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把柄
潭把第三份乾糧放到王手裏,伴喜幫着把它們塞到衣”裏面。
“這麻袋真是好,不僅保暖還替我們空出了兩隻手。”伴喜啞着嗓音說,她的手仍不能止住顫抖。王和王潭也一樣。
一道矮土牆,既不平整也不順直,她們只需一個比地面高一些的支撐腳掌的洞,便能扒住矮牆牆頭。這很容易,她們從茅廁一側的擋牆上三兩下便挖出了一個凹坑。茅廁兩邊的擋牆一般建的很隨意,粗糙不堪,掰下幾塊硬土泥只花了眨幾下眼皮的功夫。
她們相互看過一眼,只短短的一瞥,便被眼中混雜着赴難和壓制恐懼的奇怪的表情嚇了一跳。猶豫突然出現,強大到幫她們在一剎那忘記了茅廁里令人作嘔的味道。
決定生死的時刻到了,她們有權猶豫片刻。這猶豫來的片刻或許是她們最後的時刻。
“我先上。”王晃晃頭,甩開雜念。“若外頭有人,我便大喊,你們即刻往屋裏撤,就說是我獨自一人所為。”她嚴厲地囑咐完,抬起右腳踩上凹坑。
兩雙手托起她,只一下,她探上了牆頭。右腳使勁一蹬,半個身子伸出了牆外。肚子壓在牆頭上,她往左右看了看,沒有人!激動瞬間壓過了所有情緒,她回頭向她們倆擺擺手,示意外頭的情況。左腿往上收一收,手臂牢牢地撐住,王過牆頭圍牆的另一邊安穩落地。
王潭緊接着出來,雙眼緊張地盯着地面。王招招手,無聲地張嘴讓她趕快往下跳。伴喜最輕巧,毫不猶豫地笑嘻嘻地跳落在她們倆面前。
“行了,先往北走,等找到條像樣的路我們再確定一個方向。”
她挨在一起首先看向的是眼前的樹林。時間緊迫她們不能多張望,躲進樹林深處的念頭使她們拼了命地朝前跑。
乾糧隨着震動在肚子上亂竄。很像亂地老鼠。但王眼裏只有遠處幾棵立在一起地大樹。它們足夠粗大。完全能擋住她們三個人。
但這時眼前地景象突然成了黑土地。在她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之前已經趴在了地上。
下巴生硬地疼痛。但她更快地抱住右小腿。因為右腳踝上方傳來一陣巨大地痛楚。她隱約明白她怎會突然摔倒。但她只能緊緊咬住牙。她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察看。
她飛快地仰起脖子不清是個什麼東西。猛地砸到王潭地後背上。再一眨眼潭倒在她地前頭痛苦呻吟。伴喜自己停了下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地兩個人。隨即。她地視線慢慢地轉向後方。真正值得震驚地在後方。
喘不過氣來地感覺也無法使王把目光從伴喜臉上移開。她最害怕地死灰色蒙住伴喜地臉。映進她地眼裏。
完了切剛剛開始就結束了。
她們怎麼能輕易相信好運大發慈悲照顧到她們了?它只不過在找人嬉戲!
那人離她越來越近。不必聽到腳步聲,從伴喜的神情中就能判斷。
伴喜沖回王身邊不及攙扶,她單膝跪地擋着她。
“你……你想乾乾什麼?”她顫抖得詞不成句。
王扭過臉,腿骨里的疼痛一陣陣麻痹到半個身體使她沒法放開按着的手,她竭力做出怒目的模樣瞪視他。
“幹什麼,該我來問你們!”牢騷鬼陰沉地喝道,酒壺還抓在手裏。
他居高臨下地看看王,又看看王潭,鼻孔張得很大,怒氣大聲地從裏面噴出來。他的嘴巴微微張着,下~硬邦邦地移動。
“起來!”他又喝道,但聲音不大。
王搭住伴喜的肩膀用左腳站起來,她的怒氣絕不亞於牢騷鬼,可她的力氣被疼痛收走了,她沒法大聲地吼叫出來。她呲牙咧嘴地抬起頭,仰着臉,緊緊握住拳頭以忍住呻吟。
牢騷鬼把雙臂橫到胸前,他的氣息平穩了。
“要殺要剮,我們不怕!”伴喜挺起脖子吼道。
牢騷鬼毫不理睬,他皺起眉看着王潭。“去,”他命令伴喜,“去把她拉起來!”
王推推伴喜,伴喜放開她,走向王潭。
“一堆土而已,要不了你的命,快點!”牢騷鬼催促道。
這時王能夠不握緊拳頭忍住疼痛了,她看到牢騷鬼不耐煩的臉色下只有怒氣和急切。她眨一眨眼皮,仔細看了看。驚訝一閃而過,緊接着,一個惑冒了出來,猛地打住了她要發泄怒氣的打算。
她咽一咽喉嚨,試探着發問。“你不殺我們?”
牢騷鬼斜過眼微微眯起,他沒有馬上回應,但王的惑更加確定了,他也沒有動刀的打算。
“沒拿鞭子抽你們,你們活得難受?想自個尋死?”
“若我們逃走了,要死的是你,不是我們。”
“哈哈哈哈……”牢騷鬼仰頭大笑。
伴喜攙扶着王潭走到王身邊,王潭的臉色非常難看,疼痛還在折磨她。三個人緊挨着站到一起。
“你們逃得了嗎?”牢騷鬼好笑地問王。
“既不殺我們,關着我們幾個婦人有何用?”
“嗦!既不殺你們,你們跑什麼?!”
了給你們省下口糧!跑了好讓你回到軍隊裏!”
牢騷鬼狠狠抽了一口氣,王的話擊中了他最大的心思。不過他不會想到那是她們偷聽來的,他的怒氣再次洶湧而上,他狠狠地瞪着王。
“馬上給我回去!”他咬牙切齒地低吼。
伴喜動了動,王潭趴在她肩膀上往前挪。
“你——”牢騷鬼還要吼王馬上打斷他。
“我的腳傷了,動了!”
她們像戰後被俘虜的傷士兵,垂着胳膊拖着腿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快,一,點——!”
“你把我們打了我們快不了!”
“再敢頂嘴——!”
王的雙腳突然離地起,耳邊伴喜的驚呼才響起就被落在了後面。牢騷鬼從背後把她提了起來!
“放——!”王大叫。
除了徒勞地掙扎,她別無辦法不讓:己撲向地面。她的身體的一側撞向土牆,她抱住腦袋閉起眼睛。她掉了下來,另一邊身子着地。顴骨火辣辣地發痛,嘴裏撲進滿口土泥掙扎着爬起來。
“你們兩個點!”
嗡嗡聲還在耳邊作響,王然意識到牢騷鬼的意思。
“為何不走正門?”她尖聲問道。
牢騷鬼不看她,繼續向伴喜吆喝:“把她托上去!”
“為何不走正門?”王潭總算能開口了。
“你們從哪出來,就從哪回去!”
她們愣了愣。
“快點!”
不,這不是答案!忘記疼痛王急切地抓住這個機會。
“我們要走正門!”
牢騷鬼沉下臉,向她邁了一步。
“兩個人都受了傷不進去!”趕快說出理由。
“爬不進去也得爬!”
“我們離開了這麼久,江氏早已起心了!”
牢騷鬼的手突然伸向王,掐住她的脖子。
“沒有人起疑心!爬,給我馬上爬!”
伴喜和王潭撲上來,王喘不上氣了。
“我們可以爬,我們馬上爬……”王潭和伴喜向牢騷鬼求饒兩雙手扒住他的手。
“馬上爬!”牢騷鬼鬆開了王。王靠到牆上大口大口地順氣。
他提起王潭,伴喜從下面托着潭伸出雙手艱難地讓上半身夠上牆頭。
“我們可以爬進去,也可以假裝沒事回到地里說著,等牢騷鬼轉過頭來。“可你大中午偷着喝酒的事都知道。”她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你不怕我們日後狀告,說你因喝酒誤事,差點讓我們跑了?江氏也許不會說半字,但他們可以默認。”
牢騷鬼轉過身,雙手移向腰際的佩刀,他兇狠的眼神顯示着他離說服自己拔出佩刀只有一步之遙。
“信不信我一刀要你的命?”他從牙齒縫裏擠出這句話。
“要了我的命,你怎麼向你主子交代,他的俘虜沒了?你還要立功,等着他給你封官,就因為幾個無關緊要的婦人,你要把自己的前程搭進去——”
“輪不到你在這嚷嚷!”牢騷鬼的臉全青了,王退到牆角下喘息着。
“我們爬,馬上爬!”伴喜拉起王的衣角,讓她轉過去。
又是牢騷鬼粗猛的力道,王忍着撞上土牆帶來的疼痛,抬起左腿跨上牆頭。接着,她匍匐着轉了個方向,在王潭的接抱中跌落進土牆裏面。
“他不會來,他不怕。”入夜,她們三個人正襟危坐,等着牢騷鬼來找她們。
伴喜從窗戶的破洞上往外察看,嘴裏又嘟囓了一遍。
“他怕的,他肯定怕。”王端着小米粥一口也吃不下。“即便不會與我們多說,他愛發牢騷的性情遲早會教他來探一探口風——他憋不住。”
“我們先等兩日,他若是還不來問一問,我們便公然與江氏談論此事。”王潭說。
不過這一回,王猜對了。
第二日天黑后,牢騷鬼來敲門了。
他哼了一聲,粗聲粗氣地瞪着王。他的佩刀拿在手裏,雙臂交疊在胸前,好像那樣子能幫他震懾住她們。
“我們不會對任何人提起昨日的事,”王開門見山地說,“我們無意為難你,只不過,我們想知道一點‘無關緊要’的事。”
牢騷鬼的表情由兇相轉成了警惕。他的原意或許只想來嚇唬她們,看一看王是否還敢出口威脅他的話。他沒料到,她們竟然敢與他談條件。
他注視着王,思量着她的話。王回視着他,不畏懼也不退讓。
“無關緊要?”終於,牢騷鬼打破對峙,開口了。“既無關緊要,何必打聽?”
“對你,那是無關緊要。”王回道,“你若肯說上幾句,我們不會讓你白費心思。”
她的身旁,王潭慢慢地拿出她們從身上取下的玉墜,放到牢騷鬼面前。
“為何不給妻兒買點什麼?”王潭意味深長地說,“你長年出外奔波,給他們買點他們喜愛的東西,叫他們平日裏一看到就如見到你。”(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