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調侃
字如其人。
趙沉的字就同他的人一樣,給人一種無形的威懾,容不得誰忽視。阿桔本想匆匆看完便將信銷毀,可目光真落到了這些小字上,心不由就提了起來,速度也慢了。
她猜測自己看到的將是來自男人的奚落嘲諷和戲弄,卻沒想他是來……訴情的。
而即便是同一個人,心境不同,筆鋒走勢也會出現差異,於是她的思緒也不受控制地隨着這幾行字飄忽不定。
醉酒冒犯,她想到了男人難以抗拒的力道,蠻橫的侵犯,眼中的怒氣。
傾慕之心,眼前又浮現品蘭居男人清冷的一瞥,如春風與冬雪,完全不該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慶幸之喜,她不由冷笑,她被人退親了,他有什麼好高興的?
說什麼嫁他什麼白首偕老,連從小玩到大的熟悉之人都不可信,她又如何會信他的三言兩語?
不過是富家公子哄人的把戲而已。
將信重新塞入信封藏到袖中,阿桔去了廚房。不出所料,母親並沒叫她幫忙,但阿桔還是主動蹲在灶膛前添柴燒火,然後趁母親不注意,飛快將信丟進灶膛。黃褐色的信封遇火便着,阿桔看着熊熊火苗迅速將其席捲,轉眼燃成灰燼。
那一瞬,她輕輕舒了口氣。
從前她怕他,是因為孟仲景,現在她已經被退親了,名聲就這樣了,他還能如何?
一家四口吃晌午飯時,林重九終於湊了過來,悄悄看看阿桔,被阿桔瞪了一眼,林重九馬上知道自己辦錯事了,飯後主動去跟長姐道歉。
阿桔沒生弟弟的氣,一個個的都欺負弟弟年紀小不懂事,她要怪也怪他們。
“小九,聽大姐的,以後不管誰讓你幫忙給我送東西,你都不許幫知道嗎?這是最後一次,下次你再幫外人欺負我,我就真的不喜歡你了。”阿桔拍拍弟弟肩膀,認真地囑咐道。
林重九乖乖認錯:“記住了,我都聽大姐的。”
阿桔獎勵地親了弟弟額頭一下。
溫柔的碰觸,林重九心都軟了,坐在阿桔旁邊,不太確定地問她:“那大姐還給趙大哥回信嗎?”
阿桔臉上一冷,對着書桌道:“這個不用你管,如果他問你,你就說我直接把信燒了,根本沒看。他還想再送,你不接就是。”既然他裝成君子,她就不信他會直接登門糾纏。
林重九扭頭,對着窗外悄悄吐吐舌頭,明白長姐這是不喜歡趙公子了。之前孟仲景送東西,長姐雖然怪他,臉上卻紅撲撲的,特別好看,現在沒笑也沒臉紅,沉着臉看起來好嚇人。
轉眼便到了初六這日。
吃早飯時,柳氏對阿桔道:“明天初七乞巧,一會兒我跟你爹一起去鎮上買點東西,晌午去你姨父家吃飯,後半晌回來,晌午你們姐仨隨便做點東西吃吧。”
阿桔點頭,林竹飛快將口中飯菜咽下,急着道:“我也去!”
柳氏瞪她一眼:“乖乖在家待着,別只顧着自己玩,幫你大姐多做點活兒!”往常帶她去也沒事,但現在,她希望二女兒留在家陪長女解悶,有個人說話,總比自己悶着強。
林竹撇撇嘴,跟母親討價還價,讓她給她買點葡萄回來。
柳氏應了,又叮囑林重九學完功夫就回來,別在外面玩水。
這話林重九都聽煩了,一邊喝粥一邊敷衍點頭。
三個孩子都囑咐過了,柳氏跟林賢一起往外走,路過柵欄棚子時,柳氏多看了一眼裏面的母鹿,對林賢道:“我看這鹿過幾天估計就生了,應該跟馬啊羊啊差不多吧?”
林賢笑她:“你問我我問誰?沒聽說誰家養過這個。”
夫妻倆套上驢車走了,阿桔跟林竹一起收拾碗筷,林重九站在廚房外頭念了一刻鐘的書,然後就出發去河邊了。林竹湊到門口目送弟弟離家,回頭很是羨慕地對阿桔道:“還是小九好,天天都可以去外面。大姐,我想去看小九學功夫,行不行?”
“不行,你敢去我就告訴咱娘。”阿桔冷聲否絕。上次那場誤會就是被妹妹招惹出來的,真讓她去,誰知道她又會闖什麼禍。
林竹悻悻地回了屋。
收拾完廚房,阿桔把這兩日家裏積攢的衣裳都抱到院子裏,坐在房檐下洗衣裳。她沒叫妹妹幫忙,林竹自己待着沒意思,出來見長姐坐在小板凳上,身旁擺了六七件,還有自己換下來的裙子,她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去端了一個木盆,坐在阿桔對面跟她一起洗。
姐妹倆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到後來換成阿桔投水,擰乾后交給林竹去晾曬。
到最後一件,阿桔自己去晾,不料還沒走到晾衣繩前,柵欄里突然傳來母鹿怪異的叫聲,叫一陣停一陣,聽得她們頭皮發麻。阿桔看向林竹,林竹也回頭看她,四目相對,都看出了彼此的擔心。阿桔連忙將手中衣裳隨便搭在晾衣繩上,跟林竹一起趕到柵欄前。
母鹿站在柵欄中間,四蹄不停地刨地,看到她們走近,它不安地朝牆邊避去,身後……
“大姐,它要下崽兒了!”林竹緊張地抓住阿桔胳膊,聲音微顫。
阿桔心也提了起來,雖然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多看這頭鹿,但喜歡不喜歡,她心裏很清楚。
母鹿不停地走動,她的心七上八下,似是詢問又似自言自語:“娘說它生小鹿應該跟馬羊差不多,咱們走遠些,讓它自己生吧,過一會兒應該就好了。”這些牲畜不是人,生產時不用旁人幫忙也能生下來。
林竹點頭,腳步卻移不開,雙手扒着柵欄,有緊張有興奮也有擔心:“大姐,我想在這兒看着,萬一它自己生不好,咱們好找人幫忙去。去年裏正家的牛下犢子不就是大人幫着拽出來的嗎?我怕它出事。”
阿桔也擔心,想了想,催她去請人:“張二叔家羊多,每年都下小羊,阿竹你去把張二叔請過來,咱們啥都不懂,就算有事也看不出來。”
“嗯,我這就去!”真有要緊事兒時,林竹一點都不懶,轉身就跑了。
張家跟林家隔了兩條街,林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拐到張家門前就見院子裏張二嬸也洗衣裳呢。都是熟人,林竹直接言明來意:“二嬸兒我二叔呢?我們家的鹿要下鹿了,我爹娘都不在,想讓二叔過去幫我們盯着點!”
張二嬸一聽,擦擦手就站了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懊惱道:“真是不巧,他今兒個趕集去了,走,二嬸跟你過去看看。”她見過林家那頭鹿,比羊稍微大點,真出事她就能幫忙拽出來。
張二嬸養羊下地都很厲害,是遠近村裡出名的能幹媳婦,林竹心中大定,跟她一起往回走,轉彎時瞥見孟仲景正好從家裏出來,許是她行色匆匆,他一下子定住,想問又不敢開口的模樣。林竹冷哼一聲,躲到張二嬸一側懶得多看一眼。
張二嬸瞅瞅兩人,暗自惋惜。其實孟仲景跟林家大丫頭都是好的,誰能料到半路出來個歪心眼的如娘呢?不過她只是個外人,不跟着攙和裏面的事。孟仲景勤快熱心,在村裡人緣不錯,就算這事他做的不地道,大家私底下說說閑話,明面上該走動還是要走動,而林賢也不是那種你跟他走動就別再理會我們的人。
兩人很快就到了林家,進門前,林竹心中一動,趁阿桔忙着招呼張二嬸,偷偷溜走了。
北河邊上,林重九安安靜靜蹲着馬步,不遠處趙沉背靠樹榦,面無表情。
他絞盡腦汁寫的信被她燒了。
如果她沒看就燒了,說明她憎惡他到了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觸的地步。
如果她看完才燒的,則表示他的道歉訴情沒被她接受。
他都不知道該氣她心狠,還是慶幸沒有當面被她拒絕。
寫信她不領情,見面又不容易,還不能強迫她……
趙沉望向河邊,只有靠再次提醒自己父親強娶的下場,才能遏制住威脅她的衝動。
遠處傳來腳步聲,趙沉抬眼看去,入眼的是一個穿杏紅裙子的姑娘,他心頭一跳,不由站直了,只是下一刻便發現來人非她,而是她妹妹。趙沉平靜地望着林竹越跑越近,心思動了起來。林重九還是個乖孩子,長姐說什麼他就聽什麼,這位二姑娘可是聰慧的,或許他可以從她那裏求便利?
“小九,先不用蹲了,你二姐來了。”
林重九其實早就看到了,此時得了許可,馬上跑出林子問林竹:“二姐你怎麼來了?”
林竹掃一眼隱在樹木后的高大男人,這才急道:“小九,咱們家的鹿要生小鹿了,你……”
她還沒說完,林重九已經跑出去了,沒跑幾步又急急頓住,扭頭大喊:“趙大哥,我先回家看看行嗎?”
趙沉從林中走了出來,看向林竹:“伯父伯母都不在家?”如果在,應該不會讓次女過來。
林竹點頭:“我爹我娘都去鎮上了,家裏沒有長輩看着,我去請村人幫忙,可那個人不在家,只有個嬸子過去照看了。我怕鹿出事小九心疼,就想叫他回去看看。趙公子,要不今日就先不學了?”與阿桔的避諱林重九的敬重不同,林竹面對趙沉坦蕩從容,睜着一雙桃花眼大膽地直視他。
趙沉很受用。他娶定了阿桔,當然希望未來小姨子把他當自己人看,如果林竹客客氣氣,反而說明她心裏只當他是客。
“趙公子,那我們先走了?”他不說話,林竹走到林重九身邊,牽着弟弟的手請示道。
趙沉看看她,抬腳跟了上去:“我隨你們去吧,我有熟人養鹿,或許能幫上你們什麼。”
林重九大喜,甩開林竹的手跑到他身邊,興奮道:“那咱們騎馬去我家吧?”生小鹿啊,想想他都迫不及待了。
趙沉搖頭,示意他跟在自己身旁,只稍微加快了腳步,沒有解釋原因。
林竹故意落後幾步,目光落在男人背影上,嘴角翹了起來。這個趙公子各方面都勝過孟仲景一大截,如果長姐能嫁給他,就相當於在孟仲景臉上狠狠扇了一個耳光,讓他始亂終棄,卻不知她長姐沒了他還能嫁更好的!
更何況,這人明顯有那方面的心思。
林竹心情很好。
阿桔可是急壞了。
“阿桔啊,這鹿胎相不好啊,你看,下鹿應該跟下羊差不多,正常情況下應該是腦袋跟兩隻前蹄一起出來,否則就不好生了。你看母鹿羊水都破了,才只露出兩隻蹄子,這樣下去准不好……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快去端盆水過來,再準備幾根乾淨布帶子!”
見阿桔白着小臉看都不敢看母鹿身後,張二嬸趕緊吩咐她做旁的。
長輩吩咐,阿桔好像重新撿回了主心骨,忙不迭去準備。
張二嬸繼續站在柵欄外盯着那鹿,等阿桔把東西送過來,她飛快洗了手,讓阿桔拿着布帶跟她一起進去。阿桔想問是不是需要她做什麼,可張二嬸說完就打開門進去了,根本沒給她開口的功夫,她只好忍着胸口不適跟在後頭。
“把門關嚴了,小心它跑了!”張二嬸頭也不回地囑咐。
阿桔忙從命,緊張地有些手抖。
張二嬸打算幫母鹿催生,家裏十幾隻羊,這種活兒她常做,也算是老手了。可惜野鹿不像家養牲口那般乖順聽話,張二嬸還沒靠近呢,母鹿立即躲開,跟她玩起轉圈來。張二嬸剛剛四十齣頭,身體結實,一開始自信能抓到它,並不着急,等跑了兩三圈還險些被母鹿蹬了一腳后立即放棄了,催阿桔幫忙:“阿桔,快,快幫我攔着它!”
阿桔很想幫她,可那鹿精神地根本不像要生崽兒,跑過來那猛勁兒嚇得她才站一會兒便白着臉往一側避開。張二嬸氣急敗壞,拍着大腿吼她:“你到底還想不想要這鹿啊,再耽擱下去小心倆鹿都白搭了!”
阿桔心中一凜,看看那鹿,對上那雙水漉漉的眸子,認了。
於是趙沉走進林家大門,就見柵欄里一白裙姑娘張着手臂閉着眼睛朝前面的鹿撲了過去,渾似拚命。
可她到底沒拼成,眼看快碰上了,她突然朝一側躲了開去,那動作速度,像是受驚的野兔。
趙沉忍俊不禁,只是很快又沉下臉,快步過去問她:“你們在做什麼?”
他突然出現,張二嬸愣住了,“你,你是教小九功夫的趙公子?”那日林家請客,她遠遠瞧見過一次。
趙沉朝她點點頭,看向阿桔。
雖然刻意隱忍,眼底還是難免露出一分灼.熱,想問她為何不願,又不想被她看出他心中過熱情意。想問她何苦為了一個靠不住的男人瘦成這樣,又不想再提起她傷心事。想走過去抱住她逼她直視自己,又不能做,別提周圍有人,就算沒人,他也不能再嚇到她。
男人心中百轉千回,對阿桔而言不過是短短一瞬對視,此時她還處在差點被鹿撞上的驚嚇中,就連趙沉的出現也沒能讓她太過震驚。別開眼后,她悄悄瞪了那邊裝無辜的妹妹一眼,扭頭解釋道:“母鹿難產,我在幫二嬸兒抓它,此地污穢,趙公子還是去屋裏坐吧。”
在外人面前,她不得不跟他虛與委蛇。
趙沉並沒有走,直接打開門,一邊進去一邊道:“大姑娘去外面吧,我來幫忙,這鹿發起狂來不是你能承受得住的。”
阿桔皺眉,不想受他好處,那邊張二嬸可沒他們的花花心思,一聽趙沉說要幫忙便喜道:“行行,趙公子肯幫忙最好了。阿桔你快出去,趙公子你,你,要不先去換身小九爹的舊衣裳?免得一會兒弄髒了。”那衣裳一看就是好料子,弄壞了多白搭啊。
“不礙事。”趙沉隨手將衣擺別到腰間,抬頭時見阿桔依然猶豫不決,他沒再管她,反手將門關上,配合張二嬸抓起鹿來。母鹿四處亂跑,追趕之間男人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撞了阿桔兩下,都是擦邊挨着那種,這下阿桔不用他催也趕緊出去了,想回屋裏,被林竹拽住一起看裏面。阿桔暗暗掙扎,林竹困惑地問她:“趙公子二嬸兒都在幫咱們,大姐不在外面看着,難道還想去裏面偷懶?”
阿桔頓時沒話說了,到底擔心母鹿,垂眸瞧了會兒柵欄便重新抬眼,看向裏面。
但凡男人都喜歡在心儀的姑娘面前表現自己英姿勃發的一面,趙沉也難於免俗,不過他能空手打死一隻猛虎,撲捉待產母鹿這種活兒還是第一次做,且那母鹿身後狼狽之極,饒是他親手宰殺過獵物,也有些不適,面色發白。
阿桔在外面看着,此時倒是有些同情他了,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少爺,何苦呢?
短暫的周旋適應之後,趙沉一個俯身抓住母鹿一隻前腿,母鹿不肯乖乖被捕,抬起另一隻前蹄朝他踢去,同時低頭用腦頂頂向他胸口。趙沉跪在地上,拼着挨了一下踢,趁機迅速抱住母鹿脖子,他力氣大,母鹿頓時曲了前腿跪伏在地。趙沉現在真是沒心思顧忌儀態了,朝那邊看傻眼了的農婦道:“接下來要怎麼做?”
他一身華服早已沾滿灰塵污跡,就這樣跪在那兒,若不是臉生的太俊,竟有點農家漢子的感覺。
張二嬸回神,一邊趕過來一邊道:“趙公子幫着按鹿就行了,剩下的事都交給我,你,你看着前面,千萬別往後瞅啊。”這樣的活兒,說白了跟給女人接生差不多,趙公子是林家貴客,可千萬別嚇着人家。
趙沉雖不懂具體該如何催產,大概也能猜出些來,不用張二嬸提醒,先側頭看向前面。
前面是顆柿子樹跟木柵欄,他扭頭,視線掃過阿桔時馬上頓住,目光大膽,再無顧忌。
今日他做了這麼多,可都是為了她。
對上男人不加掩飾的兇狠目光,阿桔愣住了,一時竟忘了迴避,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其實兩人只有過幾面之緣,沒說過幾句話,相處時間也不長,至少阿桔覺得她一點都不了解這個男人的性子,可此時此刻,不知是他沒有刻意掩飾,還是旁的什麼緣故,她竟然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絲……賭氣?
是想告訴她,他屈尊降貴做這些都是為了她?為了她而做,但心中並不情願,因此有氣。
阿桔別開眼,是他自己要幫忙的,她又沒逼他做。
感覺男人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自己,阿桔抿抿唇,掙開被妹妹抱着的胳膊,小聲道:“阿竹你在這兒看着,我去給趙公子二嬸兒備水,一會兒忙完了好洗手。”
林竹沒鬆手,湊在長姐耳邊私語:“大姐,趙大哥分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忍着的,你走了,就不怕他一不高興不幫忙按着了?”若是換成村裡哪個男人,就是把張二嬸的活兒也攬了她都不會動容,但堂堂一個貴公子能為長姐做到這份上,不嫌臟不嫌味道難聞跪在那兒,林竹徹底認可了這男人,真心實意改口叫他大哥。
“你別胡說!”當著男人的面說這種話,即便對方聽不見,阿桔還是忍不住麵皮發燙,用另一隻掐林竹一下,準備要走。
就在此時,柵欄里張二嬸大喜道:“出來了出來了,總算出來了!”
姐妹倆齊齊看去,扭頭時心裏也是歡喜的,可是才看一眼,便不約而同退後幾步,一起捂着嘴跑了,只留林重九白着臉站在那兒,小男子漢似的堅持看守他的小鹿崽兒。
張二嬸望着阿桔姐倆的背影哈哈笑:“這倆丫頭,有啥好躲的?”
她笑得開懷,可惜沒人附和她。
趙沉目視前方屏着呼吸問她:“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不用不用,趙公子快去洗洗吧,過會兒再來看,那時這小鹿估計都能站起來了。”雖然不是自家的鹿,張二嬸還是很開心,一邊善後一邊笑呵呵地道。
趙沉一點笑的心情都沒有,鐵青着一張臉站了起來,目光越過柵欄再次落到阿桔身上。
阿桔剛緩過勁兒,本想去廚房舀水,忽見趙沉大步朝她而來,俊臉冰冷,那雙鳳眼更是危險。
明知道對方不可能光明正大欺負她,阿桔還是生出了逃離之念。
她抬腳就要走。
趙沉快步攔在她身前,就在阿桔嚇得面色蒼白擔心對方會動手時,卻聽男人用一種調侃的語氣問她:“是我面容醜陋凶神惡煞,所以你怕成這樣?”
阿桔錯愕抬頭。
趙沉熟稔地朝她笑了笑,伸手給她看:“身上髒了,你去端水給我。”
明日高照,他逆光而站,那雙曾讓她怕到顫慄的鳳眼裏卻因為笑意而多了難掩言表的溫柔。
或許是陽光太過燦爛,阿桔腦海里有片刻恍惚。
他,他剛剛的語氣,怎麼如此熟悉?
像是父親下地歸來,隨口囑咐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