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一般的描述中,進了魔法陣會有“兩眼一片花白”或者“頭暈目眩不知身在何處”的反應。不過看來色雷斯的魔法技術很高深,前一刻安娜才抓着亞瑟的衣領跳進陣中,后一刻他們就保持着這種姿勢站在了一個明亮的大廳中,周圍是無數滿臉愕然的人民群眾,看猴子一般看着他們指指點點。
安娜尷尬地咳嗽了幾聲,鬆開手裏抓着的衣領,瞄到賽門跟在身邊,放下心的同時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揮着手說:“請大家讓讓,讓我出去,謝謝。”
開玩笑,好歹也是帶了三個班的老師,被圍觀除了有點尷尬一點壓力都沒有。
賽門不用她發話早就緊緊跟上,還沒忘記幫她帶上那個掉在地上的小包。可是亞瑟卻也一副很熟悉的模樣立刻跟在她後面,安娜瞪了他幾眼,小聲說:“殿下,我們似乎不熟。”
“噓。”
他神秘兮兮地把手指放在嘴唇上,還小心翼翼地左右打量一番,湊近她詭秘地說:“不要暴露身份,萬一被追捕的邪惡力量發現就糟了,現在我們必須保持低調,特別不能被人發現我是王子。”
安娜好想翻白眼:“就您穿的這一身,是一般老百姓穿得起的嗎。而且什麼叫做邪惡力量,殿下,別為難您的衛隊了,自己乖乖回去。”
亞瑟頓時大為不滿:“這是一個魔法師該說的話嗎,黑暗的力量正在侵蝕這個世界,能夠成為和我一起拯救世界的同伴是你的榮幸。”
“對不起,貌似上次見面還叫我魔女來着,怎麼忽然轉身一變就變成同伴的設定了。”安娜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我們之間好像沒有熟到一起出門旅行。抱歉,之後大家各走各路,兩不相欠。”
看她真的要走,亞瑟有點慌了,他快步跟上安娜和賽門,小聲地說:“其實這是有隱情的,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哦?”安娜不是很有興趣地瞟了他一眼。
“在我的身上有一個天大的秘密,實際上,我的身體裏還存在着另一個人格……”
“快走快走,賽門,不要被奇怪的人纏上了。”
安娜拉着賽門開始小跑,亞瑟追着不放,嘴裏還叫着:“聽我說完呀,從七歲開始我就察覺了那個人格的存在,他十分的邪惡——”
“住嘴,離我遠點,別過來!”
由於在公眾場合,安娜不想引起太多注意,否則她早就施展瞬移甩掉亞瑟王子了。有心將他丟下不管吧,對方只是個小孩,又是一國的王子。萬一落單引起什麼壞蛋的注意綁架撕票引起國際問題就不好了。沒好氣地回頭一看,他追着跑了很久開始喘氣,終於不再試圖用一些稀奇古怪的理由來說服自己,而是可憐巴巴地以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安娜可以無視他的任性跟胡鬧,對方一示弱,她倒是不忍心了。
她對自己說,何必呢,小孩子而已,斤斤計較太沒風度了。
“好吧,王……咳咳,亞瑟。”
想到這不是色雷斯的地盤,安娜匆匆改了口。
“要丟下你我還真做不到,但是希望你識相點,老老實實地別惹事。我可不是出來遊山玩水而是有正事要做,稍微陪你一下可以,但是最多明天,你必須乖乖地回色雷斯去。”
要說亞瑟是真的很會察言觀色,一看安娜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是開玩笑,沒有任何抗議,爽快地點了點頭,還真誠的道了聲謝。安娜無可奈何,一邊在心裏怒斥自己為什麼總是那麼心軟,一邊帶着他和賽門去找地方歇腳了。
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已經位於安菲路共和國國境之內,只是這個叫做孟菲的邊境小城距離安娜最終目的地伊西斯城還有很遠的距離。畢竟傳送站不可能跨越太遠的距離。按照安娜的意思,她是想立刻就再去繼續傳送的,然而考慮到亞瑟,她不得不暫時留下。跑得太遠的話他要是搞什麼花樣該怎麼辦,想必色雷斯已經因為他的離開鬧得不可開交了吧。
走進一家路邊的茶館,安娜隨便點了三杯飲料,亞瑟這時候一點都不鬧騰了,就像是最聽話的乖寶寶,雙手捧着杯子一臉認真的小口喝着,好奇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安娜覺得他杯子裏的紅茶肯定比不上皇宮裏的高級品,但他意外的沒有任何抱怨,反而嘖嘖稱讚,似乎多麼好喝一樣。
“對了,那些人看見我們消失在傳送站,想要知道我們的下落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吧,為什麼沒有追過來呢?”
安娜奇怪地問。
亞瑟驚愕地抬起頭:“這裏可是安菲路共和國,帝國的衛隊忽然出現,是想引起戰爭嗎?”
安娜訕訕地笑笑:“也可以悄悄派人出來啊,好歹你是王子,不負責任隨便跑掉不好吧。你的父親一定會為你擔心的。”
“說到我的父親,他還等着某人參加舞會邀請她跳第一支舞呢,誰知道某人公然就放了他的鴿子溜掉了,哎呀,這下恐怕會成為天大的笑話吧。”
亞瑟微笑着說。
安娜被噎了一下,隨即反擊:“之前還一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樣子,囂張得不得了,我以為某人因為後媽問題十分討厭我,現在死纏爛打不肯離開又是為了什麼?我似乎沒有義務幫助一個討厭自己的小鬼逃家吧。”
“那是因為我的另一個人格——”
“喂,你夠了,再說什麼第二人格我就揍人了!”
經過一番簡短的交鋒,兩人都認識到“原來她/他根本就是裝的”,互相有了新的認識。吃飽喝足,曬着太陽,身邊是熱鬧的人群,空氣里能聞到一股花香。這樣的氣氛拿來做無謂爭吵太沒意思了,安娜倒是對亞瑟的逃家行為好奇起來:“喂,你是怎麼知道我要離開的。”
“哼,這是不能告訴別人的秘密,多虧了它我才多次在邪惡勢力的追捕下危險逃生。”亞瑟一本正經地回答。
“……算我沒問,換個問題,好好的幹嘛逃家?以你的身份幹這種事太亂來了。”
亞瑟眼神堅毅:“只有面對廣闊的世界,才會領悟到自己的渺小。成功的第一步都是從認識真我開始。”
“不怕我趁機和你拉進關係,最後變成你的后媽嗎?”
對於他時不時發作的中二安娜見怪不怪了,給賽門夾了一塊蛋糕。他雖然在堅持下勉強坐在了身邊,卻是一副坐立不安隨時都會跳起來的模樣。安娜不得不隨時安撫他,生怕他壓力過大。
說到這個問題,亞瑟露出了一絲和他年紀不符合的冷笑:“實際上,對於誰會成為下一任皇后,我根本無所謂,只是有些人非常希望我表現出反抗,我只是順應他們的期待而已。啊啊,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黑暗和扭曲,冷漠得叫人哭都哭不出來,我也只是帶着虛偽的假面演戲,之前的無禮,還請你多多諒解。”
已經搞不懂他到底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說他中二吧,確實二得要命,可偶爾表現出來樣子卻又總是讓安娜覺得他是在演戲。煩躁地摸了摸鼻子,安娜決定不管了。反正他也不可能一直逃家,色雷斯十七世一定會把他抓回去。為了避免未來更大的麻煩,現在就姑且忍耐,等着他被接回去好了。
“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這種偷偷摸摸的行徑完全不符合你一貫的作風,難道你和我一樣,被隱藏在暗處的邪惡勢力盯上了嗎?還是說,涉及到法師之環內部的隱秘?”
喝完了茶吃光了點心,亞瑟開始揣測起她的目的,兩眼閃閃發光。安娜無語地扶額。
“只是想隨便走走,沒什麼目的。”
“……或者說你背負了不能訴諸於口的今天秘密,魔法師的興亡,大6的未來,遠古傳承的禁術?對了,先代大魔導是你的老師,難道他給了你禁忌的古老捲軸?隱藏在黑暗中的墮落法師們想要奪走它,於是你只好被迫背井離鄉,四處流浪……”
“沒有禁術,沒有黑暗勢力,更沒有墮落法師,你小說看太多了。”
安娜沒好氣地說,招來侍者付賬。看看外面天色已晚,眼下傳送站也關門了。她想着最多明天尋找王子的人就肯定會到,所以也沒有心思走太遠。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沒精打采地說:“太晚了,找個地方住一晚上,明天再說。”
原以為亞瑟肯定會強烈反對,結果他毫無異義地一口答應,安娜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心想他莫非打算晚上偷溜?不行,一定要把他看牢了。那麼多人看着王子跟她一起消失,到時候出了事她可就百口莫辯了。
塞進戒指里的錢數目不少,安娜可不想勉強自己吃苦,而且花瑟菲娜的錢不心痛,很大方地找了一家最好的旅館住下。登記的時候亮亮魔法師徽章就免去了證件的煩惱。只是那個櫃枱值班的小哥看安娜的眼神很曖昧,賽門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少年,而亞瑟長得也沒得說,他們三個相貌完全不一樣,姐弟不像姐弟,師徒不像師徒,安娜最開始還沒察覺到,直到小哥露出“大姐你真猛”的詭異笑容建議她可以開一個豪華套間三個人住時,才愕然地反應過來。
尼瑪,她清清白白的一個正經人,被誤會成什麼豪放女了,安娜鬱悶地想。
賽門當然是沒意見了,事實上安娜也不指望他能主動表達一下看法,亞瑟肯定已經看出誤會所在,卻笑得一臉天真無邪活似純潔的羔羊。
“好,就豪華套間了!”
安娜狠狠地把一大把錢幣拍在櫃枱上,她一個成年人還會怕區區一個未成年小鬼嗎?話說住一起還能更好地監視他,免得半夜他翻牆逃走呢。
沒一會兒他們就被帶到了頂樓的豪華套房,比起瑟菲娜的莊園肯定差遠了,不過還算不錯。安娜打量了一下卧室,有兩張床,放心了。
“你睡那張床,我就睡這張,賽門嘛……”
倒不是要虐待賽門,只是安娜覺得王子肯定不願意和賽門睡一起,而她也不想和賽門睡一塊兒——她肯賽門都不肯。她看着外面客廳有一張很大很舒服的軟椅,賽門睡那裏應該不錯吧。可是沒想到亞瑟立刻表示了強烈的反對。
“其餘的都好說,唯獨這傢伙,我可不想和他呆在一間房子裏。”
安娜怒了:“嘿,區區一個花我錢的傢伙還敢挑三揀四,要麼睡,要麼滾,不行你睡外面地毯去!”
這話應該說得很重了,安娜不否認自己故意想激怒他,讓他早點回去,她覺得這王子怪怪的,實在不願意跟他扯上太多關係。然而亞瑟居然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生氣,而是皺着眉頭說:“我知道對你們魔法師來說從不把危險放在眼裏。但是這個傢伙太危險了,睡在他身邊跟睡在火山口有什麼區別?”
賽門依舊面無表情,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但安娜注意到他的手握成了拳頭,微微發抖,似乎很緊張。她看看亞瑟,他很認真,不像是在耍脾氣或者開玩笑。可是她再看看賽門,那麼安全無害溫順聽話的模樣,是啦,雖然他的身手很好,估計殺人也很犀利,可安娜總無法把那個動不動就嚇得發抖抱着腦袋生怕被打的形象跟危險二字聯繫在一起。
“那你就去睡外面,我和他睡裏面好了。”
心中一動,安娜覺得是時候打探一下賽門的來歷了,裝出十分坦然的樣子認真地說。
亞瑟愣了一下,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欲言又止,最後帶着複雜的表情出去了。剩下她和賽門站在卧室里。賽門好像更驚訝,微微張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安娜想了一會兒才急忙搖手:“喂喂,別誤會,我可不是暗示什麼,你就睡對面那張床,我睡這邊。放心吧,我不會打你也不會罵你的。”
賽門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也不知道想什麼,半天才慢吞吞地說了出門以來第一句話:“如果主人要我侍寢的話……我……我也可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安娜差點被口水嗆死。
“誰會幹那種事情,你別想太多了!”
“是。”
面對如此正義凜然的發言,賽門好半天才低低地答應了一聲。安娜心有餘悸地離他遠遠的,驚恐地想瑟菲娜不會對這個孩子幹了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吧?那她豈不是還得負起責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