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通天台血淚（中）

塵埃終於落定。

和昨天正好相反，這次陽光戰勝了陰雨連綿；也許說光明戰勝黑暗更讓人覺得舒服；就像昨天陰雲突然遮住陽光進而風雨大作一樣。其實錢幣的兩面翻來覆去，彼此的勝利都是暫時的，風雨洗朝歌，也暗合了大戰必有大雨的俗語。

陽光依然普照，但是殷商帝國卻退出了歷史舞台，永久地退出，就像曾經的夏王朝一樣。朝歌迎來了新的主人，他們接管了一切，包括財富和女人；和紂王不同——應該說是截然相反的是——財富將會分配給民眾，而女人——那美女如雲的後宮——則被死亡的氣息所包圍。

最後的審判在通天之塔——鹿台進行，雖然熊熊烈火已經剝奪了他華麗的外衣和豐滿的血肉，但是骨架依然矗立在世人面前，默默傾訴着對於戰爭的恐懼。

據說，就在蘭花之王徹底枯萎死去的時候，不死花園之中群花凋謝，萬艷魂銷，就連溫泉之水，也突然枯竭，不再流淌；既然眼淚已經流盡，那麼接踵而來的就是死亡。

於是，無數桶事先準備好的油脂被潑灑在殿牆之上，之後隨着衛士們手中的火把紛紛扔出，熊熊火光照亮了血戰之中的牧野，照亮了西周大軍前進的道路。

一代帝王身穿黃金絲線聯綴數千顆璀璨明珠做成的寶玉衣，帶着訣別的惆悵和滿意的微笑，衝進熊熊烈火；妲己帶着同樣的表情注視着愛人從容赴死，沒有任何共同殉難的意思，就那麼意味深長地注視着，注視着······

陽光普照乾坤定，血流成河萬物新！余火獵獵，濃煙滾滾；燒了半夜的鹿台早已經面目全非，所有春光都已經別離而去，只有它的女主人——妲己還在那裏站立着、觀望着，一動也不動······

勝利者的精銳力量簇擁着新王朝的核心集團席捲而來，佔領了殷商帝國的制高點；武王姬發端坐在黃金寶座上，那裏依然殘留着舊主人的餘溫。

文王武王之師、帝國的智囊、新王朝的奠基者——尚父姜子牙銀髮白袍，精神矍鑠地站立在寶座旁邊；兩旁雁翅般排開，風光無限。文臣峨冠博帶、不染征塵；武將劍戟鏗鏘、血污甲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妲己的身上和臉上，都想好好見識一下憑藉一己之力衰敗一個強大帝國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可恨的是——不如說是遺憾的是，這位傳說之中的絕代麗人臉上矇著一層厚薄適中的粉紅色紗巾，剛好令人看不清面容——致命的朦朧；一襲紫紅色長裙緊緊裹住修長的身體令人陶醉之餘，不由得浮想聯翩。一絲因極度好奇而枝生的不安慢慢擴散開來····

這一抹閃亮的紅色染紅了所有人的目光，終於演化成血絲密佈。

一陣短暫的喧鬧，虎賁將士帶過擒獲一干人來——都是女人；大家跪倒在地，英明——麗妃——手中緊緊握着那枚救命的錢幣！

一時美女如雲，佳麗無數；但是大家的目光依然聚焦在妲己身上，不曾移動分毫。

就在大家一片靜默，甚至於氣氛有些尷尬的時候，閎夭急匆匆趕來，在武王耳邊低語了幾句；武王臉色大變，立即站了起來，在姜子牙耳朵邊也說了幾句。姜子牙沉思片刻，輕聲問道：“真的沒有找到？‘

閎夭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每搖一下，姜子牙的臉色便黑一分，終於成了烏青色；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面面相覷，莫衷一是。

在面紗的掩映之下，妲己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這一笑，意味深長，這一笑，驚天動地。

“當時誰在場？”武王終於爆發，大喝道。

“帶上來！”閎夭大叫一聲。

兩個虎賁武士押過一個飛熊軍士兵來，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地。

“快說！！”利刃在手，閎夭怒髮衝冠。

“是、是、是是······”驚恐之餘，士兵開口了，“小人、小人親眼看着大王-不，紂王——在火勢最大的時候沖了進去，就在那個位置！”他指向身後不遠處，“貴妃娘娘可以作證！”

姜子牙揮揮手，士兵被押下去了。

“妲己，他說的是真的嗎？”他緩緩問道，聲音略顯顫抖。

“千真萬確！”妲己清婉潤澤的聲音響起，就像泉水叮咚，餘音回味無窮。

“那他的屍體呢？”

“通天台，通天台·····大王當然上天去了！”妲己輕笑道，笑的人血脈賁張！

原來清掃戰場，紂王的屍體竟然沒有找到！這是一個令人恐慌的結局，足以引起軒然大波！大家目瞪口呆，連那些嬪妃們都傻了，除了妲己！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英明頓時感覺到心跳加速，心臟似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他伸出右手按壓在左胸，生怕在這驚心動魄的時刻，自己承受不住昏厥過去！左手掌心裏的錢幣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那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果然，被恐懼包圍以至於陷入抓狂的散宜生抽出利劍，直奔英明而來；英明不由自主地把左手舉在胸前，眼看就要打開；與此同時，鋒利的劍刃閃耀着奪目的寒光，越來越近，帶着飲血的**。

也許認為這個柔弱女人彎曲手臂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一個虎賁武士衝過來，捏住英明的左臂，按在腰際。任憑英明如何掙扎，就是不能動彈分毫，最危險的時刻終於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