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原來依賴與信任無關
那天之後,江靜遠會偶爾來陪她,不過她見到他留下來的時間卻越來越短。每次來還沒坐上一會兒,他母親又會把他叫回去,各種他不得不走的理由。許青雉明白,這是秦蘭芝在有意無意間向她透露的警示。
許青雉不想江靜遠為難,也不想自己繼續貪戀他的溫柔,那不是屬於她的溫柔,這種內心歉疚的煎熬讓她迷惘。於是有一天她冷冷地說,“阿遠,以後你還是不要再來了,不要惹你媽媽不高興。”
江靜遠聽到許青雉這樣說,心無所預警地緊了一下,他一直很小心的隱瞞,但她還是看出來了。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定是傷心了,不然不會說出讓自己以後不要來的話。她的語氣那樣冷,冷得連空氣被凍結,化作冰刺插入他的心中,冰涼無比。
最近不常來找她,除了媽媽的阻攔,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知道她最近正處於低谷時期,所以一直在給她時間,讓她冷靜下來。她靜下來了,可是也變冷了,對他不再像從前那樣親近,而是漸漸疏離,刻意跟他保持距離,就連他的關心都拒之門外。
“你不想我來是不想我煩你吧?你這段時間總是這樣冷冷清清,愛理不理,我走錯了什麼你說啊,你什麼都憋在心裏不說,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傷人的話語沒有經過大腦就脫口而出,看到許青雉的臉變得煞白,他後悔的想死,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對……”不起
“以後……別再來找我了。”許青雉狠着心說道,態度很是強硬,從頭到尾瞧沒有瞧他一眼。
江靜遠不敢置信地看着許青雉,一口氣憋在心口,悶得難受。他滿心歡喜地一放假就趕緊跑來看她,不顧媽媽爺爺奶奶的反對,一心想要陪在她身邊,她現在卻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從那天起,她就變成這樣了,到底發生什麼?江靜遠心裏清楚有一部分是因為媽媽那天對她說了什麼,但還有一部分呢?她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明白,他始終和她站在一邊的,只要她願意相信,他就可以做到永遠和她站在一條戰線上。但,她不願意信他。
“好,既然你這麼不想看到我,如你所願。”說完,江靜遠轉身就走,氣呼呼地衝出去,一個不留神絆在門檻上,回過頭時臉漲已經得通紅,然後倉皇而逃。
他沒能來得及看到,在他轉身的那一刻,許青雉滴滑落衣角的淚滴,猶如大氣層中厚重的水蒸氣,在五光十色的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那是她眼裏刺眼的白。
這是他們倆從認識以來第一次發生分歧,她果然還是在意了秦蘭芝的話,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貪念,她真的想把江靜遠就這麼當成是她的救命稻草,卻忘了一根稻草是承載不了任何物體的,更何況早已經“超重”的她。像他那樣乾淨如雪的人,好好生活在他的世界裏就好,不該被無端染上任何暗淡的顏色,哪怕那個讓他暗淡的人是她自己。她是一腳踏進黑暗裏的人,美好的人和事從來都不會屬於她。她該放開他的。既然沉入海底是註定的,那麼何必多拉上個墊背的。
一向溫文儒雅的江靜遠,在經歷了許青雉的不屑一顧,狼狽逃跑后,也忍不住脾氣,變得暴躁起來,一路上,路邊的樹木花草被他肆虐得歪七扭八,連小石子也沒有逃過被一腳被踢飛的命運。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麼會變得如此陌生。讓他更加想不通的還是許青雉,她明明就已經依賴上他,可是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他?他想得頭痛欲裂,煩躁不堪,索性蹲坐在路邊慢慢想。哪知,女人心海底針,有些事,如果她不想說,就算他想一輩子也想不透。
大地已經沉睡,偶爾的微風輕輕地吹來,除了一兩聲犬吠,冷落的村落小巷寂靜無聲。黑沉沉的夜,彷彿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江靜遠的世界少了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眸,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光亮。天還是那樣黑,只是少了一個肯為他餓着肚子送他回家的人。
年輕總是氣盛,江靜遠想,如果不是那樣激她,而是坐下來慢慢談,她是否會願意對他敞開心扉?可惜永遠沒有如果,她聽不到他的內心現在有多麼的後悔,也看不見自己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時候,一個錯誤的轉身,就會化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即使回過頭,也已是另一番景象了。
許青雉身邊兩個最重要的夥伴都離開了她,從此以後,她便是孤身一人。她親手將江靜遠推出去,她比誰都要捨不得,卻不得不為之,因為她的人生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
兩人從那天以後,就真的沒有再見過面,各自呆在自己的家裏,連門都不出。秦蘭芝對於兒子最近沒有去找許青雉的表現,很是滿意。許青雉的做法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內,可令她沒想到的是許青雉會那麼果斷,直接跟江靜遠斷絕往來。許青雉比她想像的還要果斷與和理智,她看人一向是不會錯的,丈夫多年的外遇讓早已經讓一個柔弱的女人練就火眼金睛的本事,不管是看女人還是女孩,她都本能地能看到她的靈魂深處,是白骨精還是狐狸精,她一眼就能辨認。
許青雉的表現引起了她極大的興趣,結婚之前她是做hr行業的,挖掘人才是她的職責也是愛好,她相信許青雉的將來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麼灰暗,只是她缺少一個能為她撥開雲霧散去陰霾的人。也許她可以暗中資助她,但前提是她不可以出現在江靜遠的世界裏……
許青雉每天除了要習慣回到一個人的生活,還要習慣戰戰兢兢地等待可怕的夜晚到來。她沒有一晚敢閉上眼睛睡覺,一閉上眼睛就感覺暗處的那雙詭異的眼睛在注視着她。逐漸地,形成了神經過敏,外面隨便的一點動靜就能讓她顫慄一宿。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變成神經病不可。一個念頭不止一次浮現在腦海——離開這裏。只要離開這裏,一切才可以從頭開始。
隨着每天煎熬的度日,腦海里萌發的念頭就越來越強烈。翻出書包內側的摺疊成青蛙的一張紙條,攥在手裏,揣摩着要不要打開。或許她可以去找他,當初她收留了他,現在她需要他還回來。這是他臨走前給她留下的地址,他說過以後如果不想呆在這裏可以去找他的。
對於這裏,她沒有任何留戀,除了阿黃,還有……
他不像她,只有一個朋友,他那麼好,就算沒有她他還會有很多其他朋友,以後……他們應該都不會再遇到了。
既然分開只是早和晚,不如在他前面走,這樣她就不會感覺不到被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