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來
來到孤兒院的第002章更多的資源,給他再一次讀書的機會,她還想要繼續上學。
我說自己馬上還要去監獄看叔叔,便匆匆告別了。
監獄裏
“考上啦?”秦叔叔拿起話筒,第一句便是問這個。
我笑着,搖了搖頭。
“沒有也沒關係,只要好好努力,你這麼聰明,一定可以過上想要的生活,會越來越幸福的。”
“叔叔,你又不聽話了,在牢裏,是不是沒有好好地照顧自己,又瘦了不少。”我故作生氣地問。
“沒有。”叔叔的眼神有些黯淡,“只是人老了,身體就大不如前了。”
我知道叔叔是又想起了浩然,我曾經問叔叔浩然在哪裏,叔叔不肯告訴我,也叫我不要再打聽,他不願浩然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
“叔叔還是和以前一樣精神呢,等再過三年,就可以出來,到時候,小鈺一定天天纏着叔叔,看着叔叔,照顧叔叔,把叔叔養得白白胖胖的……”
“好……好……”
……
回到家裏,已經星光滿天,還沒進門,就聽到鐵器砸到地上的聲音,還有舅媽的吼叫。
我推開門,看見曉樹正跪在地上,頭頂着一個鐵質的臉盆,穿白色背心,黑色短褲,竟然跪在了一個木質的搓衣板上,那個時代家家戶戶已經都不用那個了,只是舅媽一直留着,留着教訓曉樹。
舅媽生氣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頭髮上的捲髮器也隨着跳來跳去,像周星馳功夫電影裏的包租婆,哦,不,她本來就是包租婆。
“我不管,反正你要出錢供妹妹上大學,不然,不然我就離家出走!”曉樹說。
我這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為了我。
舅舅看見我,立刻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這幾年,他的腿腳已經越來越不好使了。舅媽說是因為房子的潮氣引起的,便順便埋怨了舅舅不會掙錢,導致她們娘倆受委屈,不能過上好日子。
“考上了嗎?”舅舅問。
曉樹也跑了過來。
我在他們期盼的眼神里,低下頭,十分地難過。
“平常成績不是挺好的嗎?”舅舅焦急地問。
“出了點狀況,沒有發揮好。”
舅舅還想繼續追問,看我那麼難過,拍了拍我的肩膀,“算了,沒事,快進來一起吃飯吧。”
“哼!這下可以消停了吧,還鬧嗎?”舅媽譏諷地說。
“唉!”曉樹看着舅媽,替我不平。
“好了,快進來吧。一起吃飯。”我拉着哥哥進來,心裏卻是無比的開心與平靜。
晚上,吃完晚飯,我在房間裏休息,這時曉樹走了進來,坐在床旁,靠近我。
“妹妹,你真的不念了,多可惜啊!”
“哥哥,我不是沒有考上嗎?”我笑笑。
曉樹瞅了瞅房門,然後偷偷的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錢,
“哥哥,你哪裏來的?”我吃驚地問。
“我在外面工作掙的,快拿去,要不復讀吧,我們家就你最有出息了。”
“你打工的錢還不夠你抽煙喝酒呢!還經常往家裏拿錢,不要騙我了。”我把錢推了回去。
“好吧,這是我和兄弟們借來的,不過你一定要收下!”曉樹再次堅持。
“如果你真的為了我好,就搬回家裏來住,舅舅很想你。”
曉樹瞅了瞅這間不大的房間,小聲地說:“你都這麼大了,我媽也不給你安排一個新的房間,這要是傳出去你還和我住一個屋,我倒是不要緊,反正我皮厚,可是你的名聲就不好了,你不知道外面那些長舌婦說得有多難聽,我怕你以後會嫁不出去啊。再說,我在這個家裏,也實在是呆不下去啊。”
我有點啞然。
“這錢,你不要也得要!”
我嘆了一口氣,拉起哥哥的手,打開門帘,客廳里,依舊是舅舅消瘦的背影,坐在小椅子上,細細地磨,細細地雕,好像傾注了一生的時光,銀白髮絲爬上了頭,再也挺不直的腰,再也看不清東西的眼睛。
“這就是我想留下來的原因,舅舅需要一個人來幫助他了。”
曉樹扁着嘴巴,“都是我不爭氣,不能替爸爸分擔。”
“舅舅最疼我倆,一定不願勉強你做不願意做的事情,你也不用放在心裏。”
一塊玉,雖然沒有鑽石的璀璨,沒有寶石的富貴,沒有水晶的晶瑩,但是在中國源遠流長,博大精深的文化里,一直獨樹一幟,玉得到人們由衷的珍寵,玉以其獨特的魅力,交融文化,藝術,宗教等領域,可以說玉文化的發展史,就是與中華五千年的文明進程惺惺相惜,一脈相承。
玉,是舅舅的命。
舅舅現在正在雕刻的是一顆青蔥的大白菜,用一塊四十斤重的青白玉雕成,提供青白玉的是一個叫做mr。yu的洋人,這幾年來,一直與舅舅的生意有來往,其人極愛舅舅的手藝,這次這塊青白玉聽說單原料買價就是四十五萬,這麼珍貴的東西交到舅舅的手裏,足以見其對叔叔的讚賞與喜愛。
舅舅也是一點也不敢怠慢,這一刻,一年半的光陰已經過去了。
舅媽也是樂得合不攏嘴,這回交貨,mr。yu答應給十五萬的報酬,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眼見收官在即,mr。yu打電話說要親自過來拜訪,其實是想看看玉刻得如何,更想見見舅舅這一雙巧手。
全家都興奮得不得了,舅媽特地把房間重新打掃了一遍,還整理了幾套乾淨的衣服讓我們換。
今晚,舅舅的心一直不是太平靜。
“舅舅。”
“小鈺啊,這麼晚怎麼還不睡?”
“舅舅,我看見你還沒睡,就出來了。”
“小鈺啊,這幾年,舅舅一直把你當作是親生女兒一樣。”
“舅舅,小鈺都知道,都記在心裏。”
“今晚眼皮子一直跳,老覺得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這次這個活,是我今生接過最重要的一次,如果沒有意外地刻好,叫我立刻去死,我也是願意的。”舅舅點燃一根煙,他原本已經戒煙好多年了。
“舅舅,你最近太累了,不是說只剩最後一道工藝了,你那麼多年的手藝,難道還搞不定,一定是你想得太多了。”
“是啊~”舅舅望着遠方的天幕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mr。yu過來拜訪,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原來他並不是什麼洋人,只是因為在外國長大取了一個洋名,其實是一個陽光帥氣的黃種人。寶藍色的西裝在陽光下會發光,整個人溫潤如玉,修養十足,良好的外貌加上優雅的談吐,待人接物像流水一樣溫柔,安靜時的眼睛像星光一樣善良。
他對舅舅的作品十分地滿意,更加對舅舅的巧手讚賞不已,臨走之前,特地囑咐舅舅,比玉更加重要的是人命,不要因為趕活而使自己太過勞累。
一周之後,大白菜已經完工了,中午,mr。yu打電話說要親自過來取玉。
整個家又是一陣緊張,尤其是舅舅。
舅媽讓我換上了一套新衣服,到客廳里來招呼客人。
舅舅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蒼老,可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好像這是他生命最重要的時刻。
下午的時候,mr。yu如約過來,在客廳里呆了許久,換了好幾回茶。
舅舅在房裏,還在用布擦拭着,好像每擦拭一次,玉的光澤便會增加一分。
舅媽最後實在受不了了,推門而入,催叔叔趕緊把寶貝給人家送過去。
舅舅瞅了一眼她,往手裏哈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捧起大白菜,每走一步,都好像是精心策劃,好像一個最最虔誠的信徒用生命守護自己的信仰。
mr。yu目光沉靜地望着舅舅,柔和似水。
舅舅捧得不是別的,而是他的生命,他的生命已經融進了這塊玉,玉在,人存,玉滅,人亡。
忽然,舅舅的左腳一軟,整個人向前傾倒,大白菜從手中拋出,舅舅瞪大眼睛,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大白菜,大白菜碰在地面上一塊凸起的石頭上,碎成了兩半。
整個人倒在地上,眼睛睜睜地望着前方,身體抽搐,口吐白沫,救護車來臨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送靈的那天,天氣出奇得好,大太陽下,身穿黑色喪服的我們顯得格外突出,來得人其實不多,舅舅舅媽在這個地方沒什麼親戚唯一多來的也就是一些舅舅身前的顧客,也包括mr。yu。他站在我們的旁邊,將一朵花放在了舅舅的墓前。
回去的時候,忽然下起了大雨,接着颳起了這個夏天的第一個颱風,風雨平靜之後,已經是一周之後的事情了。
一天,一個打扮十分講究的人來到了小屋,舅媽不知道他要來幹嘛,緊張地等待着。直到那人遞上了一份文件,原來在雕玉之前有書面協議,玉成,支付十五萬,若失敗了,則要相應的賠償,賠償的具體情況看失敗的程度,按這情況,我們得陪三十萬。
舅媽聽完之後,原本一直坐在椅子上,忽然跳了起來,將那合同撕碎,指着那個人罵道:“人已經死了,賠什麼賠,要錢自己到地下討去!”
那人退出了那小屋,但是說剛剛撕得不過是備份,撕了也沒用,錢還是要還,過幾天,還會有人過來商議。
“現在有錢人就會欺負我們這種窮人,看他們長得人模人樣的,骨子裏比誰都下流!”曉樹指着離開那人的背影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