祖上傳下來的家規,一局笑話一樣的比試,還有一個皇室公爵的插手,就擅自攪了局?!
或許這些分量是很輕,只需要他一句不承認,一切真相立馬就能化成灰;但這些分量也很重,重到壓得人不得不低頭。
慕弘眯着眼,冷眼看着慕父。經受了半個世紀風霜洗禮的目光越發如劍。
他彎了彎腰,道:“慕先生,在以前的慕家,我或許得聽您的。但這裏是密室,誰是家主,家規說了算。”
長老會代表的就是規則。只要不違背原則,在這密室里,就算是家主也要聽長老會的。
慕父氣得咬牙,卻又一時找不出辯駁之詞。
慕弘看出他的不甘,適時開口道:“慕先生其實還是有翻盤的機會的。”
他的話就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在慕父眼底燃起一絲希望。
然而慕弘的下一句話再次將他打入了無底深淵。
“第三輪比的是運氣。慕先生要和家主進行一局俄羅斯輪盤賭。倘若慕家主贏了,您當然要抵上性命;但若您贏了,會依照謀害家主罪處置。不過這樣,一命抵一命,想必您死也無憾了。”
死也無憾你老子的!慕父此時非常想把慕弘連同慕檸七撕碎,然後扒皮抽筋茹其毛飲其血。
慕檸七看着這兩人的樣子,心中只覺諷刺。就在幾個小時前,眼前這位道貌岸然的大長老還在冷眼旁觀慕千熏領銜主演的鬧劇,而今這形勢,竟是倒了一倒還不止。
當真一個個都是天生的演員,比她更適合混跡娛樂圈。
斂了斂心思,她抬起眼,擺出親和而暗藏冷酷的笑容,一字一字地問道:“那請問父親,這一場,您是比,還是不比?”
比,還是不比?
“比!”慕父從猙獰無比地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字。
事到如今,他是沒有退路了。就算不答應,他也相信他的餘生會生不如死。
他本庸人,可笑半生謀算,終究要死在親生女兒手中。
“好。”慕弘頷首,轉身道,“那請二位隨我去第三個房間。”
第三個房間。第三個房間和第一個房間的佈局大抵相似,只是更寬敞些。一張冰冷陳舊的石桌依舊佔據了房間最中央的位置。
慕弘走到石桌前,按下桌邊機關。桌面有一尺見方的部分自動下沉,再次升起時上面還多了些什麼。
一把左輪手槍、一發子彈、一支鋼筆,還有兩張泛黃的紙。
“這是太老家主放置在這裏的。他本以為自己有朝一日會用上,不曾想便宜了後人。”慕弘淡淡地解釋着,神色間一閃而過感慨。
語罷,他收起多餘的情緒,走到桌前,將鋼筆和紙攤到兩人面前,道:“請二位簽下這份生死狀。簽下以後,誰生誰死就與對方無關了。”
這份生死狀的作者該是她那從未謀面的祖爺爺吧。慕檸掃了眼滿紙繁體字,大概知道了意思,隨即簽下自己的名字。
稀奇的是,過了幾十年,這隻鋼筆居然能寫出字,看來是有人常年打掃這裏的。
她簽好名字,將筆和紙推到慕父面前,眼角餘光一直在注視着慕弘。能進入這密室的,除了家主,就只有他了,所以打掃這裏的只可能是他。
慕弘早就料到了有這一天?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尋思時,慕父已簽完了字。慕建松,他的名字。
慕弘接過紙,看了看,將它們疊在一起收好。
“接下來,比試開始。”他蒼老的聲音回蕩在密室里,沉穩,而如噩夢。
迴音散去,密室靜若死去,只有左輪手槍填匣轉輪的聲音響起,格外清晰。
慕弘將裝好子彈的槍拍在桌上,手一轉向兩人拍去,問道:“二位誰當先手?”
慕檸七搶先一步,伸手接過槍,白/皙的手指握着有些年頭的手槍,自若微笑:“我來。”
她手狀似隨意地轉了幾下轉輪,旋即面不改色地將槍對準了太陽穴。
然而心底,終究是緊張的。
與此同時,一直站在密室之外的男子掐掉手中第三根煙頭,墨海般深沉的眼底而今儘是焦躁難安。
片刻后,他似是想到什麼,一改之前的頹廢,大步離開。
既然不能在裏面幫她,那就在外面為她做點什麼吧。
空氣,凝滯。
搭在扳機上的手指慢慢收緊,最終化作凌厲鋒芒扣下。只聽輕微的“咔”一聲后,又是一陣死的寂靜。
啞槍,未響。什麼也沒有發生。
慕檸七平靜地放下槍,手腕一揚,將槍掃至慕父面前,道:“父親,該你了。”
她沒死,那麼六分之一的概率,是不是就該落到他頭上了?慕建松面如死灰。
“父親是不是後悔了?”慕檸七見他萬念俱灰,輕笑着施上一計激將法。
罷了,不就是六分之一嗎,又不是六分之五,有什麼好怕的?慕父一咬牙,拿起手槍,也撥了幾下轉輪,抵在自己腦袋上。
三、二……慕檸七看着他掙紮緊閉的雙目,以及緩緩扣下的扳機,在心底默念。
一!
說時遲那時快,在“一”字落下時,她小腿橫掃,將慕父一絆。慕父受了驚,扣動扳機的動作自然慢了些許,這恰好給了慕檸七機會,抬手將槍打偏。
脫膛而出的子彈偏離了既定軌道,斜射/入腦中。
“砰!”慕父直/挺/挺倒下,慕檸七趕忙上前查看彈口。
還好,如果及時手術就不會致命,但應該會留下後遺症,比如癱瘓或者智力受損一類。
“家主剛剛是何意?”慕弘反應過來,不由皺眉。
慕檸七勾了勾嘴角,答非所問:“長老,我想慕家養一個廢人還是沒問題的吧。”
慕弘沉下眼神,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話中深意,心底的驚駭已經到了恐懼的地步。
這小姑娘好毒的手段,利用自己在醫學方面的才能,讓人連一死了之都成個奢望。
“大長老,勞煩您把人送出去,他這個情況,要快點動手術才好。”慕檸七森森地一笑,語氣飽含戲謔。
大長老眼神一閃,兩步走到石桌前,拍下桌邊另一個按鈕。
不多時,已有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房間內,看他面容僵硬,大概是死士。
“把人帶去醫部。”慕弘掃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慕建松,不帶感情地吩咐。
“是。”那個死士二話不說,扛起慕父,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密室里只剩下了慕弘和慕檸七,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慕檸七抽過石桌中央的生死狀,將它撕得粉碎。
“這種東西,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都不會有人用了。大長老,你說對嗎?”她勾了勾嘴角,眸中蘊着冷意。
“別告訴我第三場比試就長這樣,我會忍不住笑的。”
慕弘居高臨下地與之對視,目光犀利。慕檸七也不畏縮,不進不退,氣勢逼人。
良久,才有慕弘開口:“家主三局全勝,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不滿意?”慕檸七故作驚訝,“我說什麼了,讓大長老這般誤會?”
隨即,似是想到什麼,她眨了眨眼,道:“嗯,我倒是不太滿意於如今的長老會,某些人既不長眼,也不張手,卻能掛着長老的頭銜耀武揚威,讓人見了就想……捏死。”
這是要大換血?慕弘心下一驚,不動聲色地說:“家主莫要忘了,長老的職責是維護法則,這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但我看慕青長老的樣子,反倒是在歪曲法則吧?”指節敲了敲冰冷的石桌,慕檸七慢悠悠地道。
“這件事,我會去處理。”慕弘一筆帶過,希望能轉移掉慕檸七的注意力。
奈何人就是緊抓不放,語氣一重又拉回話題:“還有那個二長老也是,仗着自己年紀大,就可以亂說話了對吧?”
慕弘老臉一黑。今天二長老在諸人面前,統共只說了一句話,就被慕檸七給惦記上了?!
她這是想砍了他的左膀右臂啊。
想想當初,他也是這麼對她的。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勉強地笑笑,道:“我會好好整肅長老會的。”
“這我就放心了。”慕檸七也回以一笑,狀似溫和地說道。
你放心全天下就不放心了!慕弘恨恨地腹誹。
心底雖是不滿的,面上卻還是得擺出謙恭的姿態,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夫也有一事想問家主,不知可否開口?”
“大長老何必這麼客氣。”慕檸七抿唇,眼底神色顯然表現出的那麼好。
“老夫就是想知道,北辰瀟究竟是誰?”慕弘看着她,目光如炬。
“今天大長老可是親自向公爵大人行禮的。”慕檸七眼底一暗,巧妙避開他話中深意。
見她不願回答,慕弘也不尷尬,撫須而道:“家主既然不想多說,那我也不多追問了。希望家主能適可而止。”
慕檸七在心底冷笑,淡淡地回答:“本家主自有分寸,不需要大長老太過操心。”
慕弘沒想到她還會順着自己的話,毫不給面子地反唇相譏,不覺老臉有些沒處擱,半晌才憋出一句:“是老夫逾越了。”
這不廢話嗎,不是你逾越難不成是我?慕檸七隻覺好笑,當然沒有表現出來,微微頷首,面作正經之色:“大長老何必把一切都歸咎到自己身上,檸七也有錯。”
大長老這個人功力深厚,雖一直試圖牽制家主,卻並無意謀求那個位子,一時半會留着還有用,暫且示好和也未嘗不可。
待他把整個慕家打理得蒸蒸日上了,雙手奉上時,她不介意在黃泉路上推他一把。
慕弘猜不到慕檸七的心思,倒的確因為她一句退讓心情稍好,提醒道:“家主,勝負已定,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離開吧。”
慕檸七“嗯”了一聲,繞過迷宮一樣的路,踩着與來時幾乎無差的步子離開。
慕弘緊隨其後,眼中一直噙着久濃不散的霧,掩掉了他內心真實的情緒。
密室外。慕檸七剛一步出密室,就聞到一股不淡的煙草味,不由皺了皺眉。
她望了望四周,只看到了散落在地的煙頭,心中不禁有些緊張。
“慕家暗衛向我報告,公爵大人已經離開這裏了。”身後,慕弘古井無波的聲音響起。
“既然他對家主也不是那麼上心,那麼家主又何必執着不放呢?”他兩步走到慕檸七身側,繼續道,神情就似長輩在勸誡晚輩。
其實他早已猜到慕檸七和北辰瀟之前的關係,只是因為這份關係保密得太好,在外界嗅不到一點蛛絲馬跡而有些懷疑。他這麼說,既是試探,也是離間。
一旦北辰瀟也插手到慕家事物中,那慕檸七想要借刀殺人,幹掉他這個三朝元老,豈不是要容易得多?
慕檸七眼底深處涌動着冷意,涼涼開口,語氣不明:“大長老還真是有心啊。”
“老夫只是在盡自己的本分。”慕弘仿若沒聽出她話中的揶揄,自顧自道。
慕檸七懶得和他演戲,小跑着離開大廳。
北辰瀟,她不相信他會這樣不辭而別。
出乎意料的,慕弘沒有攔她,混濁老眼中一片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因為他看到,慕檸七剛一推開大門,就落入了一個微暖寬厚的懷抱。
“小東西,這麼想我?”北辰瀟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語,撩得她耳尖直泛癢。
“你去哪了?弄得我都以為你要不辭而別了!”慕檸七瞪了他一眼,眉梢眼角卻充盈着失而復得的喜悅。
“你進去了整整兩個小時,難不成讓我一直枯等着?”他挑眉,狹長的眸中儘是戲謔。
“兩個小時……有這麼長嗎?”慕檸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才發現不知不覺,時針已走過兩格。
“我就趁着這時間,替你解決了些不必要的麻煩,比如,讓大半個慕家都認可了你的家主之位。”他捏了捏她略帶嬰兒肥的小/臉,漫不經心地說著石破天驚的話。
兩個小時不到,他一個外人,就能讓大半個慕家聽服?!慕檸七微驚,不過想想他的能力,也就釋然了。只是……
“你怎麼對我這麼有信心?我差一點就死在裏面了。”她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地道,但是眼底大幅度的明艷笑容出賣了她。
“貓都沒你命硬。”北辰瀟輕嗤一聲,隨意的動作竟也被他演繹得華貴無匹。
慕檸七莞爾,忽然踮起腳尖,一手勾過他脖子,另一隻手的手指摩挲着他線條優美的頜角,一路向下勾勒,最後猛地掐住他的下巴,以傲嬌又強勢的語氣命令道:“下次不準再抽煙了,對身體不好。”
“除非你不再讓我擔心了。”他不退反進,微偏過臉頰,與她側顏相錯,在她頸窩裏埋下濕熱溫潤的呼吸。
所以還是被反撲了?慕檸七倏地紅了臉,腳下重心不穩,往後一仰,險些與地面親密接觸。
多虧北辰瀟眼疾手快,一把攬住她纖細的腰,同時身子微傾,才穩住兩人。
彼時,他與她額角相抵,距離近得僅剩一個呼吸。
世界之大,不若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