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傳說中的一隻鞋

漆黑的小巷裏，鄭曦再一次感到百無聊賴。兩個小時之後，他就十八歲了。從七歲起，他就再也沒見過父母，儘管每個月都有生活費到帳。直到十五歲那年，一封遲來的信，讓他確定父母不在了。陪伴他的也只有家裏那一面面雪白的牆壁，和幾張老舊的照片。而當他過完十八歲生日，每月原有的生活費也將中斷供給。轉過小巷，終於有了幾盞路燈。“寂靜的小巷裏，昏黃的燈光下，我獨自徜徉。一面數着枯葉的沙沙聲，一面品味深秋的凄涼……”鄭曦開始無聊的自言自語。他突然發現自己很有當青春派作家的天賦，如果寫點悲春傷秋的東西，騙騙花季少女的眼淚，興許就不用為大學的學費發愁了。但是……如果自己能當作家，為什麼還要上大學呢？這年頭的文學，不是高中文化吃香、初中文化王道、小學文化所向披靡嗎？急促的跑步聲打斷了鄭曦的yy。一個穿着運動裝少年從一條小巷裏躥出來，扭頭看到鄭曦，先是一愣，緊接着大喊道：“快跑，想活命就快跟我跑！”邊喊邊向鄭曦跑過來。鄭曦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黑暗就籠罩了一切。氣溫驟然降低。碧幽幽的鬼火從漆黑的地面上飄上半空，腐臭的氣味四散開來。小街瞬間化作黃泉鬼域。“別發獃，快跑！”那運動裝少年又吼了一聲，加速向鄭曦跑過來。“你……身後！”鄭曦剛想問句話，就看見小巷裏飄出兩個黑影，一個瘦如枯骨、青面獠牙，乾癟的手指上頂着一寸多長的指甲；另一個披頭散髮、嘴裏垂出兩尺來長的舌頭，手裏還拎着一根麻繩。運動裝少年聽到警告，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張符紙，抖手化作一道火光，向後就甩，腳下則馬不停蹄的向前飛奔。那火光眨眼間飛到兩鬼面前，“啪”的炸開，化作一團烈焰，將兩鬼裹住。兩聲凄厲的慘叫貫穿黑夜，一聲低沉慘烈，一聲高亢尖銳。然而兩鬼卻並沒有被火焰擋住去路。無數鬼火隨着尖叫向火焰匯聚，轉瞬間把烈焰染成碧色。兩鬼毫不停留，帶着一身幽綠的鬼火，風馳電掣般衝過來。從運動裝少年出現到這一切發生，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時間。運動裝少年已經跑到鄭曦面前兩步遠的地方，身後兩鬼卷着無數鬼火電射而至。只見兩道黑氣一卷，少年臉上出現無比扭曲的痛苦表情，一聲都沒有發出來就撲倒在地上。兩鬼更不停留，哀號着撲向鄭曦。鄭曦一不是仙人轉世，二沒有神靈附體，理所當然的只能發出一聲尖叫，緊張的閉上眼睛，下意識地伸手一檔……靜。絕對的寂靜。電光火石間，鄭曦感覺到手上抓住了一個東西，很鬆軟，好像是稻草、麻繩之類的東西。下一秒，鄭曦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還有知覺！可是手上這東西……不會是弔死鬼的那根麻繩吧？又過了一秒，似乎沒什麼反應，他小心翼翼的睜開雙眼。眼前沒有惡鬼，也沒有漆黑的世界和滿天滿地的鬼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金光。第三秒，鄭曦發現這金光有點眼熟！抬起頭，收回手，金光也隨之消散，綠油油的鬼火又重現四周，那兩個無比囂張的惡鬼卻消失不見。藉著鬼火，鄭曦一看手裏抓着的東西，果然是一隻烏黑髮亮的草鞋！說起這支草鞋，還是鄭曦父母的遺物，十幾年一直放在柜子裏。鄭曦懶得很，雖然看到過，卻從來沒動過。至於那金光，則是在夢裏偶然看到過，當然覺得眼熟。不過……說起來……眼前這些東西怎麼就像是一場夢？鄭曦掐了自己一下。很疼，應該不是夢。他低頭看看趴在自己腳邊的運動裝少年。那少年年紀跟鄭曦差不多，這時候彷彿死了一般，一動不動，眉心上隱約有一團黑氣盤踞。這樣稀奇古怪的事情，鄭曦當然沒遇到過。不過剛才這草鞋突然出現在他手上，隨後就幹掉了兩個惡鬼，想來這草鞋驅邪的功用非同小可，也許能驅散黑氣，救這小子一命。如果不好用……哼哼哼，誰讓你把鬼往我這邊領？挨一鞋底算你便宜！想到這裏，鄭曦揚起手中的草鞋，對着少年的腦門就是一鞋底。果然，一道金光閃過，少年身上的黑氣全部消散不見。之後的事情……當然是開溜。否則就要在滿天鬼火下過夜了。鄭曦走出三步遠，嘆了口氣，又轉身回去背起那個少年——不管怎麼說，人家也拚命的叫他逃跑了，扔下不管委實不厚道。就這樣，鄭曦走出足足半里地，也沒走出那一片綠油油的鬼火。好在他的體格還不錯，背起同齡人並不是什麼問題。於是，詭異的畫面出現了：陰風慘慘，日月無光。無數幽綠的鬼火之中，面色碧綠的少年，背着個半死的人，在羊腸小路上蹣跚而行……鄭曦猛地搖搖頭，把想像中的畫面甩到九霄雲外。按理說，這條小街也沒有幾步長，怎麼就走不出去呢？難不成，遇到了傳說中的鬼打牆？還沒等鄭曦想出究竟來，陰風又起。一個尖厲的聲音貫穿耳際：“什麼人這麼大膽，竟然傷本仙座下陰鬼！”鬼火之中忽然陰風大盛，滿天碧火好似風中殘燭，飄搖不定。一道陰森森的綠影，有如長蛇般緊貼着地面蜿蜒而來，在鄭曦面前十幾米的地方昂首騰上半空，化成一個人形。來人一身長袍，披頭散髮，慘白的面色在鬼火映照下陰森詭異。“小娃娃！”尖厲的聲音從怪人口中響起，“留下你背上的人，本仙饒你不死！”說完，怪然揚起鬼爪般的雙手，身周立刻亮起一圈碧火，轉眼間又出現了四五個面目猙獰的厲鬼。“呸，就你這模樣還‘本仙’？那少爺我就是玉皇大帝！”鄭曦心中暗罵，“如果你不害怕本少爺手中的‘寶鞋’，早就把我們吃得不剩渣了。”不過心裏罵歸心裏罵，鄭曦看到那四五個厲鬼還真是心裏打怵，站在原地移動也不敢動。那怪人只知道自己最初的兩個厲鬼被毀，也不知道對方身上有何護身法寶，同樣不敢輕舉妄動。兩人一動不動的對峙着，最終怪人先耗盡了耐心。“小娃娃，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就讓你體驗百鬼啖身的滋味！”說罷，怪人揚手放出碧火，就有一群冤魂厲鬼憑空現身，齊齊向鄭曦撲來。鄭曦也是兩眼圓睜，心中暗道一聲“拚了”，揚起手中烏黑髮亮的草鞋，學足大俠的模樣，高喝一聲：“呔！妖人休走，看草鞋！！！”草鞋脫手飛出，在半空中放出耀眼的金光，彷彿昊日當空。無數冤魂厲鬼在金光下灰飛煙滅，鬼火籠罩的黃泉之境也隨之破碎。那怪人見狀不好，轉身想跑，卻逃不出金光範圍，化作塵埃之前，只留下一是凄厲的叫喊：“啊——竟然是傳說中的達摩之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