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心莫共花爭發（四）

皇帝與清揚這頓午膳一直用到了晚上，兩人談天說地從江南煙雨談到塞北大漠，從東海仙島講到西域雪山，鍾清揚這大半年到了皇帝不曾去過的西域，一邊喝着從西域帶回來的美酒，一邊炫耀在西域有說少美貌女子向他求愛，有談到那裏的香料有多好，水果有多甜，人們對大周有多麼嚮往，聽的皇帝心醉神迷，開心不已，兩人幾乎將鍾清揚帶回來的葡萄美酒喝了大半，一直到清揚醉的不省人事，皇帝走路都不穩才結束。這番豪飲可算是苦了鄧公公，剛吩咐宮人將清揚公子送到偏殿卧房歇下，皇帝又嚷着要去太液池。

“聽老奴句勸，時間不早了，皇上歇下吧，等明日再逛太液池也不晚。”鄧公公跟在醉熏熏的皇帝身邊，生怕他摔着。

“朕……朕是皇上還是你是皇上？”

“哎喲，皇上怎麼能這麼嚇老奴呢。”

“那就趕快，朕要去太液池吹吹風。”

鄧公公苦着臉，只能安排龍攆，一路小心跟着。

一出紫宸殿偏殿，龍輦便在鄧公公的指引下一路向東，倒不是別的什麼原因，太后住長安殿在西面，皇上現在醉的糊裏糊塗，這時候碰上太后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再一個，鄧公公覺着皇上吹吹晚風酒說不定就醒了。然而皇上偏偏是喝西域葡萄酒，這種酒入口酸甜，不辛不辣卻後勁兒十足。眼見龍攆過瞭望仙台，在太液池邊也走了一陣，皇上仍然沒有回紫宸殿的打算，鄧公公心裏這個着急，只能一路在龍輦旁跟着。

“就這兒停，就這兒停，朕讓你們晃的發暈。”說著皇上便下了輦，鄧公公定睛一看正在珠鏡殿的門前。只見皇上直接便往珠鏡殿走，鄧公公焦急道：“皇上別認錯了，這兒可不是紫宸殿。”

“朕知道，朕今天就歇在這兒了。”

這時侯已過亥時，子若剛剛卸下裝扮準備歇息，卻聽外間公公通報皇上駕到，子若與眉兒、玢兒面面相覷，連宮裏的老人劉安對這樣的情況也毫無應對之法，只得合宮之人戰戰兢兢的去接駕了。

“皇上萬福，臣妾接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蕭芳儀，不對，你叫蕭子若對不對？”

“是臣妾閨名。”

“怎麼還跪着，起來吧，朕……朕就是想見見你。”皇上神情有些恍惚，夜風一激酒勁愈發上來了。

蕭子若盈盈起身，柔順的頭髮傾瀉而下，未帶一絲珠飾，白色抹胸羅裙，只罩着層米色素紗，銀色的月光照耀下，目中盈盈含水一般。皇上醉的眼睛有些花，覺得蕭子若真是美極了，比起新婚那天濃烈的裝束，如此平淡如水的素顏到讓皇帝有些心馳神往，皇帝揉了揉眼只覺得自己看到的一定不是真人，而是一個不真實的美夢。

蕭子若此時才聞到皇帝身上濃烈的酒味，對他說想見見她的話並為有一絲開心，倒是排斥多一些，着急之下身上只穿着素紗，在深秋長安的夜裏，感到一絲微涼，更對皇上有些炙熱的眼光感到不適應。

鄧公公見狀，解圍道：“皇上今兒個喝多了，偏要到珠鏡殿來歇息，怕是明天一早連自己也不知道呢，這裏風大，娘娘和皇上進去吧，受了風寒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擔不起啊。”

子若雖然不想，但是皇上駕臨，又是醉着，哪有後宮娘娘拒之門外的道理，便將皇上帶進了寢殿，安頓皇上睡在床上，自己則睡在床榻邊上的羅漢床上，同皇上只隔了兩層素紗簾。皇上酒醉倒是很快入睡了，子若卻是輾轉難眠，後來聽到皇上熟睡之時均勻的氣息，才放心睡去，卻不想皇上這次夜宿珠鏡殿給平靜如水的後宮之中，投下了一顆激起漣漪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