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

望着皇上的龍攆漸行漸遠，蕭子若才鬆了一口氣，進宮第一日便有這麼事情要應付，往後在宮中的日子也必然無法平靜。轉身進了珠鏡殿，便吩咐玢兒將殿中所有宮女太監一併叫來，不一會烏泱泱屋內便站了十數餘人，子若看着面前這些或年輕或蒼老的面容，和他們臉上或驚奇或平靜的表情，知道每一個宮裏的人都是有故事的。子若坐在正殿中央，不緊不慢地喝着手中的六安茶，大殿一片寂靜，子若抬手把茶盞放下，緩緩道：“今日你們都辛苦了，眉兒，賞。”眾人這番便知道子若雖然貌似柔弱，卻不是一般角色，便不敢有一絲造次，千恩萬謝地領了賞。

子若非常討厭這個過程，偏偏卻又逃不了這個過程，也就是所謂的統御下人。然而在這深宮之中，身邊的下人其實就如同家人，如果連家人都背叛了自己，恐怕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子若並不怕死，死有什麼？心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但是子若不能死，為了父親、母親她要自保、更是為了她的自尊心，她也不能死。鍾清逸還活的好好的，憑什麼她去赴死？下人們退下之後，蕭子若的身旁只留下了眉兒和玢兒，此時子若的淚水突然洶湧起來，眉兒帶着哭腔說道：“小姐，你就好好哭一場吧，你的苦奴婢知道。”玢兒卻在旁邊對着子若搖頭，輕聲說道：“小姐，今日的路，不管是自願也罷，被強迫也好，都是你自己走出來的，既然有了選擇，便不能回頭。”

蕭子若用力的抬起頭，眼淚終於沒有落下，只是喉嚨中的苦澀只有自己知道，玢兒摸了摸子若的頭輕聲道：“果然是我認識的小姐。”

兩日後的溫室殿前，蕭子若等候着給皇后請安，這是大周後宮的一貫規定，新妃入宮三日要向皇後行大禮以表尊重。溫室殿的太監進去通傳，半個時辰后都沒有出來，連同蕭子若在內來請安的幾位妃嬪等的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太後身邊的常公公到了，吩咐眾人到長安殿去。眾人不解，但也只能聽從旨意。

到了長安殿正殿，太後端坐在中央，眾人行禮道：“太后萬福。”

太后微微笑道：“免禮，皇后今日一早便去護國天王寺里為遭黃河水患的難民祈福去了，兩日前就已經跟哀家說了，哀家年紀大了，忘了通知你們，你們可不要怪哀家。”

“臣妾不敢。”眾人說道。

這時只見一個身穿茱萸紋鈿釵禮衣，梳着飛天寶髻，髻上攢着東珠簪子的艷麗女子迤邐上前，微微一俯身，柔聲道：“皇後娘娘為陛下分憂，為難民祈福，母儀天下，臣妾敬服；皇后尚且祈福，臣妾卻絲毫不能分憂，請太后賜罪。”

太后微笑道：“麗妃何罪之有，幾日前你還為災民抄經念佛，麗妃的善良，哀家很是感動。”

麗妃又施一禮，道：“謝太后謬讚。”

太后微微頷首，含笑道：“想必今日蕭芳儀也到了吧。”

子若走上前，說道：“珠鏡殿芳儀蕭子若叩見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太后低頭去看蕭子若，身上只穿着青色翟衣，鵝黃素紗披帛，漆黑的簪花髻上只一跟四蝶鎏金銀步搖，十分素凈，卻襯的面容乾淨靈巧，再看叩拜禮行的即合規矩又不失婀娜，頓時有了一絲莫名的好感，柔聲道：“起來吧，今日可巧沒見到皇后，日子還長，有的是機會，就先見過各位姐妹吧。”

由於皇后不在，只有麗妃金蘭貞位分高於蕭子若，蕭子若向麗妃行禮道：“見過麗妃娘娘。”

麗妃笑道：“才聽說新來的妹妹貌美如花，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麗妃娘娘謬讚。”子若輕聲答道。

隨後，幾個位分較低的妃嬪向子若見禮。太後跟幾位妃子說了會兒話，便說累了，眾人再次行禮后，一一離開了長安殿。

當子若和其他嬪妃離開了長安殿的時候，茗芯匆匆趕到了太后的身邊，悄聲說道：“皇后還是沒有找到，您看？”

太后薄怒道：“繼續找，除了這雲光宮她還能去哪？這事不要聲張，找到了悄悄帶回來便是。”

“是，奴婢遵命。”茗芯一扭頭，從長安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