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小氣的蝙蝠
年小春跑到田裏去逛了一圈回來,發現他們居然還在打鬧。
不過這次不是蝙蝠追着白狼跑，而是大蟒和蝙蝠搏鬥了起來。
搏鬥？
腦子裏一冒出這個詞兒，年小春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擦亮眼睛望過去，只見大蟒支起上身，張大嘴巴,對準在它頭頂上空盤旋的蝙蝠一口一口狠狠地咬去。而蝙蝠則左躲右閃，仗着自己身小靈活,一次又一次躲開了大蟒的攻擊。
年小春正納悶着他們這是在唱哪齣戲，蝙蝠突然開口說話了,聲音低沉，隱隱透着怒氣。
“小青,你夠了啊！別以為我一直忍讓你,你就可以得寸進尺了。”
“我要你讓個屁！”
趁蝙蝠不注意，大蟒倏地伸頭將它一口吞進嘴裏。
蛇眼頓時睜得滾圓，好像被自己的行為驚到了一般，整條蛇身竟直愣愣地定在了原地。
見狀年小春趕緊跑上前去，抱着蛇身搖了搖，“快張嘴把他吐出來，你別往下咽啊！”
聽到這喊聲，大蟒才回過神來，身子慢慢盤在地上，然後張口，把蝙蝠吐了出來。
年小春低頭一看，哎喲，渾身都濕透了，那身短短的絨毛也粘在了一起，真是夠狼狽的。
傅翼似乎真的生氣了，連句話也不說，揮動着翅膀朝樓上飛去。
大蟒看着他的身影，眼神有些黯然，直到看不見他了，才把頭瞥向一邊，哼出不屑的音調。
瞧着這一幕，年小春表示很無語：真是一條傲嬌的大蟒蛇！
“小青，你們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鬧得這麼厲害？”
“他欺負琅琅，我路見不平，結果就打起來了。”
小白狼在一旁插嘴，“不是打架，是你打他，他一直躲着你來着。”
佘青死鴨子嘴硬，“他那麼機靈，我怎麼可能打得着他？只是一口含住了他，又不疼不癢的，況且我也不是故意的，瞧他那小氣吧啦的樣子。”
小白狼一本正經地提醒，“你用尾巴把他拍到地上好幾次呢。”
佘青瞪圓眼睛，“你還敢在這兒說風涼話，不是為了你，我會和他打起來嗎？”
小白狼連忙縮起腦袋，不再吱聲。
年小春對他們的幼稚行為感到無奈，這些傢伙平時都是這麼打打鬧鬧的么？說起來都是活了幾百年的妖怪了，能不能稍微成熟一點？
垂眼看了看盤在腳邊的大蟒蛇和蹲在旁邊的小白狼，心裏又湧起了一股想吐槽的衝動。
雖然我知道你們是妖怪，但別動不動就化為真身啊，這裏又不是動物園！
吐完，年小春扶額，感覺自己快成吐槽帝了
視線繞着屋子掃了一圈，沒看見徐霽的人影，年小春有些心氣不順。那隻大貓也不知道死哪去了，平時總是黏進黏出的，今早做了那種事兒，就一直沒見他下過樓，是不是搞到手了就不用珍惜了？
……
年小春剛抱怨完，徐霽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很好，又來了一隻動物。
看着一走過來就用毛臉蹭自己大腿的老虎，年小春嘴角一抽，心想，乾脆在這裏設一個小型動物園得了，把這幾隻妖怪用籠子關起來，供大家觀賞，還可以掙點小錢。
“我們別在這兒傻站着了，去沙發上看電視吧。”佘青的話瞬時打破了屋內的沉靜。他率先朝沙發的方向滑去，爬上去后，用蛇尾尖打開了電視機，隨後扭頭對年小春說：“小春快過來幫我換台，我要看白娘子。”
“都看了幾百遍了，你還沒看膩么？敢不敢看點別的？”
年小春嘴上雖這麼說，但臉上卻帶着好笑的神色，走到沙發前坐下，拿起遙控板，幫他把《新白娘子傳奇》調了出來，然後問道：“你想看哪一集？”
“白蛇大戰法海那集。”
“哦。”
年小春按照他的話，找到那集，按下播放鍵。
電視裏傳來噼里啪啦鬥法的聲音。
佘青兀自冷哼一聲，“這才叫打架。”接着朝樓梯那邊瞥了一眼，噝噝地吐着猩紅的蛇信子，“不就含了他一下嗎？我又沒把他吞進肚子裏，真是小氣死了。”
瞅着身邊的傲嬌大蟒蛇，年小春其實很想說，你的心眼也不算大。
乾咳兩聲，引來大伙兒的注意，年小春摸頭一笑，“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
徐霽用頭蹭他，“什麼問題？你問吧。”
年小春抬頭環視着四周，老式的門樓，素雅的青磚牆，他早就感受到了，這房子裏處處透着一股古色古香的味道，“這間房子包括外面的農場是你們自己蓋的么？還是用妖法變出來的？”
話音剛落，三隻妖怪撲哧一笑。
年小春一頭霧水，“我說錯話了么？”
“不是，就是覺得你的想法很好笑。”佘青動動身子，將蛇頭擱在他的肩膀上，耐心地解釋，“這房子是徐霽的父母留給他的。”邊說邊用蛇信子碰了碰他臉上的血印子，“現在你已經是徐霽的人了，也算是這間房子的半個主人了。”
被打趣了，年小春竟然不像以往那樣羞得半死，此時他滿腦子都想的是，妖怪也會有父母么？！
急忙扭頭問徐霽，“你的父母？怎麼沒聽你提起過，他們現在在哪兒？我還以為你們都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徐霽低聲笑了笑，“你總是喜歡亂想，他們現在應該在雲遊四海吧。”
“那他們也是老虎？”
“我母親是，但父親是人。”
“（⊙o⊙）…呃，原來你是一隻半妖。”
“小春，你答對了！”佘青哈哈大笑，“你的大貓隨他父親姓徐，我們三個沒爹沒娘，所以名字是隨便亂取的。你未來的公婆人可好了，那隻臭蝙蝠和琅琅是他們撿回來的。我呢，一直生活在後山裡，有一次不小心受傷了，被他們發現后把我帶回了家，於是就住在這兒了。那時候我們都還小，徐霽的父母一邊照顧我們一邊教我們修鍊，大概過了一百多年吧，等我們修鍊到一定程度，可以化為人形了，他們才安安心心地出去遊玩了。”
年小春有些聽呆了，這就跟神話小說里的情節一樣，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可、可大貓的父親是人，人也可以活這麼長歲數么？”
“能啊，人也可以修鍊啊。”
“……”年小春又驚呆了，深感自己的世界觀被徹底顛覆了，他還以為只要是人必定會經歷生老病死，他之前甚至想過，如果他真的和徐霽在一起了，他們遲早會面臨分離之痛。畢竟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會生病、會老去，終究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而徐霽永遠不會老、不會死去，只能一天天看着他變老，直到最後埋入黃土之中，那該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痛苦難過肯定是有的，是一直難過下去？還是隔個幾年把他忘掉？這都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如果可以，他希望徐霽能永遠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耳邊傳來佘青的聲音，“小春，你也可以修鍊的，叫徐霽教你就行了。”
“這事兒以後再說吧。”年小春對修鍊的認知還停留在不吃不喝整天打坐的狀態上面，他雖然不是個貪吃之人，但要他一天不吃東西，他絕對忍受不了。
視線掃向電視機，心中又冒出了一個疑問，用胳膊撞了撞身邊的老虎，問道：“對了，房子是你的父母留下的，那這些家用電器也是他們買來的么？”
“那個……”徐霽支支吾吾，偷瞄佘青一眼，正巧對上了他的目光，靈機一動，把問題拋給了他，“小青，這些東西是怎麼弄回來的？我有點記不清了。”
佘青拿眼瞪他，隨即望向年小春，哈哈乾笑幾聲，“好像是傅翼抱回來的。”
佘青回答得很含蓄，可年小春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什麼抱回來的……偷了東西還不敢承認！
和這幾隻妖怪相處了這麼久，年小春算是把他們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了。他們天天宅在家裏，不工作不掙錢，兜里估計連個鋼蹦子都沒有。年小春覺得自己當初真是太天真了，一聽到一個月有五千塊錢的工資，根本沒思考一下就樂呵呵地答應了，結果呢，已經過了幾個月了，連一毛錢也沒看見！
既然是一家人，不對的事情年小春當然要指出來，免得他們一錯再錯，“看中喜歡的東西，要用錢買，不是把它‘抱’回來！這種行為是犯法的，被警察知道了，會把你們抓去坐牢的。”剛把話說完，那三隻妖怪就衝著他呵呵傻笑。年小春翻白眼，都成小偷了，還有臉笑！
佘青討好似的用尾巴纏住他的腰，“小春，原來我們什麼都不懂嘛，現在有你了，就不會再做違法犯罪的事兒了。”
“那還差不多。”年小春覺得自己就像個家長一樣，不僅要教這幾隻妖怪怎麼做人，還要照顧他們的生活。於是正襟危坐且一臉嚴肅正經，擺出一副家長的威嚴，“你們給我立刻變回人形，既然想好好做人，就得有個人樣兒，我不想每次睡醒后就看到幾隻動物坐在客廳里看電視，這場景很驚悚好不好！要是突然闖進來一個人，絕對會被你們這副模樣嚇死！”
被教訓了一頓，三隻妖怪老老實實地變回人身。
剛變回來，佘青的身子還維持着先前的狀態，軟趴趴地窩在沙發上，雙腿攪成了麻花狀，完全就一副坐沒坐相懶散至極的模樣。
看着那扭得不成形狀的雙腿，年小春忍不住伸手幫他捋順。
耳邊是佘青輕盈的笑聲，“小春，你對我這麼好，你家大貓會吃醋的。”
年小春衝著徐霽揚揚下巴，吃准了他不敢把自己怎麼樣，“你有意見嗎？”
“沒有。”徐霽無奈地笑了，寵溺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嘖嘖，你們倆真肉麻。”佘青笑着逗他們，“大白天的能不能注意一下影響？不要刺激我們這些孤家寡人。”
年小春順着他的話反戲弄回去，“你什麼時候變成孤家寡人了？你的那位不是被你氣跑了么？”
“我的哪位？”佘青一時沒反應過來，看見年小春朝樓上努了努嘴，臉色微微一僵，立馬炸起毛來，“切!不要把我和那隻臭蝙蝠湊在一塊兒！我最討厭小家子氣的男人！特別是那種白天只知道睡覺，到了晚上就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到處找血喝的小氣鬼！一張嘴就是滿口的血腥味，還自我感覺良好，真不知道他的自信是打哪兒來的。”
“哎，吵吵鬧鬧很正常，但也別老和他慪氣啊，其實他對你很不錯的。”
年小春輕拍佘青的後背以示安慰，嘴唇張合幾次，猶豫着該不該把傅翼偷偷寫日記的事說出來。
可還沒做出決定，眼角的餘光無意瞥見樓梯口站着一個人影。
心裏忽感不妙，轉頭看過去，果然是傅翼。
對方臉色陰沉，眉頭皺成了“川”字，薄唇抿了又抿，最終什麼話也沒說，調頭朝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