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桃之夭夭, 灼灼其華 (四)
茶樓
一個中年卻依舊美艷的婦人匆匆而入,在人生沸顛的茶樓,卻如一塊石子投入大海,無人關注。
最熱鬧的地方,便是最隱秘的地方。
“啪”的一聲,一隻茶碗狠狠摔在地上,顯示着摔它之人的怒氣。
“夫人息怒。”一旁狗腿地站着之人,正是那賴棍子,遠近有名的混混加淫棍。
“哼。”這美艷中年婦人正是那楊府的二娘,她冷笑一聲,“給了你多少好處,你就是這麼為本夫人辦事的嗎?”
不錯,綁架楊四小姐的勾當,就是二娘指使賴棍子乾的,本來,她也不會下此毒手,此女年歲漸長,雖生的貌美如花,卻性子懦弱,等哪天配了人家,也是吃苦頭的料,不用她親自動手,此女定落個悲慘下場,卻怎麼也未料到,那日她特意煮了參茶送去老爺的書房,意外聽到了老爺與其世交好友——洛陽城裏有名的富紳歐陽家商量各自兒女的婚事,本來應輪到楊花花,楊花花雖只是寄養在楊玄英家,但一直以楊三小姐的名義存在,大家對這位美麗嫻靜又淡雅無爭的小姐頗有好感,比之一直默默無聞的四小姐,反而還要親一些。
但楊玄英那老頭卻是愛女心切,迫不及待地想要為自己最心疼的小女兒覓一戶好人家。
秦二娘想到此,恨恨地咬咬牙,她怎麼會讓這個該死的賤人有好日子過呢,想都別想,所以,她買通了賴棍子,趁着那小賤人去廟裏的時候綁了她,污了她的身子,看這個世上,還會有誰對她如珠如寶,可愣是沒想到,自己如此周全的計劃,好好的搞砸了,現如今,那小賤人還是好好的在府里做着她的千金小姐,秦二娘又怎能不氣呢。
那賴棍子心中也冷冷一笑,他尊她這個妾為“夫人”,已是極大的給了她面子了,沒想到這個臭女人如此的BH,心裏雖這樣想着,面上卻仍是討好的神情,涎着臉笑道:“本可以破了那妞的身子,沒想到半路上突然來了一個男人,那男人功夫好的很,就這樣那妞兒就被截走了,本想着被截走也不是什麼好路子,哪能想到如今還有這等大俠,完好無恙地送那妞兒回府。”
秦二娘氣不打一處來,卻愣是再說不出一句話,半晌,只冷冷地再“哼”了聲。
賴二子乘機獻媚道:“要不,我讓那兄弟尋個機會再....”使了個下流的眼色。
秦二娘看的一陣反胃,差點嘔出來,一臉嫌惡地擺擺手:“本夫人可不想花那冤枉錢了。”
此番前來,她只是為了了解事情的失敗之處,想要那小賤人沒法過,還得另外尋思個法子了。
賴棍子心裏一陣不爽,這老娘們,還真是給她幾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不過區區一個妾罷了,要知“妾通買賣”,竟瞪鼻上臉起來了。
秦二娘站起身,欲出門,賴棍子狗腿似地站在身後,秦二娘回過頭,冷冷地拋下一句話:“好好守住你的嘴巴,若是泄露出一絲半點兒,你也別想活了。”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去。
等身影完全看不見了,賴棍子一反狗腿的表情,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星子“呸,不就是被人騎的,還真當自己是個夫人了。”說完,心裏卻猶疑未盡地想着那秦二娘依舊風騷的身段,腦子裏是兒童不宜的00XX段子。
“賴棍子,你什麼時候把了婆娘啊?夠騷的啊”茶樓里有熟識的人顯然關注到了。
賴棍子咧嘴笑罵道:“你娘的狗吃屎...+#¥·%”
茶樓里一陣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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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也開始漸漸習慣古代的生活,其實,除了沒有消遣無聊外,古代生活還是滿平靜的,連空氣都是特別的新鮮,花兒也別樣的嬌艷。
某天,我悠閑地躺在兀自想着,襲人則是一邊收拾一邊有開始絮絮叨叨起來。
“昨兒個,壽王爺過來,府里專門設了宴,連三小姐都出席了,估計幾位姨娘尋思着,能攀上這門皇親呢?要不是小姐你生病了,也可以去赴宴,憑小姐你的美貌,可是誰也比不上,連那些個公主也比不上。”
我心不在焉地拿着茶杯,青花瓷,很古樸的紋路,隨意拿着茶碗蓋,一遍一遍地玩着茶水,“那楊花花也比不上嗎?”
“當然比不上。”襲人一時順接上口,說出來又峰迴路轉,“但是三小姐也是人中之鳳的,只是性子冷了些。”
“楊花花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我突然有點好奇,那雙平靜澄凈的眼眸里,究竟藏了怎樣一個真正的自我?
襲人遞給我一碟玫瑰糯米糍,邊想邊猶豫地說:“三小姐倒是好,只是平時不大說話,奴婢又接觸的甚少,細細的也說不上來。”
我隨手拈了塊玫瑰糯米糍,玫瑰色,依稀可以看見切的細細的玫瑰花瓣絲,咬一口,甜而不膩,思緒已有點飄遠。
“我倒覺得小姐你變的不一樣了。”襲人拿走了我手中把玩的茶杯,又換了一隻,裏面注滿了滾燙的熱水,上面飄着幾片不知名的葉子,聞着,不同於花香,卻別有一股風味,襯着白底藍紋的杯子,清清凈凈的,看着心頭也是一明。
“我怎麼變的不一樣了?我過去又是什麼樣的?”呷一口,燙燙的,很是暖人。
襲人卻不吭聲了。
我抬起頭,笑道:“說吧,不妨事的,以前很多事情我都忘了。”
應該是,以前的一切不是“我”經歷過的,我又如何得知,趁此機會,多多了解也是有裨益的。
襲人的眼神閃爍了幾下,說道:“小姐人好,不喜惹事,對我們下人也從來不給臉色,只是越這樣,欺負小姐的人便越多。”說著說著,襲人的眼睛便有了淚花。
我靜靜地聽着,回想着病後醒來的種種,早已瞭然於心。
從前的楊四小姐,果然是個善良卻懦弱的女子,只是,一個父親經常不在,身邊又沒母親庇護的孩子,又怎會勇敢驕傲呢?
這點與那個世界的我,倒是很像。
襲人繼續說道:“至少小姐病後醒來便不一樣了,說不清楚哪裏變了,奴婢就是覺得小姐您的眼睛也有神采了。”
說著,便放下手中的活兒,把我推至梳妝枱前,銅鏡里,是一個不胖不瘦的女子,一頭茂密的青絲及腰,閃着自然的光澤,肌膚白皙,臉頰上有淡淡的紅暈,眉毛細長,大眼明媚,鼻膩鵝脂,嘴唇紅灧。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不愧為一代美人嬌色。
襲人拿起雕花的紫檀木梳,細細地為我梳起頭來,“你看,小姐,你的模樣兒可是誰還比的上?連公主和皇后都比不上呢”說著,調皮地朝鏡中的我吐了一下舌頭。
“你這小蹄子,亂說話,小心皇后抓了你拔了你的舌。”我半笑半威脅地說道。
襲人聽了之後咯咯笑着。
只聽的外面有人敲門,喚襲人去取東西,說是老爺送了東西給我,襲人放了梳子,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我怔怔地望着銅鏡中的自己,手細細地撫摩着微微模糊的面龐,似乎真的很絕色,可是哪有到傳說中的傾國傾城的地步啊,即使真的絕色又如何呢?
美色如刀,用的好,能拯救自己,用的不好,只會煙飛灰滅。
楊玉環,歷史上未來的楊貴妃。
我能改變這個華美卻悲劇的命運么?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自己,又有誰能拯救我自己呢?
我望着銅鏡中的容顏,久久呆。
已是黃昏,濃重的暮色里,空氣里有燃盡的紫檀香,縈繞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