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三)
皇帝斜眼看了一下麗妃,大步向太後走去,微微欠身,道:“兒臣知道母后所想,還有一個月昭蘭妹妹就要出閣了,兒臣向母后保證,妹妹的婚禮將是我大周有史以來公主婚禮中最盛大的。”
太后對皇帝的承諾十分滿意,微笑頷首,這時只聽一個清脆女聲道:“皇兄如此,臣妹真是不勝感激。”只見一個道袍裝束的十七八歲的姑娘走了進來。
向太后和皇上行禮后,嬌嗔道:“母后何故這麼急着叫蘭兒回來,今天清明大師可是在清風觀講道呢。”
太后微微有些怨怪道:“倒是哀家這個老太婆多事了?蘭兒你看看你,馬上就要出閣了,這道士還沒當夠啊?”
“母后!”昭蘭撒嬌道:“現在世家大族的小姐都喜歡做女道士,不瞞您說,做道士可好玩了。”
“昭蘭,聽母后的,好好在宮裏陪陪哀家,哀家怪想你的。”
蕭子若在人群中看着這個身着道袍的年輕姑娘,這便是鍾清逸要娶的昭蘭公主么?青灰色的道袍掩飾不住那嬌美的身材,象牙白的肌膚透着健康的光澤,眼神清澈,笑容純凈,周身彷彿籠罩着幸福的光環。那光環那樣的耀眼,耀眼的讓子若有些暈眩,心中也酸澀難擋,然而子若卻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眼裏的這個人將要永遠地、備受祝福地站在清逸哥哥的身旁,子若的心中有說不出的羨慕與凄涼……
在場的人沒有人注意到子若的心酸,唯獨皇上卻將子若臉上的那些表情盡收眼底,想起新婚時子若眼中的一絲決絕、想起太后要求自己讓子若進宮的時機、想到一個月後昭蘭公主的婚事,皇帝想要解開的那個秘密的答案似乎越來越清晰。
“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么?看到眼前的子若,皇上突然想到了這句詩,原來蕭子若同自己一樣是個可憐人,喜歡的人永遠不能和自己在一起,甚至在今後的日子看一眼也是一種奢望。
之後的一個月,整個雲光宮裏都充斥着一種喜悅的氣氛,尤其是公主所住的鳳陽閣,宮內擺滿了暖房培育的牡丹,此時已經入冬,一株盛開的牡丹就價值不菲,而滿宮牡丹也只有昭蘭公主才能有此待遇。而其他宮殿為了公主下嫁也全都裝飾一新,就連子若所住的珠鏡殿也是一片喜氣,而這份喜氣卻沉重地壓在子若的心頭。一個多月中子若便病了兩次,皇上因上次一面知道了子若的心事,特別吩咐太醫院好生照顧,而這一舉動又使後宮之中盛傳子若獨佔恩寵,然而皇帝卻再沒有駕臨珠鏡殿,因此後宮之爭逐漸平息。
十一月十五是昭蘭公主大婚的日子,按照禮部的安排,公主裝扮妥當后卯時到長安殿給太後行禮與太后拜別,卯時三刻到紫宸殿與皇上皇后以及眾妃子敘話、拜別。辰時回鳳陽閣,太后、皇上皇后以及各種嬪妃一同到鳳陽閣觀禮,鍾府迎親隊伍則卯時從外城出發,卯時三刻在鳳陽閣前等候,因公主下嫁,特准馬隊進入後宮,辰時三刻公主上轎,迎親隊伍啟程,約午時到鍾府,隨後鍾府內婚禮開始,約到次日子時婚宴結束。
十一月十五這天,寅時起長安城下起了雪,紛紛揚揚落在雲光宮,給一片紅色的裝飾上點綴了一層銀邊,子若寅時便醒了,天還未亮,只聽外面簌簌的落雪的聲音。
“小姐,你醒了,外面下雪了。”
“嗯,我聽見了,梳妝吧,一會兒要去紫宸殿呢。”
“是,今天要到鳳陽閣觀禮,奴婢把小姐的白貂披風拿出來吧。”
“嗯。”子若只是懶懶答道,病了這些日子,也的確有些怕冷了。
子若對着鏡子看着自己的臉,這還是自己么,吩咐宮人多抹了些胭脂看着才紅潤了些。梳了從前鍾清逸最愛的拋家髻,點了他最愛的黃色面靨,簪了他以前最喜歡的白玉牡丹步搖,淺綠的襖裙,白貂披風風毛出的極好,子若恍惚地看着自己,明明已經對鍾清逸死心了,但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把自己裝扮成他最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