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相思愁日短,謀事恨天長

142. 相思愁日短,謀事恨天長

西之地,龍誕城。

作為當世少數幾個大型城池之一,此時的龍誕呈現出與昔日的繁華景象截然相反的另一個極端——空城、死城;毫無聲息、毫無生氣。

城主府突如其來的在瞬間被摧毀,上到城主、下到僕役,府中無一人幸免於難。倉皇失措、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的百姓們群龍無首,除了毫無組織的四散奔逃至荒郊野外,再無別的出路。好在,此時是春夏之交,野外環境倒不算惡劣,只要不再遇襲,生存暫時沒什麼威脅。

十幾萬拖家帶口的百姓全部擁擠在龍誕城方圓三百里地之內的所有取水點附近,惶惶淹沒所有的人心。原本擁有祥和生活,突然變成難民、流民,無異於是從天堂墜入了地獄。除了懷抱里的嬰兒只知道哭着要奶水、不懂事的孩子偶爾還會打鬧,其餘的人,眼神都是渾濁黯淡的,無所適從、不知前路在何方。

都遙遙望着那個曾經生活了一輩子或者半輩子的家園,即使那裏沒有再傳出驚天動地的轟鳴,也沒有牆倒屋崩狂舞起的煙塵,可十幾萬百姓,沒有一個敢貿然回城的。

此時的龍誕城,只有兩個人,確切的說,是兩個妖。

城主府的廢墟上,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盤坐在倒地的巨大石獅上,陰沉着稚嫩但秀氣的臉,唇角弧線直往下,盯着對面空無一人的街道,眼神有些兇狠。

他後腦勺上高的紮起一尺多長、發尾修剪得整齊的辮子,額前的劉海也是整齊一線的齊眉。身上穿着寶藍色團花的中袖對襟上衣,下身卻是鮮少見人穿的蛟皮短褲,一雙小羊羔長皮靴長度齊膝,露出的胳膊和腿膚色白皙,看上去粉嫩的一團。是以,打扮的有些怪模怪樣挺討人喜歡,看着像是大富大貴人家的小少爺。

不說明身份,大概沒人會信,這小爺就是西妖帝正太。他此刻極度惱火,不單因為龍誕被弄得一團糟,更因為巴蛇的那一擊,摧毀城主府的同時把地面打穿了一個直徑十米多的大窟窿,等於是把他家的屋頂給掀了。

他身後七八米處一根斜的橫在殘垣斷壁上的巨大圓形石柱上坐着另一個人十歲上下的年紀,白面微須,布袍布鞋,乍一看就似是家境貧寒但飽讀詩書的文人,知書達禮談總是面帶自信坦然的微笑。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萬年妖巴蛇。與同樣擁有逆天之力地妖帝氣質迥異地是。他是回鞘之神兵毫不露鋒芒。

“你還在生氣啊?”巴蛇笑。“我又不是意地。”

正太恨恨地瞪他。嘴裏不說心裏卻道:你不知道才有鬼呢!你睡覺地地方離我家那麼近。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拆了城主府就是拆了我家屋頂?

記仇就承認吧膽子承認地是孬種!

現在倒好了。這洞口黑黢黢地望着就像是陰曹地府地入口似地。怎麼看怎麼彆扭。氣得他都懶得再回家了。

“這是東皇地意思啊。叫我製造點騷動么。我哪知道這城主府這麼不結實?”

“東皇叫你拆我房子了?”正太揮着拳頭,“別拿着個雞毛當令箭!”

他這話說的到底有幾分蔑視巴蛇卻也不見氣。本來么,他為了償還東皇的人情今是等於在聽候差遣,不過東皇對他亦不可能這麼不客氣,二人若是見了面么也是平起平坐的。

孩子一個,和他計較什麼?巴蛇心道,便微微一笑:“這個情就算東皇欠你的罷,你去叫他賠。”

“哼!”

東皇!東皇!張口就拿東皇壓我!正太氣得扭頭,再不理睬。遠遠的,卻有身影疾奔而來,正太一眼便認出那是麾下的一位妖王,不禁嘴一撇,正眼都不看那妖王。

巴蛇一出,又有東皇的傳令,西地的妖獸全部聽巴蛇差遣了,如今的正太等於是孤家寡人!

那妖王卻不會不懂規矩,到了近前,仍是先朝正太施禮,這才轉向巴蛇,低聲稟報一番。巴蛇輕撫微須,隨即哈哈大笑:“東皇的老家被抄了?哈哈,不愧是南烏鵲,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又問道:“天邪鬼城在募兵,有什麼動向?”

所謂的募集令、懸賞令,除了城池本身的張貼行為之外,所有城池、集鎮、村莊或者聚集地,還都有專門組織傳送,以提高效率。你只需要將募集令交到固定的地點和固定的人手中,支付給對方足夠的傭金,確定地域或者路線,消息就會以接力的方式一個地點接着一個的傳播下去。再加上獲知消息的人口頭傳播,很快就會形成如蛛網密佈一般的消息傳播渠道。

是以,這種情報,不需要刻意去打聽,自然也能傳入巴蛇耳中。

“重金懸賞,肯定有人肯效力賣命,離得近的應該已在投奔路上了。不過,時間倉促,屬下不覺得他們能招募到太多人,最多就是南地和西地那一片的閑散兵力。”那妖王道,“父尊,我們是否要在他們兵力集結之前先行動手?”

巴蛇舉手:“不,別動天邪鬼城,我們只需要按部就班的進攻就好了。”

據說,天邪鬼城的城主是千百年不得一見的女子,倒不是說女子都是感情動物,可這位怒放城主偏偏就是。有南烏鵲為靠山,老老實實的守好自己的城池和子民不好么?她偏生還想保護別的人。是以,與其直接攻打天邪鬼城,和南烏鵲硬拼損失兵力,倒不如遍地起狼煙,讓這對師徒疲於奔命來的妙!

更何況,不是據說東皇和那怒放有些感情糾葛么?他倒不好動手去殺的。真要那女人的性命,叫東皇自己去取好了!

想着,悠悠而笑,道:“催促一下各地以最快的速度集合戰力,儘早

”言罷,揮揮手:“你去吧!”

那妖王領命,畢恭畢敬的退去,心裏卻在犯嘀咕:父尊看着慈和可打過交道的都知道他絕不是心慈手軟之輩,為何天邪鬼城大動干戈的備戰反擊,父尊卻置之不理,任由天邪鬼城坐大?難道落央島的妖女傳出的說法是真的?

他得了一個妖女,百般寵愛,二人如膠似漆,無話不說。那女子曾說,東皇大人十分喜愛那叫怒放的女子之神魂顛倒,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怒放心有所屬,偏生就是不從。到了巴蛇出、號令群獸時,女子猜測說東皇大人是失戀傷心,以報復人類在泄恨!

他倒不相信是真的。落央島妖女無數,個個是天姿國色個人類女子、一個半妖,能把閱女無數的東皇大人勾到這番地步?可如今見了父尊的態度,心裏竟也有幾分當真,有了一番計較——在具體指令沒出之前遭遇那天邪鬼城的城主,還是留點薄面吧!

妖王走了,巴蛇也站起身來,望着兀自還在生悶氣的正太,道:“你真不幫忙么?想當年我們相鬥時,若不是東皇替你擋下一擊你早就沒命在了。如今他要辦大事,你竟不伸手?”

提及往事太是惱恨,怒道:“黎和我說了我別管的!你嗦什麼?”巴蛇聞言,笑着搖搖頭然而去。

正太回首望望,心想,這條:蛇八成又要鑽回他那噁心兮兮的洞裏去了。那我該到哪兒去呢?

家裏實在不:_呆了,要不就出去玩玩吧?可是去哪裏好呢?

了半天呆,突然眼睛一亮。

那個天邪鬼城有點意思啊,聽說個怒放和東皇啥啥的,還傳承了鬼姬的力量,烏鵲也在那裏!不如去逛逛,找他們打架去?

他到底就是小孩性情,;到哪裏是哪裏,念頭一起,絲毫沒有猶豫,連起身的動作都沒有,只見一道弧線疾速躥出廢墟,徑向南邊而去。

而這幾日的天邪鬼城,沒有;象的那麼熱鬧,反倒有些冷清。

募集令送出的同時,天邪鬼城也出了五人一組、一百個小隊的斥候。飛揚脫離飛揚城之後,他接納並尾隨的兄弟其實只有二十多人,僅靠這點人手四方奔走,不僅勞心傷神,獲取情報也相對零散和遲緩。

如此一算,連妖帶人,城內不過千人罷了,原本總顯得擁擠吵鬧的城池一下子空起來。怒放有時站在露台朝下望,不見人頭攢動,只見空無人用的吊床,心裏總是空落落的。

每日,城池上空都有鷂鷹或是飛隼盤旋,不住的從各處帶回消息。

和阿倫他們的境況差不多,各地遭受的攻擊都是第一輪妖獸襲城的餘波,再無先前那樣萬餘人死亡的消息傳回,城中眾人無不覺得寬慰,臉色都好看了幾分。

這之後,陸續有斬首者和浪客投奔而來,都是經常奔走於西地南地、最早得到消息的。只可惜,人數多,連日來不過只有三百多人。怒放有些發愁,仇叔等人卻一直安慰,說是往後投奔的戰力必定會越來越多的,眼下是路途遙遠的尚未得到消息,或是正在趕路呢。

怒放只得也這麼安慰自己,不再露出愁容。可是和辰軒獨處、依偎着的時候,卻毫不隱瞞情緒,幾乎是灰心喪氣的:“新來的這些人,根本就是傭兵,不太好管……而且,來的人裏面一個紫單都沒有,怕以後也不會有了。”

紫單斬首者不僅普遍身手高強,又是以殺妖為職業的,正是怒放所渴望的戰力。然而,她心裏隱約覺得,紫單們並不承認天邪鬼城這種人族和妖類並存的城池,見到募集令也不會理睬的。

辰軒將她的小手捏在手心裏,揉捏着,輕聲:“其實,紫單斬首者多數為世家驅使,千百年來已成規矩。他們此時肯定是在守護世家城池的最前線,目的和我們相同,來不來,一回事。”

怒放想想也是,便笑了,過了一時,卻又道:“這一仗,我們其實根本沒有勝算。我總有不好的預感……”

有些話,不敢說出來;有時候,甚至都在想,辰軒,我們會不會死在這場戰爭中?

想着,仰起臉望着近在咫尺的端正容顏,心裏就酸楚。

如果真會那樣,我死的時候肯定不是害怕,而是傷心和懊悔。我們相處的時間太短,我們約定牽手走下去的路剛踏出幾步,我們,甚至還不是夫妻呢!

好想逃走啊!和你逃得遠遠的,躲避戰火,躲避喧囂,躲避一切。可是,我做不到!

因為我一早就意識到了,力量越強,意味着肩上所要承擔的責任越重,否則,要這份力量何用?所以,即使我其實已經被壓得透不過來氣了,卻還要堅持下去。

更何況,我身邊還站着那麼多支持我的人,還有你,一直默默的陪着我。

眼圈便紅了,小臉兒卻是恬靜的笑,辰軒望着,眼中亦是無盡的笑意,溫聲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只要儘力,問心無愧便好了。”

“嗯!”怒放乖巧的點頭,卻在辰軒懷裏坐直身子,柔軟的手臂攀上辰軒的頸項,噘起紅嘟嘟的小嘴來。辰軒笑意更甚,湊過去,親了又親,吻了又吻。

兩人便是越摟越緊,除了分享彼此的呼吸,再也沒有別的言語。心思,竟是驚人的不謀而合。

從今天開始,每次見面都要好好的親親——把久遠之前的,甚至不相識、未相遇之前都彌補上;把久遠的未來的,也都提前預支了吧!

因為害怕,上天給我們的時間,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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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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