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流水無心戀落花(一)
子若這一覺睡的很沉,在紫宸殿的龍床上,子若出奇的安穩。皇上早就起來上朝去了,推開龍床上的帷帳,珠鏡殿的一干下人都等候在紫宸殿的寢殿內。今日是給皇后請安的日子,一早鄧公公便吩咐紫宸殿中的小太監到珠鏡殿傳話,來紫宸殿伺候芳儀娘娘梳妝。
整個宮裏,除了皇上、子若和鄧公公外,都以為昨夜是子若與皇上真正的新婚之夜,珠鏡殿內的下人們一片喜氣,畢竟是自己的主子受到恩寵,在雲光宮裏珠鏡殿算是頭一份的榮耀。
子若在玢兒的服侍下洗漱完畢,低頭看見眉兒準備的竟是六幅羅裙,果真隆重的禮服了。想想宮中除了自己、皇上以及鄧公公外,皆認為她昨夜侍寢,回頭看床上,竟然擺着一方白帕,上面還似有血跡,不禁好笑,皇上想的竟然如此周到,想必昨日的侍寢也必是有原因的。
於是刻意嬌羞起來,皇上既然這樣做,那麼便奉陪到底吧,於是今日的裝拌比往日艷麗了許多。凌虛髻妖嬈多姿,配上兩支鑲寶鳳蝶鎏金銀簪,雙頰點上紅色的面靨,子若看看鏡中的自己,雖不比麗妃嬌艷,卻也算得明麗動人。
坐上轎輦,從紫宸殿到溫室殿不過半柱香時間,子若從輦上下來時,正碰到給皇后請安的麗妃,遠遠向麗妃行了個禮,麗妃略微點頭,便自己先進溫室殿了。
到了溫室殿,皇后獨自坐在主殿正中,除了麗妃、子若,拾翠殿的徐美人、含涼殿的韓美人和李才人、承香殿裏的錢才人也在溫室殿。
子若盈盈上前,向皇后請安,“皇後娘娘萬安,臣妾蕭子若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后伸手欲扶子若起來,卻看到身旁的田尚宮微微搖頭,於是坐正了身子,故意放緩了語速說道:“蕭芳儀免禮,賜坐。”
“謝皇后。”子若恭恭敬敬地起身,謝恩,落座。
隨後田尚宮向皇后又遞了眼色,皇后滿臉不悅,背誦一般說道:“昨日蕭芳儀得皇上恩寵,今後便更要克己守禮,謹遵女德,方不辜負皇上與本宮對你的厚望。”
子若起身道:“謹遵皇後娘娘教誨,臣妾定謹遵本分,不敢有半分僭越。”
皇后僵硬的說道:“如此甚好,若芳儀能為皇家開枝散葉便再好不過了。”
子若臉色微紅道:“謝娘娘關懷。”
一旁的麗妃雖笑意盈盈,卻目露寒光,讓子若不寒而慄,徐美人是個病秧子,入了冬更是消瘦不堪,到溫室殿來請安都要支持不動,只是懨懨地靠在椅子上,韓美人、李才人則低着頭,看不出有些什麼心思,而最邊上的錢才人,則神色哀傷。子若看如今的光景,才真實的意識到後宮真的是女人的戰場。
皇後向來討厭這每三日的請安,把太后交代完的話說完后便讓眾人散了,唯獨留下了蕭子若,自從上次在子若那裏吃了些糯米桂花藕,皇后便把子若看成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不管太后怎麼勸都不聽,好在蕭子若規行矩步,太后才讓皇后與她親近。
皇后把田尚宮趕出殿外,笑盈盈地拉着子若的手說道:“子若姐姐,昨日皇帝哥哥叫你侍寢了么?她們說侍寢了就會有小孩子從肚子裏蹦出來,子若姐姐,你的肚子裏什麼時候蹦出孩子來?”
子若聽了皇后的話,臉紅一陣白一陣,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頗感為難。
“子若姐姐你說嘛,我在宮裏快悶死了。”
“皇後娘娘在宮裏怎麼會悶呢,宮裏有這麼多尚宮、太監們陪着呢。”
“說了不要叫我皇后嘛,叫我念瑤就好了,怎麼不悶,說什麼他們都低着頭,問什麼都是奴婢該死,奴婢不知,還有啊”皇后突然壓低了聲音“門口那個田尚宮什麼都不讓我干,每天逼着我看四書五經和女則,我的頭都要大了。”
“皇後娘娘將來是要做國母的人,這些自然是要學習的,娘娘就耐心學學吧。”
“哼,你跟母后說的一樣,我不想聽你說這些。”皇后撅着嘴,委屈的淚水很快便蓄滿了眼眶。
子若看着幼小的皇後於心不忍,從荷包里掏出了兩塊柚子糖,上次聽皇后說最喜歡這種糖,便和玢兒仔細研究,皇宮裏又材料齊全,很快便學會了這糖的做法。
“看我帶什麼來了?”
皇后禁不住心裏的好奇,回身便看到子若手中的寶物,驚喜道:“柚子糖,子若姐姐,你對我最好了。”
子若把柚子糖遞到皇後手中,“也不知道做的對不對,且嘗嘗看吧。”
皇后把糖放到口中,熟悉的酸甜味和苦味道瞬間充滿口腔,這是她離開蜀中一年來第一次吃到柚子糖,吃着吃着,皇后突然哭了起來。
“怎麼,不好吃么,太苦了?”
“不是,我,我好想阿娘。”皇后抽泣道,這一年的時光,好吃的吃遍了,好看的也穿遍了,唯獨這柚子糖卻不曾吃到,這酸、這甜、這苦念瑤以為都忘掉了,也許有一天,她心中阿娘的面孔也會消失。子若抱住哭泣的皇后,輕撫着她的頭,想到自己離家入宮也三月有餘,不禁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