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自作孽不可活

第一百五十一章 自作孽不可活

“末將每天都來街口看着,就是希望將軍能夠早日回來。”魏銘抬起了頭,眼中濕濕的,亮晶晶的。

“你就不怕我回不來了,你就不怕被馮繼業抓到?”郎兵笑了起來,眼睛卻也濕了。

“不會,將軍一定會來的。”魏銘輕輕擦了擦眼角,“要是將軍不來,末將寧願被他捉住。”

說的堅定無比,郎兵心下感動,雙手用力扶起魏銘道:“好兄弟!”轉過頭來,見到折賽芬眼圈都紅了,笑着對秦旺道:“給魏銘一匹馬,和我們一去過去,看看靈州的那幫官老爺去。”

秦旺親自牽了一匹馬過來,還給了魏銘一把馬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站到郎兵的身後。魏銘撫摸了一下馬背,一副無限感慨的樣子。

“走!”郎兵見他上了馬,也翻身上馬。

冬天本就天短,郎兵到北門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當然也更加的冷,不知道什麼時候吹起了北風,人在數丈高的城牆上,迎着呼呼的北風,就是石仕進都感覺有些涼,更不要說那幫沒吃過苦的嬌貴官老爺們了。

一個個凍得跟什麼似的,心裏暗暗叫苦不迭,卻沒有一個人敢叫出來。別看石仕進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說都知道那是個笑面虎。他原本是馬庸霖的手下,被馮繼業弄去北邊曬鹽、挖鹽田,也少不得有他們在背後鼓動、嘲諷,與他們本來就不對頭。如今落在他手裏了,要是再給把把柄送他手裏去,那還好得了?

因此凍得直打哆嗦,凍得臉皮兒青紫,也沒人敢吭聲。石仕進臉上笑容愈發燦爛。大冷天在城牆上吹冷風,他也不好受,不過看着平日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更窘迫的樣子。心裏暢快非常。其實,就是他們有什麼過分地地方,他也不會怎麼樣,將軍還要用到他們呢。

也是那些官員被嚇怕了。沒有看出來。黃旄或許看出來了。但是他一向身體不錯,又穿了一身厚厚的老羊皮襖子,倒也算不得難受,不過他此時心灰意冷,他們那副卑躬屈膝的嘴臉,也讓他不想說話,只在怔怔地想郎兵怎麼識破自己的計謀的,如何躲過党項人攻擊地。

“末將拜見將軍!”聽到城樓梯子上傳來腳步聲,石仕進趕忙跑了過去。

“拜——拜——見刺史大人!”一些官員略作猶豫。林雷就跪倒在地,向郎兵叩拜,很顯然,馮繼業已經徹底失敗了,趕忙拜見新主子。不過凍得久了。牙齒打顫。說話也結結巴巴,上牙打着下牙。

郎兵滿臉笑容地扶起前面的兩個人。笑道:“諸位請起,請起。郎某事情剛剛做完,勞諸位久等了呢。”他一眼望去,只有黃旄等寥寥數人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在一群跪倒的人中間顯得十分突兀。

“謝——大人。”官員忙弓着身子站了起來,見到郎兵地笑容,他們稍稍放下心來,鬆了口氣,看樣子不算太壞,郎兵還需要他們呢。剛鬆了口氣,就有兩個體弱的官員支撐不住,噗通一聲倒了下來。

郎兵一怔,隨即道:“快,扶諸位大人下去,準備熱薑湯。”他又對石仕進埋怨道:“讓你好好照顧諸位大人,你看你,怎麼讓諸位大人受了涼呢?”

“是是!”郎兵轉過頭來,背着那些官員,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笑容。石仕進垂着腦袋連聲應是,臉上卻笑成了一朵花。

靈州的大小官員官員在士兵們地攙扶下,在天色擦黑地時候到了節度使府。節度使府***通明,在大花圃的周圍搭起了好幾個臨時帳篷,中間架起了一堆熊熊篝火,傷兵和士兵太多,房間裏安置不下,只能這樣了。

痛苦的呻吟聲不斷傳來,每一次都讓靈州的官員們心裏一顫,放佛一把鎚子打在他們身上。郎兵把他們帶入了大廳,大廳地板上鋪了厚厚的羊毛毯子,地下燒了火炕,人走在上面暖洋洋的。大廳中間擺了幾大火爐,中間架着烤羊肉。

官員們四下瞟了一眼,沒見到馮繼業,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也沒人敢問。不過進了大廳,各人都鬆了口氣,渾身才有一絲暖氣。

在郎兵示意下戰戰兢兢地坐了下來,聞着烤羊肉散發出來的香氣,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他們從中午就在北門口等候牛萬,午飯和晚飯都沒吃,早已餓了,只是剛才凍得不行,沒感覺出來。

郎兵哈哈一笑道:“知道諸位大人餓了,郎某早就準備好了。來啊,給諸位大人每人一碗熱薑湯,驅驅寒,然後我們吃飯。呵呵,可不能把你們凍壞了,朔方的大大小小事物還等着諸位去處理呢。”

“那是那是。”一個臉上肥肉擠成一堆的官員急忙站了起來,“大人但有吩咐,我等無不竭力照辦。”

一旁地官員連忙附和,努力表現着。

黃旄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道:“真是樹倒猢猻散吶。馮節度使屍骨未寒,有些人就急不可待地向新主子獻媚了。”

那些官員頓現尷尬,笑容都僵在了臉上,暗罵黃旄不識趣,不過黃旄威信太高,積威太深,倒沒人敢反駁他。好在士兵們已經送上了薑湯,他們連忙接過來,藉著喝薑湯,把尷尬掩飾了過去。

郎兵似笑非笑地看着黃旄,淡淡地道:“黃老這是哪兒話,馮大人活的好好的,你怎麼說他死了呢?”

黃旄老臉一紅,他明着是諷刺那些官員,實際上是想知道馮繼業的生死:“那就怪了,這是馮節度使的府第,怎麼客人到了卻不見主人呢?莫不是鳩佔鵲巢?”

“也不知道誰是鳩誰是鵲。靈州是靈州百姓之靈州,是大周之靈州,這個節度使府自然也是大周地節度使府。”說著,郎兵地聲音忽然轉冷,一字一頓地道:“馮繼業勾結劉沙虎和党項人慾置郎某和大周四千兒郎於死地。你們說他還有資格坐這個位子嗎?”

他重重地拍着身下的位子。

官員們心裏一顫,喝完薑湯地碗都掉在了地上,黃旄更是目瞪口呆。有點不敢相信。他們一開始就被郎兵軟禁了,沒有聽到郎兵在城裏說的話,也不知道原因。這些官員或多或少知道馮繼業在郎兵出征中加害他地企圖,只有極少的核心人員。像黃旄。才知道馮繼業與党項人有某種協議。

也難怪他們震驚了,猜到是一回事,讓人抓住了把柄又是另一回事了,哪一個都夠馮繼業滅九族了。

黃旄慢慢地坐了下來,看着郎兵平靜地道:“馮大人真的和劉沙虎有勾結,郎將軍可有證據?”

火光映照下,黃旄放在膝蓋上地手指都在顫抖,郎兵瞟了一眼,心裏已經相信李處耘的判斷。黃旄的確不知道,同時也證實了另一個推斷,劉沙虎手裏捏着馮繼業的把柄,馮繼業才不得不冒險派馮志帶人去滅口。

不過這些畢竟是推斷,還沒有找到證據。不過也快了。李處耘正在懷遠審問抓到地幾個沙盜俘虜。郎兵見過李處耘審問俘虜地手段,很有一手。這個歷史有名的狠人讓他很是長了一回見識。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劉沙虎的巢穴了。

“牛萬在我軍和劉沙虎決戰的時候,公然說奉了馮大人的命令鼓動士兵叛變,差點倒戈,幸虧我早有防備,設了一路伏兵。”郎兵說著看向折賽芬,後者對他脈脈一笑。

“說不定是牛萬自作主張呢。”明明是他制定的計謀,黃旄是死鴨子嘴硬,瞟了折賽芬一眼,一眼看穿了她的女兒身,“不知這小姐是?”

折賽芬道:“小女子折賽芬,家父折德。”

“啊——我明白了,郎將軍果然棋高一着啊。”黃旄似乎遺憾,又似讚歎地感慨一聲,然後道:“不過這也不能說明馮大人和劉沙虎有了勾結。”

郎兵走了下來,低頭在黃旄耳邊輕輕的地道:“馮志領兩千騎兵搶在党項人之前去滅劉沙虎的口,你說劉沙虎手裏有什麼?再想想當初我在馬嶺受到沙盜地襲擊,還有這些年,劉沙虎輕易做大,這其中的貓膩黃老會不明白?”

黃旄心跳急速,努力保持平靜,雙手卻更加顫抖的厲害,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將軍如何躲過党項人襲擊的?”

郎兵輕蔑一笑道:“何需躲?我大周兒郎擊敗了党項人。”他簡略地經過說了一遍。

黃旄默默無語,良久方才一嘆地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他站了起來對郎兵拱拱手道:“黃某告辭。”他說完,扭頭就往外走。

“且慢。”

“怎麼,郎將軍難道想殺了我這個老頭子?”黃旄頭也不回地道。

郎兵確實想殺他,為了私利而犧牲國家利益的人一向是他痛恨地,不過他答應李處耘不殺黃旄,自然不會殺他:“黃老不想見馮大人嗎?”

“不必了,該做地我都做了,誰也沒有對不起了。”黃旄聲音充滿了疲憊,“朔方的百姓已經夠苦了,希望將軍可以善待他們。”

郎兵看着黃旄地身影,忽然忍不住怒氣上沖,就是因為他,多喪命了多少大周兒郎?想起那些奮勇殺敵的樸實漢子,他更加心酸,大聲吼道:“黃旄,你錯了,你對不起朔方的士兵,更對不起朔方的百姓!”

黃旄身子一震,半餉才抬腳繼續向前走,瞬間彷彿又蒼老了十歲,步履更加蹣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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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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