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那麼，咱們的合作就這麼定了。”

艾恩葛朗特第11層塔夫特某餐廳內，西涼子志得意滿地看着眼前一副吃癟像的艾基爾，心裏笑得那是一個花枝亂顫。小樣，想從姐手裏佔便宜，還差得遠呢！

經過漫長的將近兩小時的討價還價，艾基爾與西涼子敲定了每月西涼子為艾基爾提供的回血紅葯的數量，藥劑的定價以及利潤分成問題等。其間過程，二人寸步不讓，都是一毛不拔的主兒，誰也不肯把自己的一分利益割讓給對方。最終，還是西涼子以比艾基爾更厚的臉皮取得了勝利。

“乾杯慶祝一下吧。”西涼子心情愉悅地端起身前的酒杯，舉起向艾基爾示意。艾基爾卻有些皺眉。

“你還未滿十八歲呢。還有，女孩子也不要多喝酒，從剛才到現在你已經喝了不少了，別以為我沒看見。”

西涼子握着酒杯的手頓時僵了一下，感覺這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糾結得要死。

原來，酒這種東西未滿十八歲不能多喝的嗎？她還以為這東西只是一種味道特殊了一些的飲料呢。

艾基爾卻是不知道西涼子心中的各種複雜思緒，只想着能讓西涼子吃癟他自己心中真是再爽不過了。於是他便自己端起身前的酒杯抿了一口，還炫耀似的在西涼子面前晃了晃才將杯子放下。這時，他臉上因為不能從西涼子手中討得便宜的鬱氣已然完全消散。

“對了，桐人怎麼沒跟着你一起，你們兩個不是去哪都黏在一塊的嗎？”

“拜託，我們也不是一天24小時都呆在一起的好嗎？”西涼子嘟嘴，“他去亞絲娜那裏了。”

“唉？又要開攻略會議了嗎？”

西涼子白了他一眼，道：“你們腦子裏怎麼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攻略的事情啊！我看整個攻略組的人都快變成心裏扭曲的變態了，真是讓人壓抑。”

“大家都想要儘快打通遊戲早點回家啊。”艾基爾嘆息了一聲，情緒變得有些低落，“在現實世界裏，咱們的家人還不知道怎麼擔心呢。”艾基爾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妻子，自己被陷在sao已經有半年了，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艾基爾的沉默讓西涼子也跟着沉默下來。

原來大家如此拚命地攻略遊戲，都是為了回家嗎？所以，艾基爾如此精打細算，竭盡全力地為培養sao玩家，為遊戲攻略進度出力，也是為了能夠早點回家嗎？

是啊，這裏是21世紀，這裏的人並不像22世紀那般，在遊戲的世界中呆幾個月或是一兩年都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他們，在現實世界中還有着自己的親人在等待呢。親人啊，那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西涼子是一名政府養大的孤兒，對於親情的概念是無比淡泊的。而22世紀如同她這般的存在比比皆是，所以她也沒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可是今天，看着艾基爾臉上思念的神情，她忽然地覺得自己能夠感受得到他心中的那份憂慮、溫暖與……動力。

他的家人，就是他努力攻略遊戲的動力。

桐人，是不是也是和艾基爾有着同樣的心情，所以才會這麼拚命呢？一直以來，桐人似乎都沒有在她面前提到過自己的家人。在這之前，她也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然而現在的她才想起了，桐人也只是個14歲的孩子，這麼小，就要被迫着離開父母這麼長的時間，心中肯定是充滿着焦慮與不安的吧？可是他卻一直以來都展示給人他堅強的一面，成熟得不像一個孩子。

自己這麼強拉着他出來瞎逛浪費時間，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了？桐人大概對她的這種行為感到十分困擾吧。

想要離開這個遊戲的，不只她一個。而是，sao里的每一個人，每一天都在想着出去啊。她害怕着被別人發現自己的身份的時候，別人也在害怕着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在這個遊戲當中。誰會有那個時間與閑情來關注她那一點點的與眾不同與小小的恐懼呢？恐懼、不安，那是整個sao里最不缺的兩種情緒了，每個人都有。

當艾基爾從自己對妻子的思念中回過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低垂着頭，彷彿全身都失去了活力一般的西涼子。艾基爾頓感詫異。

一直以來，西涼子給人的感覺，就是永遠積極，活力無限的樣子，彷彿所有的難題在她面前都不是難題。每每看到她身上活躍着的氣息，就能夠讓人驚慌與不安的心奇迹地平定下來。所以，beater事件后，有了她跟在桐人身邊，艾基爾一直都是放心的。她的活力能夠讓被傷害的桐人不至於走入絕望，艾基爾是這麼想的。

beater事件讓艾基爾一直對桐人隱隱地有些愧疚，愧疚於他們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桐人身上，而保全了大多數的封測者。他知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一個人身上，會對那個人帶來多大的傷害，然而那卻是那時事情唯一的解決方法。所以，他沒有站出來為桐人澄清什麼。最重要的是，他相信有了西涼子陪在桐人身邊，他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太大的問題。至少，他不是一個人，不會感到那麼地孤單與絕望。西涼子身上總有着能夠使人安心的氣質，這點從他與西涼子第一次交談時他就能感受得到。

可是，他光考慮着桐人的感受，又何曾在意過西涼子的情緒呢？她也還只是個17歲未成年的孩子吧，並且，還是一個女孩子。這樣的孩子，本應該在父母的呵護下盡情地撒嬌，卻被陷入在這恐怖的死亡遊戲當中。難道她不會不安，她不會恐懼嗎？可是她只讓別人看到了她積極樂觀活力的一面。從始至終，她都不是一個被安慰的角色，反而卻是別人堅持下去的支柱……

現在的她也是因為想起了自己現實中的家人，所以才會這麼不由自主地卸下了自己強裝的堅強，放任自己軟弱一會兒嗎？

想到這裏，艾基爾忽然覺得有些心酸。他站起身來，悄悄來到了西涼子身旁，一把將她的頭抱進懷裏，手中安慰似地輕撫着西涼子的滿頭烏絲。

“別擔心，我們一定能夠回去的。也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吧。雖然大家都急着想要回到現實，可是我們現在是生活在艾恩葛朗特不是么？有時候，我們可以適當地放鬆自己，不必總是那麼堅強。”

被艾基爾忽然抱進懷裏，西涼子整個身子先是僵硬了一下。她還從來沒有和別人如此親密地接觸過。然而，聽了艾基爾的話，感受着迎面而來的溫暖與心安，即使她知道艾基爾定是誤會了什麼，也沒有掙扎開來。

那是一種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暖暖的滿滿的。那是從前的她，即使賺到了再多的錢也沒有得到過的滿足感，讓她一瞬間的留戀，不捨得放開。

兩人維持着這麼一個姿勢許久，久到餐廳里來來往往的玩家們都開始用異樣的眼光打量着他們了，西涼子才在艾基爾懷裏悶悶道：“大叔，你還想這麼占我便宜多久，你是想要老牛吃嫩草嗎？”

聽了這話，艾基爾一下子狼狽地把西涼子從懷裏推開。若不是西涼子等級高，反應靈敏，此時她可能就丟臉地倒在地上了。

西涼子似笑非笑地盯着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的艾基爾，哪還有一點剛剛安撫人心的長輩模樣？於是忍不住調戲道：“你這是占完便宜后惱羞成怒，又想要殺人滅口嗎？”

艾基爾被西涼子說得一下子漲紅了臉。“亂說什麼，我可是有老婆的人，我妻子可比你這毛孩子漂亮多了。”

艾基爾搞笑的反應讓西涼子更來了興緻，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繼續調戲：“呀，原來某人還想搞婚外情啊？我可不當別人小三的。”

“誰想和你搞婚外情了，我可是個負責任的男人！”艾基爾兩眼冒火地瞪着滿口胡言的西涼子。

西涼子笑得一臉無辜，“我可沒有指名道姓，大叔你不要對號入座嘛。”

艾基爾已經被氣得沒話說了。這麼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剛剛他怎麼會覺得她可憐，需要人安慰來着？

最終的結果，艾基爾狼狽而逃。

西涼子在艾基爾離開后，心情頗為愉悅地享用完了晚餐，之後循着系統中的定位功能找到了桐人所在的位置。

出了傳送陣向著亞絲娜居住的地方走去，遠遠的，她就看到桐人與亞絲娜很是輕鬆和諧的交談。桐人他看起來，心情似乎不錯？

不知道為什麼，西涼子忽然覺得自己的好心情下降了一些，覺得那幅畫面有些刺眼。

哼哼，平時讓他去勾搭亞絲娜他還在那裏裝純情推脫，現在看起來他和別人相處得還不錯嘛，看上去比她和亞絲娜還熟。小桐人也真不夠義氣，自己早就勾搭上亞絲娜小姑娘了，居然還瞞着，讓她像跳樑小丑一樣在背後自以為是地撮合兩人，很好玩嗎？

西涼子有些氣憤於桐人的不地道，卻忽然間看到了他低頭羞澀卻整個人都散發著愉悅氣息的樣子。那個樣子，整張娃娃臉滿是柔和與溫暖，簡直萌了西涼子一臉血！

似乎，也許，可能，桐人這個樣子也不錯。果然，他還是比較喜歡和大家在一起的，這一點在當初參加提亞披露組織的會議的時候就很明顯了不是嗎？如果是亞絲娜的話，應該可以帶着桐人重新融入人群吧，這樣桐人就不必整天都板着一張冰山臉，身邊只有她一個朋友了。他也可以，儘快走出beater的陰影。

想到這裏，西涼子給桐人發了個訊息后，轉身悄悄離開。

話說桐人在被西涼子趕走後，心裏就一直糾結忐忑着該如何向亞絲娜開口說明西涼子的請求。沒想到，在他找到亞絲娜的時候，他才剛說完涼子讓他把魚帶給她，她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亞絲娜把他帶到了她的臨時住所后，就開始料理起手中的食材來，途中與桐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桐人驚喜於亞絲娜並沒有想像中的難相處，便比攻略遊戲的時候與亞絲娜相處時話多了些。再加上二人聊的共同話題是涼子，興緻也一直很不錯。

等到亞絲娜料理完涼子的便當，又請桐人在她家用晚飯。桐人無法拒絕，又擔心西涼子急着要自己手中的便當，只得急匆匆地吃完了飯後拎着便當向亞絲娜告辭。亞絲娜知道桐人不善與人相處，倒也沒在意桐人失禮的行為，反而起身一路把桐人送到傳送陣附近才停下來。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也替涼子謝謝你。”

亞絲娜嘟嘴道：“才不是因為你呢。涼子那傢伙經常帶食材過來讓我幫忙料理，我已經習慣啦。她就是個吃貨，看到什麼都想要往嘴裏送，跟幾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

想到涼子平時見到食物時的模樣，桐人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便當，便不自覺地柔和一笑。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幕恰好被西涼子看在眼裏，還對他產生了誤會，以為他是與亞絲娜相處愉悅，心裏咒罵他不講義氣不知幾百遍。

與亞絲娜分開后，桐人剛想要調出系統查詢西涼子所在的位置，就收到了西涼子的來迅。桐人想也沒想便點開了那條訊息。

——to桐人：

本小姐忽然覺得攻略組氛圍太過讓人壓抑，決定讓自己好好度假一段時間。據情報屋傳來的消息，3o層以內應該都不會出現什麼太難搞定的boss，所以趁着這段時間好好讓自己放鬆一下吧。給你個任務，出去走走吧，和誰一起都沒有關係，試着讓自己融入人群。很多玩家都十分樂意桐人你的加入的，別總把自己縮在龜殼裏。你要試着走出去別人才會接受你的。咱們以一個月為限，如果這一個月內你還是覺得自己努力了也辦不到的話，我就答應你以後天天陪你努力攻略遊戲如何？

ps：別想着作弊，我會隨時找人盯着你的，別忘了情報屋的阿爾戈可是我姐兒們。要是你敢這一個月什麼都不做的話，哼哼……

pps：那份便當就賞給你吃了，要按時吃飯，別餓壞肚子。

——by你親愛的涼子姐姐

桐人看完這條簡訊后，哭笑不得。這算是，強迫性的休假？

打開系統追蹤西涼子，果然，她位置的信號已經被屏蔽掉了，根本無法追蹤。桐人無奈，關掉系統后想着，就按涼子說的辦吧，反正也只有一個月罷了。

顯然，桐人根本就沒想過自己在這一個月中能夠像西涼子說的那樣找到自己的夥伴。

誰會願意與一個beater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