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風高月清苦追隨

秋暮，亂灑衰荷，顆顆真珠雨。雨過月華生，冷徹鴛鴦浦。池上憑闌愁無侶，奈此個、單棲情緒！卻傍金籠共鸚鵡。念粉朗言語。（甘草子——柳永）

等於被幽禁了的蔡風，怎麼樣也想不到，皇上的主意竟然會打到他唯一的女兒身上。直到明晃晃的聖旨真真實實的下到了他所在青華山的府邸，他在明白，這已成事實。

在朝為官多年，他也曾經權傾天下，可如今，交出兵權，在青華山頤養天年，帶着唯一的女兒，他彷彿一瞬間看穿了很多很多。他曾經想要得到天下有是為了什麼？如今，即使心有餘力也足，又還有什麼意義？這一生他愛的人，他都始終不曾真正擁有過。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只帶着她遠走高飛，再不參與紛爭。只是江湖便是如此，你不踏足時沒關係，一旦你涉及了，此生，或者都很難走出。也許他的淡然是刻意的，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是有着更深層的野心的。

“曉曉，聖旨一出，你勢必入宮伴駕，爹爹就算有心護你，也無可奈何啊，”看着女兒的花容月貌，他或許貪慕權貴，卻從不願將自己的寶貝女兒嫁入宮中。

“爹，女兒明白，爹爹不用的多說了。”蔡曉曉一身素色紗裙，她心中亦有不舍，但是她更明白，只有她入宮，才能保得蔡家安穩。或許她也無奈，然而一切都是註定好的。

月色，朦朦朧朧而暈染着微光。夏日的青華山蟬鳴蟲叫月夜迷濛。

蔡曉曉獨坐在閨房，看着窗外皎潔的明月，心潮澎湃。馬上就要入宮了，她的夫君她熟悉而陌生，自小陪伴父親參加各種宮宴，而她和那時的皇帝又年齡相仿，也是相識的。只是皇上生性便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對誰似乎都不上心，只有在面對太傅之女夏翎菡時，才會有過多的表情和溫柔。但是皇上生就一副英俊的容貌，那冰冷的氣質更讓他難以讓人忘懷，也許她之所以心中有些許竊喜，是因為，在很小的時候，見到了那時候的皇上，便已春心泛濫。而今，不管是什麼原因皇上納她為妃，她仍是雖羞卻喜。這一份小女兒家的情懷，她只深深隱藏在自己內心的深處。然而她更明白，入宮，更是因為皇上對蔡家的一種牽制，但是，她真的無所謂。

閨門啟開，一道熟悉的身影進入房門。

“你真的要入宮嗎？”一身暗紅色的錦袍宣誓着來人的高貴，只是能在這深夜之中進入青華山的蔡府，想來身份和關係都非一般。這便是錦軒國的大皇子，如今的洌王爺炎熙洌。

“聖旨已下，這已經成為了事實。倒是你，為什麼如此夜深了還來這裏？閨房豈能隨你而進？”蔡曉曉起身看着來人，有些溫怒。他們二人雖然青梅竹馬，但是也不代表此刻，他便可以如此不講禮節的進入她的深閨，何況，她即將入宮，便是皇上的女人，又怎容他人染指？

“曉曉，我們這些年的情分，你難道真的願意就此放手嗎？”炎熙洌的性格暴躁，在皇宮內，雖得母妃的疼愛，卻甚少有知己，唯一讓他喜歡的，便是這蔡風的女兒蔡曉曉，他也曾陪伴她花前月下吟詩撥琴，她是錦軒的第一才女，而他，也是天之驕子。殊不知，慕容玲兒的溺愛早已讓這個皇長子的心態扭曲了，他一直都不甘，不甘自己分明是長子卻繼承不到皇位，從小到大，他明明是皇兄，卻總是位列於炎熙漠之後。而今，就連他唯一心愛的女子，也要入宮陪伴那個搶了他一切的人，他又怎麼會甘心？為什麼？暗示出擊，他仍然沒有損傷。他不想，總有一天，他要去了另一虎。

“聖旨既然已經下了，那麼我勢必是要入宮的，你又能如何呢？”蔡曉曉似乎也沒有了耐性，說不喜歡，是假的，熙洌雖然脾氣火爆，但是對她，卻是溫柔寵愛，他們雖然發乎情止乎禮，但是這些年他對她的好，對她的陪伴，也是讓她的少女之心溫暖的。只是這一種溫暖，和她暗戀皇上的心情是不一樣，那是一種崇拜，想要與之相守的憧憬。

“我會把你帶走，我還有暗士，還有你爹的那些家丁，我們可以。。。。。。”

“不要再說了！”不等炎熙洌說完，蔡曉曉便阻止了他，越說越荒唐。

“爹爹現在是為什麼被下旨養老青華山的？你以為皇上會不知道爹爹和你的野心嗎？弒君篡位，又豈是如此容易的？洌，我心已下，就讓我入宮吧。這世上，終會有一個女子陪伴你至老，”語氣漸漸轉為溫柔，那雙柔若無骨似的小手輕輕放在他擁緊她的胸膛上，她從不抵觸他的擁抱，可是不代表她愛的是他。如果，沒有皇上，如果從來不曾見過皇上，那麼也許，她愛的會是他，她會做他身邊的另一半，只是，她亦是個執拗的人，一旦戀上了，或許再難改變。

“讓我進宮吧，為了爹爹，好嗎？洌。。。。。。”不再拒絕他的擁抱。。。。。。

忽然大門被推開，進來的人一臉怒氣，而蔡曉曉更是慌張地將炎熙洌推開。

“洌王爺深夜進入小女深閨，似有不妥，”蔡風看着女兒羞紅的雙頰，和炎熙洌的暴怒，不緩不慢地說道。

“本王就此告辭。康樂王也早些安置吧。。。。。。”去求母妃會有用嗎？可是他卻不知，想要入宮的是曉曉，並不是有人強迫她啊。

蔡風看着炎熙洌離去在深夜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洌王爺喜歡曉曉，他又怎會看不出？不是他不願意，而是。。。。。。又一次搖了搖頭，或許曉曉入宮也是好事，這樣，他也能更多的知道炎熙漠的情況了。、

靠近皇陵的太廟，坐落於青華山的對面，山清水靜，是個修為的好地方，這裏住着歷代的嬪妃，為華麗葬於皇陵的先皇們誦經祈福。

“母妃。。。。。。”炎熙洌看着正敲着木魚的母親慕容玲兒，一身灰褐色的佛袍並沒有遮去母妃身上雍容艷麗的氣韻，反而那樸素的顏色更為母妃天生的耀眼增添了一份妖艷。

“洌兒，母妃知道你對曉曉。。。。。。只是，曉曉真的不適合你！”慕容玲兒妖艷的容貌未改，但卻看似多了一份惆悵，上一代的恩怨卻要牽扯到兒子的幸福。只是，曉曉，真的不是你可以廝守一生的女子，“溫柔的言語也許只有在對待她最疼愛的長子時才會出現。雖然熙洋也是她的親生，但她卻從小不喜歡熙洋，而熙洋更多的，是跟在炎熙漠的身後。

“母妃，為什麼你也不同意？”炎熙洌有些不明白想，向來對他有求必應的母妃為什麼這一次會不支持他。

“洌兒，母妃這輩子欠你的很多，但是相信母妃，一定會有更適合你的女子，比如鎮遠將軍白絮之女白羽。”慕容玲兒開導著兒子，洌兒身為皇長子卻不得繼承大統，如今炎熙漠一登位便將她打入太廟，也讓丞相蔡風過着半幽禁的日子。為了兒子的將來長遠考慮，迎娶白絮之女才是最佳選擇。

“母妃，為什麼，為什麼兒臣就是不可以和曉曉在一起？你明明知道兒臣自小便喜歡的只有她一人。。。。。。”炎熙洌還是不明白。

“洌兒，這個世上，任何一個女子你都可以喜歡，唯獨蔡曉曉。。。。。。”這時的慕容玲兒，再沒有貴妃時期的強勢，也沒有出家為尼的平靜，她此刻只是一個無助的母親，一個柔弱的女人。

得不到母親的贊同，炎熙洌再一次消失在夜色中，也許，只有醉酒才能滿足他此刻空虛的心靈。為什麼，他不甘心，不甘心，總有一天，他要得回他的一切。

“總有一天，洌兒會明白的，”待熙洌走後，小房間內多了一道男人的身影。

“希望洌兒會想穿。。。。。。”，慕容玲兒梨花帶雨，雙眼中滿是不甘，這一生，她又怎麼會甘心就如此度過？她想要的，她期望的，至今也都沒有得到過。。。。。。男子便是當今被囚於青華山的前丞相蔡風。

“風，當年你說過要和我長相廝守，如今，可還作數？”慕容玲兒輕靠在蔡風的懷中，當年，還是江都國公主的她無憂無慮，在邂逅遊歷的蔡風之後，便兩心相許，只是天意弄人，他是錦軒的丞相，她卻成了錦軒的貴妃。

“從來不曾忘記，玲兒，總有一天，我會要回屬於我的一切！”權勢，他可以放手，但是至少也得放給他願意輔助的熙洌，但是慕容玲兒，這一生，他過夠了和她偷情的日子，終有一天，他要光明正大的和她相擁在一起。

夜色，依然朦朧，那不知人間情事的蟬蟲依然鳴叫着。只是這天下，又有多少可以隨心所欲的事情？常常是事與願違。人心，永遠填不滿卻也永遠掏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