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平安從血盟騎士的總部回到阿爾格特軒,西涼子、桐人和亞斯娜三人都是心有餘悸。待到三人緩過神來之後，便見亞斯娜有些愧疚地看着西涼子與桐人。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事，亞斯娜你也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怎麼能放任你自己一個人不管呢？”
“……其實，你不應該答應這件事的。”
亞斯娜的話讓桐人沉默。其實，當時會答應希茲克利夫的賭戰，除了亞斯娜的原因,也有因為西涼子的安全可能受到威脅的一時衝動。他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就覺得，如果自己不答應的話，涼子可能就會陷入到危險當中。雖然事後想想,覺得像是希茲克利夫這樣的存在，應該不可能會像那些紅名玩家那般隨意地傷害他人性命。
“喂喂，到底是什麼事啊？誰能夠給我說說？”艾基爾一臉憋急了的表情，焦急地隔着桌子盯着桐人等人：“別給我打啞謎了，你們去見最強公會的團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你們三個一回來就好像被嚇傻了一樣一個個都在那裏發獃，發獃完之後又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桐人，你到底是答應了什麼？”
桐人看着艾基爾臉上那副‘我很着急，我很好奇，你快解釋’的模樣，無奈地開始向艾基爾敘說起三人在血盟騎士總部的遭遇起來。艾基爾聽完桐人的敘述之後，臉上一陣唏噓。
“你們這趟走得還真是驚險啊，我光是聽着，就覺得那個團長不是一個好惹的人。平時boss攻略戰的時候都沒怎麼注意，只是覺得帶領着大家推倒了一個又一個boss的男人讓人有距離感，心裏只有可遠觀不可近看的崇敬感。沒想到，這樣一個人物居然會看上桐人你，想要讓你加入他們公會，並且還對你發起挑戰！”
桐人聽得艾基爾這麼說，臉上表情訕訕。其實他也不想的，會造成這樣的結果絕對是意外。
“對了，亞斯娜真的要脫離血盟騎士嗎，如果桐人與希茲克利夫團長的戰鬥贏了的話？那可是sao的最強公會啊！”發表完自己的一番感慨之後，艾基爾好奇地看向事件中心人物亞斯娜。亞斯娜翻了個白眼：“我從來沒想過要離開，畢竟，這個公會是團長帶領着我們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也算是我的家。雖然公會最近的行動有些讓人感到壓抑，但是，這不足以成為我離開的理由。”
艾基爾詫異了：“那桐人為什麼要答應這樣的賭戰？”他疑惑地看向桐人，想要看出他會做出這種多此一舉沒必要的事的理由。
桐人無辜地看着艾基爾，沒有給他答案。倒是亞斯娜苦笑：“是啊，其實你根本就沒必要答應，這可能，會讓你失去自由。”她抬起頭了，沉重地看着桐人，嚴肅道：“之前，在看到桐人君的二刀流時，我覺得那已經是異次元的強度了。但是，想要對付團長的專屬技能卻還是……”亞斯娜語氣沉重，對於桐人能夠戰勝希茲克利夫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桐人難得也認真起來，凝重道：“嗯，我也見識過很多次。攻防一體的劍技——聖神劍，先不提攻擊力，那個技能有着壓倒性的防禦力。”
幾人隨着桐人的話回憶起了每一次的boss攻略戰，希茲克利夫所表現出來的無敵性。
“我從來沒見過團長的hp槽變成過紅色，那種無敵性，已經打破了遊戲的平衡性。”亞斯娜的話讓眾人的心變得沉重起來。對付比boss更難打死的小強，想要戰勝他，實在是讓人無端就能夠產生出一種看不到希望的無力感。
“我明白。”
“怎麼辦，如果桐人君輸了的話，不僅我沒有辦法得到休息，就連桐人君你，也……”亞斯娜沒說出的話誰都明白，如果桐人輸掉的話，那麼從今以後他也得為血盟騎士做牛做馬，不能再像當so1o玩家那樣自由了。看亞斯娜就知道，加入那個公會之後，沒那麼容易能夠脫離的，而且每天累得像條狗一樣沒得休假，還要受人監視！
氣氛陷入低迷，每個人都為他人不太光明的未來擔憂着。亞斯娜雖然也曾經想過讓西涼子與桐人一起加入血盟騎士，覺得以桐人所表現出來的能力，絕對能夠承擔得起帶領大家低損耗攻略boss的責任。然而，現在公會裏這樣的狀況，她卻不怎麼忍心讓自己的朋友參合進這趟渾水中來了。
“放心吧，我不會輕易認輸的。更何況，亞斯娜是我們的朋友啊，我怎麼能不管呢？”桐人覺得大家沒必要那麼悲觀，還沒有比就先泄了己方的士氣。雖然希茲克利夫的實力有目共睹，也讓人有難以戰勝的感覺。可是，桐人也有着自己的自信。在網游的國度里，他從來不曾輸過！想到這裏，桐人看向了西涼子的方向，想要從自己的女友那裏得到同樣的信心與支持。
西涼子從回來開始，就一直沉默着，沒有加入到艾基爾幾人的討論之中去。桐人看向她的時候，艾基爾與亞斯娜也發現了西涼子的異常。
“涼子？”
聽到桐人的叫喚，西涼子終於抬起了低垂着的頭。只是，她的臉上，眼裏，並沒有桐人所希望看到的支持與認同，而是，一些桐人不敢深入探尋的東西。
“如果我說，我想讓你不要去應戰呢？”
西涼子冷冷清清的話讓桐人心中一涼，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被應證的感覺。他怔怔地看着臉上看不出情緒的西涼子，一時之間變成了啞巴。良久，桐人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只是，怎麼聽，都只有乾巴巴的感覺。
“涼子……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西涼子加重了語氣：“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裏，脫離攻略組，遠離血盟騎士的勢力範圍。我們可以去下層，哪裏都好，難道，血盟騎士的人還會為了這個，派出所有人來找我們的麻煩嗎？”西涼子說完這番話，期盼地看着桐人，希望能夠得到他的肯定，然後兩人便可以就此離開遠離是非。她沒有去看亞斯娜和艾基爾會有怎麼樣的表情，這些她甚至下意識地不想去想像。大概，是震驚與失望吧。
是啊，她是一個多麼自私的人啊，並且，還有着不誠信的劣等品質。她，竟會慫恿已經答應了希茲克利夫賭約的桐人主動毀約，做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向她這樣的人，會被他們所厭棄的吧？也許，他們的友誼就到此為止了。可是，她管不了那麼多。對於她來說，桐人與亞斯娜、艾基爾等人比較，孰輕孰重根本不用比較。她，只需要保證自己與桐人兩個人平安無事，不被麻煩糾纏，就足夠了。
桐人已經被西涼子的一番話驚得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他的心中，有着一種不敢相信的感覺。他不敢相信，剛剛那一番話，是從西涼子的嘴裏說出來的。那根本就不是他所認識的西涼子！這樣的西涼子，陌生得讓他無所適從，甚至產生了逃避的想法。
“涼……涼子，你，是開玩笑的吧？我們走了，那麼亞斯娜怎麼辦？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桐人的話讓西涼子的視線終於轉移到了亞斯娜身上。她的眼睛對上亞斯娜的雙眼，兩人此時眼底的情緒是一般無二的複雜。她怔怔地看着亞斯娜眼底的不明情緒，腦海里像是播放電影一般，與亞斯娜相識相處的點點滴滴走馬觀花地回放，無時無刻不牽扯着西涼子的情緒，撕扯着她的情感，動搖着她的決心。這個時候，她才清醒地意識到，亞斯娜在她的心目中，同樣擁有着很高的地位。她可以動搖她！
可是，就算她在她心中的地位再高，西涼子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抉擇。所以她狠狠心別過頭去，不再看亞斯娜可能隱含着失望與悲傷情緒的雙眼：“亞斯娜，對不起。”你就當從來沒有我這朋友！
六個字，代表了西涼子的態度，讓亞斯娜心底一涼。原來，這就是被拋棄，被背叛的感覺，彷彿從心底深處長滿了雜草，心臟似乎是滿的，可稱量之後，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那麼的空虛，讓人感受到了如黑洞一般的無底荒涼。
要說被西涼子這話震撼最深的，是心底越發慌亂而迷離的桐人。他是西涼子最親近的人，也是最親近西涼子的人。他以為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西涼子，卻在這一刻發現，西涼子所展現給他的另一面，讓他產生了一絲絲難以接受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這樣的西涼子，嘴裏只剩下無意識的呢喃：“涼子，你不是這樣的。”
也許，桐人此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他所有的思緒已經被西涼子突如其來的變化給驚得沒有任何的思考空間了！可是，他這無意識的呢喃，卻恰恰成為了壓倒西涼子內心平衡的最後一根稻草，引爆西涼子這段時間以來的壓抑、不滿的火星。
無意識的，才是心底最真實的！原來在他所喜歡的，不是真實的她。只是他心中以為的她該有的形象！呵呵，真是諷刺啊！她果然是不該放任自己去接受，去嘗試的吧？她怎麼會傻傻的以為，傻傻地相信，他會無條件地接受與喜歡她的任何一面呢？他所喜歡的，不過是一直以來她所偽裝出來的那個她罷了！
“我就是這樣的！”西涼子幾乎是對着桐人吼出了這句話，帶着幾許自嘲，幾許諷刺，幾許瘋狂：“接受不了嗎？我就是這麼一個自私的人。為了自己，可以犧牲其他所有人！”
西涼子的話就像一隻利箭一般，輕而易舉地穿透桐人的心臟，將他傷得鮮血淋漓。他想開口說話，想要讓西涼子別這樣，別這樣說這裏，別用這種決絕而失望的語氣對他說話。他會感到心慌，感到害怕。
“你自以為是聖父嗎？為了別人可以輕而易舉地犧牲自己？”
“你別再讓我噁心了，我受夠了！”
“莉茲貝特是這樣，現在又輪到亞斯娜！你總是這樣，為了別人可以輕易將自己置於險地，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一句一句，就好像平地驚雷一般，在桐人心中炸響。他的身體，他的雙唇，因為西涼子第一次如此激烈的感情爆發，而震撼得顫抖。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西涼子話里的怨恨與不甘，以及，被自己無心之下造成的傷害，那被挖開的，血淋林的傷口。
“不是的，這一次不同……幫亞斯娜，沒有危險不是嗎？涼子……”
“呵呵，哈哈哈，你以為這之間有什麼不同嗎？這就能夠成為你總是一次又一次地為了別人而忽略我的感受的借口嗎？”桐人類似辯解一般的話讓西涼子不受控制地大笑起來，可是，她的笑卻讓桐人，甚至是亞斯娜與艾基爾感到心中一陣酸疼。明明她是在笑，卻讓人感受到一陣說不出的悲涼。
“我為了你一人，同樣可以犧牲掉所有人，換來的，就是你為了所有人，放棄我一個人。你是好人，你偉大，你是聖父。我只是一個自私的人，我的眼裏只能看到我心中的方寸。所以，你接受不了這樣的我。你知道嗎，我多想你一直只是從前那個，會一樣自私地為了自己，選擇捨棄克萊因的小男孩！”
桐人的心臟因為西涼子的話密密麻麻地疼。他只能麻木地站在那裏，任由西涼子發泄着她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心裏想起了與西涼子初識的輕鬆與快樂。當所有人都拋棄他時，那段孤獨的日子，西涼子給予他的陪伴。涼子為了他遠離人群，涼子為了他沒日沒夜地刷怪練級。明明，她是多麼喜歡艾恩葛郎特一路的美麗風景，卻因為他匆匆而行。因為他，涼子推掉了各種入會邀請；因為他，涼子也曾被人排斥，只因為她跟一個beater是一路人。涼子不喜歡麻煩，卻可以因為他而選擇浪費時間去幫助一個落魄玩家，大海撈針般追尋一個小小的橙名公會。涼子曾經對莉茲貝特見死不救，追根究底，卻是為了不讓他有生命危險。。在他任性地選擇不顧危險救助莉茲貝特之後，卻又不顧自身危險地選擇想辦法救助兩人，而不是就這樣離開。而現在，同樣是為了他，為了他一時不忍，使用了二刀流所引來的麻煩，她不得不想辦法陪他面對……
為了他，一切都是為了他！
桐人忽然覺得，一直以來自以為的要保護涼子，要讓涼子可以依靠自己的誓言，是多麼的可笑。在涼子近乎絕望哀傷的怒吼中，他的心透風的涼，忽然懷疑起自己對於涼子的感情來……
“你錯了，我也錯了。我們根本就無法接受彼此揭開的另一面，還是，算了吧。”
算了吧……
算了吧…………
桐人癱坐在地上，目睹着西涼子一步步離開自己的視線，完全失去了反映能力。他的心臟堵得難受，想要站起來，想要去追，卻發現自己只能無力地趴伏在地上。他想要嘶吼，想要哭泣，想要捏緊自己的拳頭減輕自己心中荒蕪的疼痛。但這一切，他全都無能為力。只能慢慢，慢慢，看着西涼子消失，然後，眼前一陣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