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 皓月當空,群星辟易乾坤轉(33)
眼見芙蓉仙子狠下辣手,一旁的烏老大和矮胖漢子登時大驚失色,再想出手阻止,已然來不及了,當下只得驚呼道:“仙子手下留情!”青衫男子和不平道人見狀也是頗為驚愕,當下顧不得許多,也忙道:“仙子且慢動手,先問出那‘生死符’再說”!芙蓉仙子此時如瘋似狂,心中只剩下無窮恨意,哪裏還聽得進去,當下右手收勁,便要硬生生將阿紫扼死。
眼見阿紫便要身死當場,驀地里只聽一聲冷哼,閣中眾人俱覺心頭一震,體內真氣翻騰如沸,竟彷彿走火入魔一般。那芙蓉仙子只覺右手“曲池穴”上一麻,一股陰寒至極的內力,好似絲線一般,霎時間透入自己經脈之中,不等她醒覺過來,那絲線一般的陰寒內力,早已自行遊走開來,順着自己手臂上的經脈,四下奔突而去,所到之處,經脈穴道竟一一被封死,自己全力抵抗,卻如同蚍蜉撼樹一般,竟不能阻擋那內力絲毫。
芙蓉仙子固然是驚駭欲死,那青衫男子又何嘗不是驚詫莫名,鍾萬仇方才屈指一彈,瞞得過旁人,卻是瞞不過他的眼睛。青衫男子本就對看不出鍾萬仇修為深淺大為好奇,方才自己一劍便將鍾萬仇制住,心中尚且自嘲不已,還道自己太過謹慎,此時看來,分明是鍾萬仇勝過自己太多,所謂的一劍制敵,其實是對方根本未將自己看在眼裏。一念及此,青衫男子想起方才那一聲冷哼,心中更是篤定鍾萬仇一身修為高明之極,當下心中頓時起了殺機。
想到此處,青衫男子眼中寒光一閃,手中長劍倏地發力,猛地向鍾萬仇頸間割去。鍾萬仇任由他兵刃加身,又豈會沒有防備,他這邊劍上莆一貫注內力,鍾萬仇便早有察覺,當下微微冷笑,肩頭驀地一沉,隨即又猛地向上一彈,青衫男子只覺手中長劍倏地傳來一股灼熱的勁道,直震得自己手心發燙,那長劍也忽地自行跳起,方才自己那一劍,竟然就這麼走空了。
青衫男子倒也不凡,如此情形,他雖是心中驚駭,倒也不曾慌了心神,但見他沉聲喝了一聲,道:“好手段!”,手中長劍忽地一抖,劍光圓轉,好似穹廬籠蓋四野,但見寒光熠熠,劍意森森,登時又將鍾萬仇籠在其中!鍾萬仇嘿嘿一笑,不閃不躲,任由那劍光將自己周身籠罩,口中淡淡的道:“這一招‘天如穹廬’,倒也頗得了周公劍的幾分精髓,想來你便是那一字慧劍門的餘孽卓不凡吧!”
鍾萬仇嘴上說的從容,出手更是淡定,但見他眼中精光大作,任由那劍圈越收越緊,眼見劍光便要加諸與身,驀地里伸出手來,倏地屈指在那劍身上一彈,只聽得“嗡”的一聲,那長劍登時好似被擊中七寸的長蛇一般,一陣扭曲擺動,劍光渙散之處,青衫男子穩得住身形,當即一個踉蹌,跌退了兩步。待得他站穩身形時,鍾萬仇早已回過身來,冷冷的望着他道:“看來你是想報那滅門之仇,這才和這些個奴才攪在一起了?”
方才鍾萬仇屈指彈劍,雖然只是一瞬間之事,但閣中眾人,俱都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無不驚駭莫名,待得聽到鍾萬仇說話,心中已然隱隱有了猜度,望向鍾萬仇的目光,也多了一絲驚懼。但見那青衫男子臉色一陣變幻,腦海中閣中念頭紛至沓來,心道:“我在長白山中巧得前輩遺留的劍經,苦練三十年,方才有今日修為,這丑鬼貌不驚人,怎地一身修為這般了得,莫非……莫非他是那老妖婆的弟子不成?”
心念及此,青衫男子心中恨意大生,當下長劍一遞,劍身發出陣陣嗡鳴,不住抖動,劍尖所指之處,竟將鍾萬仇背心要害盡數籠罩其中,猛地大喝一聲,長劍好似流光遁影一般,倏地想鍾萬仇背心刺去。鍾萬仇雖是看來託大,其實此刻體內北冥真氣充盈流轉,宛若實質,青衫男子這點伎倆,又豈能瞞得過他的眼睛,但見青衫男子長劍刺到,登時撞上了他外放的真氣,劍尖好似刺到極軟滑堅韌之物一般,當下一歪,劍鋒便從他身側滑開。
青衫男子大吃一驚,不等招式用老,當即運勁變招,但見長劍一橫,忽地削向鍾萬仇腰間。這一招“玉帶圍腰”一劍連攻他前、右、后三個方位,三處都是致命的要害,凌厲狠辣,此時他已知鍾萬仇武功之高,實在是自己平生從未見過的強敵,這一招已然是凝聚了全身內力。鍾萬仇也不驚慌,腰間發力一扭,身子登時在凳上轉了個***,正沖向青衫男子,雙袖順勢鼓盪,周身勁氣一吐,登時將青衫男子的劍招化去。
青衫男子第二擊不中,心中原本的驚訝,早已化作無邊的懼怕,當下身子一頓,猛地滴溜溜的打了半個***,長劍一收一送,劍尖上突然生出半尺吞吐不定的青芒。烏老大等人早就被二人精彩手段,驚的目瞪口呆,此時見了這等情形,登時忍不住驚呼道:劍芒!鍾萬仇見了青衫男子如此手段,雙眼登時一眯,陰惻惻笑了一聲,道:“果然了得,怪不得你敢如此驕橫,原來卻是有幾分手段!”
但見青衫男子臉露獰笑,丹田中提一口真氣,那猶似長蛇遊走般伸縮不定的青芒,忽地青光大盛,猛地向鍾萬仇胸口刺來。烏老大等人見得如此神妙的劍法,雖是心中對青衫男子存心利用自己頗為不忿,卻也由衷的佩服青衫男子在劍法上的修為,當下忍不住齊齊叫了一聲“好”!眼見那劍芒便要刺破鍾萬仇身上的衣袍,但聽得鍾萬仇輕笑一聲,身形一轉,千鈞一髮之際,登時將來劍閃過。
左腳驀地里橫向踏出,右手忽地探出,正做那劍指狀,順勢在青衫男子劍身上一抹,青衫男子只覺劍身上一股勁力傳來,登時身不由己,被那力道牽引着向前撲跌而去。青衫男子此時心中驚駭,難以言表,心中尋思道:這……這是什麼功夫?怎地我的劍芒竟全無用處?莆一穩住身形,青衫男子正要回劍轉身,驀地里只覺背心上一股蓬勃浩瀚的劍意,已然將自己整個后心籠罩其中,當下登時嚇出一身冷汗,哪裏還敢回身反擊,忙不迭的使勁前撲,腳下一點,登時躍過桌去。
莆一落地,青衫男子便看到身前的烏老大和芙蓉仙子滿臉驚駭,加上身後那股劍意愈發凌厲,他哪裏還不知道自己尚未能擺脫敵人!當下心裏又驚又怕,顧不得許多,連使七八般身法,在這小小的閣子中騰挪閃躍,極盡變化。青衫男子雖是專修劍法,與這輕功一道,倒也頗有所成,誰料無論他如何高躍低仆,移形換影,甚或利用烏老大等人從中遮擋,身後的劍意始終迫在他后心一寸距離,如影隨形,任他閃避騰挪,劍尖總不離開。
青衫男子也想破窗越門,逃將出去,哪知他方一動了這等心思,那身後的劍意便立時迫近一分,當下將他身後的衣衫刺破。如此危急之時,他哪裏還敢逕自逃命,當下只得變幻身法,調轉方向,再往其他地方逃去。如此這般,每當青衫男子動了逃走的念頭,那劍意便立時鋒銳幾分,緊緊迫在他后心之上,逼他轉向,青衫男子閃轉騰挪,半點不敢遲疑,雖是知道如此下去終究難逃那劍意掌控,但事到臨頭,即便是有一分希望,他也萬萬不敢以死相搏。
不過端端十幾個呼吸的功夫,青衫男子已然是面色慘白,呼吸沉濁,便連身上的青衫,也被汗水溻濕,整個后心全是汗漬,雖是仍在不住奔逃縱躍,身形步法,卻已比方才緩慢了許多。青衫男子只覺身後那道劍意,一如初始一般,蓬勃鋒銳,無匹無當,心中暗暗叫苦,手腳也是不自覺的發起抖來。正自驚駭,驀地里腳下一絆,身子猛地向前撲跌出去,低頭望去,卻原來不知何時又跑到阿紫身旁,阿紫見他魂不守舍,偷偷踢出一腳。
青衫男子心中登時又恨又怕,只道自己性命難保,當下心中一橫,索性全然不顧身後的劍意,手中長劍忽地交到左手,長劍一抖,逕自刺向阿紫的胸口。忽地聽得背後一個陰沉的聲音傳來:“好算計!”青衫男子聽得身後的聲音,臉上登時閃過一抹喜色,當下顧不得手中長劍刺中與否,左手驀地撒開,在劍柄上按了一記,身子卻是猛地向前撲出。呼吸之間,青衫男子便已手腳着地,但見他毫不停留,手腳同時一撐,身子隨即向一旁滾去,便如同那蛇行狸翻一般。
接連滾了幾滾,身子忽地從地上竄起,但聽的喀喇喇一聲,閣子中的窗欞,登時被他一掌按破,青影一閃,青衫男子登時從窗欞中躍將出去。這閣子外便是這酒樓的後院,乃是這酒樓東主和夥計的居所,此時青衫男子越入院中,好不遲疑,便連回頭看上一眼,也是不敢,稍一打量,便逕自向一角的院牆行去,當下便想越牆而去。但見那院牆倒也不高,不過丈許,青衫男子腳下一點,身子登時凌空而起,眼見便要越過那院牆,驀地里只覺背心上一陣麻癢,又是針刺般的疼痛,當下氣息一濁,哪裏還躍得上去,登時跌落下來。
青衫男子重重跌在地上,以他的修為,這一跌之下,竟然覺得氣血翻湧,隱隱已有脫力之兆,心中這才知道方才一番奔走跳躍,竟不知不覺間將自己心神內力耗費如斯。他這番心思,不過是轉眼的功夫,強敵尚在,青衫男子哪敢遲疑,莆一落地,不等氣血調勻,當即雙手一撐,便要從地上站起身來。不曾想他不使力還好,剛一發力,驀地里只覺后心傷處越癢越厲害,直如萬蟻咬嚙一般,青衫男子耳朵中嗡的一聲,登時想起了烏老大等一干人提起過的“生死符”,登時嚇得魂不附體。
他愈是心中驚駭,那萬針攢刺的癢痛,便愈發厲害起來,不過盞茶的功夫,青衫男子只覺周身經脈、五臟六腑,便是連骨頭之中也似發起癢來,當下真想一頭便在牆上撞死了,勝似受這生死不如的煎熬之苦,忍不住大聲呻吟起來。正自痛苦難當,忽地覺得身子一輕,好似被人提起一般,恍惚之間,青衫男子睜眼望去,卻見又回到方才那間閣子之中,閣內***通明,不平道人等幾人面色慘淡,動也不動,分明穴道被制的模樣。青衫男子見幾人俱都是一臉驚懼的望着自己身後,當下心中一陣好奇,強忍着身上的癢痛,回頭望去,卻見身後的凳子上坐着那人,不識鍾萬仇又是誰?
但見鍾萬仇微微一曬,瞟了青衫男子一眼,又望了烏老大等人一眼,道:“你們想求那‘生死符’化解之法么?”烏老大和那矮胖漢子見了青衫男子的情狀,登時面色慘白,滿臉驚恐,想起那事物的厲害,登時只覺心底一陣陣說不出的發冷,若不是他二人穴道被制,只怕當下便要跪了下來,略一猶豫,二人齊聲道:“敢問……閣下……這……他中的可是……可是那……‘生死符’么?”
沒等鍾萬仇說話,一旁的阿紫嬌叱道:“哼!瞎了你們的狗眼,虧你們竟敢對我師傅意圖不軌,莫非你們不知道這‘生死符’的厲害么?”烏老大二人聽得阿紫這般說,登時面如土色,當下不自覺的“啊”了一聲,心中又是驚懼,又是猶疑,打量了鍾萬仇一番,好一會兒那烏老大才顫聲道:“敢問閣下……閣下……和童姥……他老人家……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