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恩賜】我們都不知道這是童話的開始(上)
我們都不知道這是童話的開始。——安恩賜
一
我是安恩賜,現就讀於青城十二中高三a班。我每天都有無數的知識點需要反覆記憶,無數的試卷需要作答,無數的考試需要參加,每晚都在為高考披燈夜戰。還有,常常被一個夢所困擾。
這一夜,我又做了相似的夢。我又夢見自己站在高高的樓頂,迎面有猛烈的風使勁地向我吹來,從我身上呼嘯而過。冷。刺骨的冷。我忍不住雙手抱臂,這時會有一個女生出現,她手裏拿着一件男式冬季校服,她把校服遞給我,隻字不語,然後像她的突然出現一樣突然消失。
這次她又出現,我並未接過她給的校服。我看着她的臉。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夢見她多次,如今再見到她這張和自己太過相似的臉已沒有初見時的驚恐,現在有的只剩好奇。
實在是太像,若不是我和她的髮型和穿着不同,我會懷疑我在照鏡子,她,是鏡子裏的我。
“你……到底是誰?”沒有回應。她只是看着我,目光溫柔如水。
“你是……我的姐妹嗎?”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不完整的。我覺得這個世界存在另一個我,過着和我迥然不同的生活,有着與我不同的喜怒哀樂,而我卻能感受到她的情緒,這種感同身受細微到幾乎可以忽略,卻又伴隨了我好多年。
她還是沒有回答。又把校服遞給我。認真的表情,眼睛裏像藏着一片星海的亮。
我猶豫地接過她給的校服。
“你別消失那麼快!”我急急地說。我還有話要說,不管你是誰。
為難的神色只是一閃而過,隨後她淡淡的微笑像是早春暖陽下靜靜綻放的花。一副完全願意當一個傾聽者的樣子。
而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這樣面對面站着,無言。
手裏的校服被她奪過,然後她把它披在我的身上。我低頭就看見校服上的名牌,牌上寫的還是那個名字。
忽然就有了開口的理由,我摸着名牌,說:“雖然不知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可還是想告訴你,他很好,他剛從學校畢業回來。”
提到他,她的身子還是微微地顫抖的一下,然後,低頭不語。我想我並沒有錯過她眼底那一片濕潤的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她的眼裏只有安心與感激。
他是你喜歡的人吧,他叫金宸,多好聽的名字。他過得很好。
還沒等我開口說多一句話,她就開始變透明,這次,她伸手拂過我的臉,我卻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她的目光依然溫柔,眼裏有着薄薄的霧氣,她說:“謝謝。對不起。你也要好好的。”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徹底消失。然後我就醒了。夢裏的場景太過真實,以至於醒來后竟不願承認那只是夢境。我萬分不願地從床上起來,打開手機,發現已是早上七點。六月初的陽光透過窗帘的細縫斜照進我的房間,窗邊的水仙花依然翠綠,卻沒有半點想要開花的徵兆。床頭的毛絨玩具桃子一臉花痴的衝著我笑。
我把桃子抱在懷裏,仔仔細細地看着它。桃子是阮裳送我的生日禮物。阮裳說這個毛絨玩具是她親手製作的,這個花痴笑臉也是她親手縫製的。
阮裳是我的發小,我已經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認識阮裳的了。總之在我能回憶起的最久遠的記憶里已有她的身影。我和阮裳從小就讀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我和她是同學的關係似乎會如同我和我母親的母女關係一樣永遠無法改變。
轉眼間,我們即將高中畢業了,阮裳除了和我一樣不會投胎投到好人家之外,她似乎什麼都會。她歌舞雙全,成績優異,有着一張天使臉蛋,還有魔鬼身材。總之就是一個如同太陽一樣耀眼的存在。從初中開始,校花這個稱號便華麗麗地落到了阮裳的身上,像是別人給她取的另一個名字。
阮裳這位校花除了多才多藝和漂亮美麗之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花痴。當我第001章的地方看去,果然找到了正坐在窗邊和金宸在一起的阮裳。阮裳顯然也是發現我了,舉着手朝我的方向大幅度擺動。
金宸轉頭,微笑着看着我。
我猶豫了一下,才決定走過去坐在阮裳身邊。
“怎麼這麼晚才到?”阮裳抱怨道。
“是你來得太早,”我把手機里的時鐘給她看。她訕訕地推開我的手機,看向金宸,說道:“想早點見到金宸哥嘛。”
我表示無語,默默收回手機。金宸還是淡淡的微笑,而後看向我,說道:“兩個月沒見,恩賜倒是漂亮了許多。”
“啊?”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阮裳接話道:“恩賜她今天化了妝嘛……哎你怎麼沒有刷睫毛?”
“刷不好,所以沒刷。”
“我不是教過你了么?明明學的挺快的啊……”
“可是……”
“不刷睫毛也挺好看的。”金宸突然開口。我和阮裳都愣了一下。
“真的。”金宸很認真的又補充了一句。
阮裳反應過來,捧場道:“金宸哥說的對,誰叫你睫毛又黑又長的。”阮裳撇撇嘴,嘟囔道:“真是讓人好生羨慕。”
“放心,就算我的睫毛長到能刷牆,你還是我們這裏唯一的女神。”
阮裳對我報以燦爛的一笑,和一個熱情的擁抱。
金宸無奈又好笑的看着我們,他說:“恩賜,小裳,你們高考前放幾天假?”
“兩天吧,因為要封考場。”阮裳回道。
“後天就要考試了,你們要加油。”
“嗯。”阮裳認真而鄭重地點了一下頭。
“恩賜呢?”金宸看向我。目光接觸不到半秒,我便避開他,把目光轉移。
我總是不敢看金宸哥。
阮裳曾問過我:“金宸哥問我你是不是討厭他?”
“沒有啊,我沒有討厭他。”
“那你喜歡他?”
“不不不,我沒有喜歡他。”
“恩賜,記住了,你不喜歡他,而我,很喜歡很喜歡他。”
我真的不喜歡金宸,我只是害怕他,害怕他的目光。金宸哥看我時的目光有時如同看着自己的妹妹,漂亮的眼眸里滿是寵溺,而有時則是一種過於深情的目光,讓我感到心慌。
“金宸哥,你認識的人中有和我十分相似的嗎?”我曾問過他,在我剛認識他的時候,那時我已經夢見過那個神秘女生好幾回,還有,他的名字。
金宸獃滯了好一會兒,才笑着回答我:“沒有,怎麼了?”
“沒什麼,就隨便問問。”
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一次見到金宸是上高中后,他把他的咖啡店開在我們學校附近,咖啡店取名是“恩典”。
記得高一的冬天,我總是莫名的收到“恩典”咖啡店送來的熱咖啡。我問外賣員這是什麼回事,我明明並沒有訂任何咖啡。外賣員只是搖搖頭,表示他不知情,便轉身離開。留下一臉茫然的我和阮裳。
“應該沒下毒吧。”我看看手裏的咖啡又看看阮裳。阮裳撇撇嘴搖頭。
為此,我曾親自問過金宸,金宸說:“是一個叫許一凡的男生讓我們給你送去的。”
聽到這個,我深深的鬆了一口氣。
金宸突然壞壞地看着我:“怎麼,你認為是我送的?”
“沒有,沒有。”我急忙搖頭否認。即使,我確實是這樣認為的。
金宸開始笑,當時有許多女生是為了見到他而出現在咖啡店的,金宸願意和我說話已經讓很多女生不解和疑惑,如今,金宸還笑着看我。我非常機智地在被女生們憤怒的目光殺死前離開了咖啡店。後來,我和金宸說話的機會因為我的刻意躲避就更少了。
像今天這樣面對面的聊天更是少。
“嗯。我也會加油的。”我強迫自己抬頭,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有信心嗎?”
“有。”
“我們打算考敏希大學,和金宸哥一個大學。”阮裳如是說。
“敏希……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想到能和金宸哥一個學校就很開心,可惜,哥哥已經畢業了。哥哥不考研嗎?”
“在考慮當中。對了,恩賜,你不點些東西喝嗎?”
“我……我要一杯法式牛奶咖啡就好。”
“蕭雯現在忙不過來,你等着,我給你煮去。”說完,起身要走。
“不,不用的。”
“沒關係的。”
“可是……”我看看金宸,又看看阮裳。只見阮裳把面前的咖啡推到一邊,然後笑着對金宸說:“金宸哥,我也要一杯一樣的,想換一下口味。”
“好的。”
阮裳又是燦爛的一笑。
金宸走後,阮裳十分激動地問道:“恩賜,你有沒有覺得金宸這次回來后變帥了?”
我沒說話。抬頭不遠處正在忙的蕭雯,她回頭沖我微微一笑,然後繼續忙。
這邊的阮裳還在喋喋不休。
“金宸好像又變瘦了,對不對?”阮裳看着正在忙活的金宸,“真是讓人心疼。”
我把阮裳的身子轉過來,面對着我,我提醒道:“小裳,你別忘了姜晟的存在。”
“有金宸哥在,誰還記……”
“這是不對的。金宸不是你的,你應該想的念的是你的男朋友姜……”
“蘇末灝也不是你的,你還不是依然想着念着他?”
我,無言以對。
“還是不敢來這裏對嗎?因為蘇末灝曾經在這裏兼職過。這都多久了,你還是放不下他嗎?”
“小裳,我不想和你繼續這個問題。”我拿起我的手機,它剛剛提示我我有新消息。
阮裳見我如此,倒也安靜下來。
是許一凡發來的信息。
“你的生日快到了,想要什麼禮物,儘管說,不必客氣。”
我思考了一會兒,才回他:“不知道。”
“等你有想要的禮物,記得告訴我。”
“好的。”
“高考加油,記得不要再像中考一樣吃壞肚子,影響考試。要把考試用品帶齊,准考證,身份證,2b鉛筆,水性筆,還有圓規直尺橡皮檫,都別忘帶了。考試的時候不要太緊張,相信自己。別喝太多水。記得帶傘。”
“知道了,你真像個老媽子。”
發送成功。把手機放下。
“又是許一凡?”
“嗯。”
許一凡是我在網上認識的一名攝影愛好者,我們通過網絡聊了三年,也不知什麼原因,我和他聊十分投機。他在我心中是我的大哥哥,填補了我內心缺失的那份兄長般甚父親般溫厚的愛。雖然從未見面,許一凡卻給了我實實在在的溫暖。心情失落時有他的安慰,每年生日時有他郵寄過來的禮物,寒冷冬日,還有他為我買來熱咖啡。
我在想,如果深藏在我心裏的愛情無法生根發芽,我就去找許一凡,嫁給他,和他浪跡天涯。我不求他是個高富帥,只求他一如既往地對我好。
“恩賜,你別太相信許一凡。”阮裳用前所未有的認真的語氣對我說。
“你不怕嗎,網上的東西有可能都是虛構的,你連他是貓是狗都不知道。”
“他是人。”我說。
“就算他是人,你能確定他是好人?你忘了我們初中那時,有個女生去見網友被人先奸后殺,屍體還是從江面找到的的事嗎?就算這個忘了,你難道連上個月隔壁學校的有個女生去見網友,被連捅十幾刀的事情也忘了嗎?”
我不敢直視阮裳的眼睛。是的,我沒有忘記那些恐怖的事情。我也害怕許一凡會是那樣的變態殺人犯。值得慶祝的是,目前為止,許一凡從未提過要和我見面。
阮裳的語氣放緩了些,對我說:“恩賜,別再沉溺於回不去的過去和虛擬的網絡了,你最應該在乎的是現在和現實。”
談何容易,你還不是一直沉溺於對一個不可能的人的幻想當中嗎?只是這話,我該怎麼說出口。
回不到的過去,關於蘇末灝;虛擬的網絡,關於許一凡。那什麼才是我的現在和現實,我真的分不清。
“咖啡來了,你們都在說什麼呢?”金宸捧着三杯咖啡出現。阮裳拿起金宸送來的咖啡,回答道:“也說什麼。”她湊近咖啡,聞了聞,讚美道:“好香啊,謝謝金宸哥。”
我也淺嘗了一口確實不錯。
“恩賜,你覺得怎樣?”阮裳問我。
“很不錯。謝謝金宸哥。”
“不用謝,你們喜歡就好。”金宸很滿意地笑了。阮裳看見金宸的笑,說道:“金宸哥,你應該多笑笑,你笑起來真心好看。而且看到你的笑容會讓人心情變好的。”
我正驚訝於阮裳能如此直白的讚美金宸時,阮裳忽然用手肘碰了碰我,問道:“是吧,恩賜?”
我剛喝下的咖啡差點噴了出來。一抬頭,發現金宸正饒有興趣的看着我。
“嗯,很好看。心情也會變好。”我小聲回答。
金宸說:“好,那我以後常笑。”
阮裳不似開玩笑的說道:“金宸哥,你以後只許對我和恩賜笑,不要經常對別的女生笑哦。”
阮裳說著,還故意往她在學校的死對頭那裏瞄。那個女生氣的牙痒痒,一副想把阮裳啃得連骨頭都不剩的樣子。
“好。”金宸竟然答應了。阮裳粲然一笑,把背挺的更直了。
我並不打算說話,自顧自的喝自己的咖啡。
離開咖啡店的時候,金宸並沒有收我們的錢,他說這次他請我們。阮裳還是一副要和金宸繼續聊天的架勢,我堅決的把她拉出了咖啡店,生怕她說出“金宸哥只許請我和恩賜喝咖啡,不許請別的女生喝咖啡”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