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荒古紀(三)
電影繼續播放,隨着仙魔兩道的衝突深入,魔道宗門的具體景象也慢慢展現。
氏鳴率領玄心宗門人攻破一個魔道宗門時,發現了他們選拔弟子的方式原始而慘烈,他們的將捉來的少年少女們每一百人拘禁在一起,活着走出來的唯一一人,就能加入宗派成為正式弟子。
他們到達時選拔已經完成,周圍滿是鮮血和屍體,僅剩一個奄奄一息的少年歪倒在血泊中,用空洞麻木的眼神看着幾個玄心宗弟子。
“他還沒有修鍊魔功,我們救走他吧。”見狀,楊靜嵐理所當然的說道,明顯在她的認知里,大家都會和她一個想法。
從電影開始到現在,觀眾已經清楚楊靜嵐的性格,是那種百分之百的單純聖母,這種早就不流行的女主角自然會讓一些觀眾產生失望感,不過故事足夠精彩,在觀影的時候人們能忽略掉這一點瑕疵,看完之後才會想起來吐槽。
幾個玄心宗弟子躊躇猶豫時,氏鳴冷漠的說道:“他雖然還沒修鍊魔功,可這麼多人也是被他殘殺的,這等心性,修不修鍊魔功有何區別?依我看,直接滅掉才是正理。”
“這怎麼能!”楊靜嵐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氏鳴,直接走過去擋在少年面前:“師兄,你平時最是和善不過的,怎麼能……”
氏鳴一下子變了臉色:“魔道人人得而誅之!你知道你一時心軟會帶來什麼嗎?你知道他們所過之處,無一人活口!當年我就是……”說到這裏,氏鳴雙眼通紅,面目猙獰,直接揮開楊靜嵐:“你讓開!”
“不,師兄!”楊靜嵐還想阻攔,兩人推攘之間,不知道觸動了少年什麼,本來神情麻木的少年臉色一變,舉起手中的匕首就往眼前人身上刺。
還沾染着鮮血的匕首就這麼刺到了毫無防備的楊靜嵐身上。
靜止了一秒后,‘噌’的一聲劍鳴響起,一道血亮的劍影劃過,畫面再度清晰時,那少年已經脖子上有了一條血紅的豁口,氏鳴攬着后心染血的楊靜嵐,毫無憐憫的看着地上的少年,恨聲對楊靜嵐說:“你看,這就是魔道。”
楊靜嵐臉色蒼白的從氏鳴懷中站起來,走到少年旁邊蹲下,一邊流淚一邊執着的說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害怕了。”
“你想說什麼?”楊靜嵐低頭將耳朵湊到少年嘴邊,這一刻的她皮膚好像會發光一樣,美得像仙子下凡。
“聖母光輝啥瞎眼啊……”肖落嘆息了一聲,前面覺得楊靜嵐性格挺煩的,到了這一刻又覺得她雖然聖母了點,但對比其他自詡正道的人,又真誠單純得多,顯得不那麼煩人了。
少年喉嚨‘喝喝’作響,望着天空,露出嚮往的眼神,艱難的輕聲說:“我想……回家……”
就算是最恨魔門的氏鳴此時神情也變得複雜起來,他下意識的看了少年一眼,目光在掃到他胸口的時候猛然一停。
氏鳴突然瘋了一樣的撲到少年身前,伸手扯向從他胸口衣服里滑落出來的東西。
那是一顆獸牙掛墜,上面還刻着古樸的文字。
接着氏鳴從自己的胸口裏拉出了另外一顆獸牙,上面的花紋,和少年這顆,赫然一模一樣。氏鳴幼年在部落里歡樂的場景再度浮現,那時候的孩童,脖子上都掛着類似的吊墜,顯然眼前這少年就是他部族的孩童,被魔門擄走後,卻在多年後的今天死在氏鳴手下。
“哈、哈哈……”氏鳴跪在地上,拿着兩顆獸牙,發出了悲愴蒼涼的笑聲,彷彿在笑命運無情的諷刺。
全國各地的電影院裏,也在這時候隱約響起了抽泣聲,不少觀眾眼睛微紅。
首映廳的影評人們則開始紛紛思考起來,這一幕場景可不只是為電影加些淚點這麼簡單,導演是想暗喻什麼?氏鳴和少年都是人族部落的人,他們的能力和現在的仙門魔門是完全不同的,可以說,在荒古紀的世界觀里,只有人族部落,才能真正代表人類。
而仙門和魔門廣收弟子,其實是一種資源掠奪,掠奪人才來鞏固他們的統治。也許看起來仙魔兩者手段完全不同,但實質上,從仙門和魔門選拔弟子的方式就可以看出兩者其實並無區別,都是絕對的精英統治,不能加入他們的人只有被拋棄的命運。
故事發展到中段,荒古紀的大背景才算徹底展開。在這裏,真正的人類,其實只是在仙魔鬥爭的夾縫中艱難生存而已。
氏鳴好像一夜之間變了很多,連帶對楊靜嵐也有了隔閡。不過作為一個單純聖母,楊靜嵐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依然天真懵懂,對誰都很好,似乎完全不知道這世間有壞人這一說。
仙魔之間的戰鬥越演越烈,氏鳴依然每次都拼殺在前,將覆滅魔門作為第一要務,他也在風離的幫助下越發強大,成為道門年輕一代的最強者。
就在觀眾們以為氏鳴將一路凱歌高奏,覆滅魔門之際,氏鳴擁有五彩石的消息突然席捲了整個修鍊界。
五彩石,就是永生不滅的代名詞。
氏鳴一夜之間從天之驕子變成喪家之犬,魔門發誓一定要抓住他,道門其他宗派全都逼上玄心宗,玄心宗則直接開啟了護山大陣,宗門太上長老出關,不顧臉面直接叫氏鳴獻出五彩石。
維護他的楊靜嵐被囚禁,在風離的幫助下,九死一生的氏鳴艱難的從玄心宗逃脫,一路流亡到了外海。
在外海群島上,氏鳴遇到了千百年前遷居到此地的人族,在這裏,他見識到了真正的意義上的人族遺民,他們的力量不同於仙魔靠掠取天地靈力來壯大,而是調用自然之力施展巫術。
救下氏鳴的人族遺民見到他的獸牙后,將他帶進了部族。
這個部落比當初氏鳴的家鄉還興旺,綠樹成蔭,鳥語花香,民風淳樸,比起因為仙魔大戰而十室九空的大陸人族,外海群島完全就是一個世外桃源,美不勝收,讓看電影的觀眾精神一振。
“風姐姐,你很喜歡這裏?”見到這樣美麗的世界,氏鳴自擁有五彩石被發現后一直緊繃的臉色也有了一絲放鬆,也許是因為到了人族地界,平時絕不顯露身形的風離也化身在外,跟在氏鳴身邊。
“嗯。”風離聽到氏鳴的話后,微笑着點了點頭,此時她完全沒有最初登場時的冷漠神性,她露出了一種真正開懷滿足的笑容,就像等待了很久終於得償所願一樣。
“那你四處逛逛,我去見長老。”氏鳴說完,又神情緊繃的和一個中年人離開了,他的大仇還沒報,還有楊靜嵐等着他去救。
剩下風離獨自一人四處觀望,有小女孩仰慕的盯着美麗的風離,然後快步跑上前來,將手中一把盛開的雛菊送給了她。
風離接過花,露出了帶着一些玄妙的,又再溫柔美麗不過的笑容,輕聲說:“謝謝。”
畫面一轉,氏鳴被部落的大長老帶到了島上的禁地,一個環形的山谷。
轟隆轟隆的聲響過後,山谷絕壁上冒出了一張巨大的,紋理縱橫的臉龐,這張臉完全是石頭,但張口卻是蒼老的嗓音:“你得到了五彩石。”
氏鳴只是一怔,然後點頭:“是。”
“看來你沒有受到它的誘惑,哼,長生不死……”石臉彷彿想到了什麼,露出嘲諷之色后,又繼續說:“那你想用它做什麼?”
“我想救一個人,我想報滅族之仇。”
“可以。”石臉出乎意料的好說話:“我可以為你舉行返祖儀式,讓你擁有比現在強大百倍的巫力,同時傾全族之力為你救人和復仇,而我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氏鳴焦急的問道。
“將五彩石毀了,徹底毀了。”石臉說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
“為什麼?”氏鳴問出了觀眾也想知道的問題。
“凡人怎麼可能長生不滅?五彩石是慾望之源,是一個天大的騙局!”石臉望着遠方,石破天驚的道:“你可知,五彩石的出現,秉承着千年前最強大存在的仇恨。”
“千年前,人類,也被稱為巫族。族長和三大長老,負責協理族內事物,而所有人類的精神領袖,是天地間最接近神的存在,她是媧皇的後裔,也是巫族的聖女。”
隨着他的講述,畫面穿梭回了千年前。
“聖女大人,別擔心,我們會勝的。”女孩清脆柔軟的嗓音響起。
風離正站在山坡上眺望遠方,聆聽着遠處傳來的隱隱獸吼,聽到聲音后低下頭,看到一個可愛的巫族小女孩,張着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充滿仰慕的看着她,獻寶似的捧起一朵雛菊交給她。
風離凝重的面容露出一絲笑,接過花后,又將它別在了女孩耳畔。
“是的,我們會勝的。”
號角長響,獸旗飄揚,風離帶着重傷凱旋而歸,巫族族民歡呼雀躍,族長和三大長老卻暗起心思,趁着重傷將風離禁錮在荒火之湖中,打算用荒火眼把她煉化成長生不死的丹藥。
電影院前的觀眾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風離在烈火中神魂分離,痛苦掙扎,看着她厲聲質問三大長老,看着她嘶啞的嘲笑着人類的貪婪。
終於,仰拍視角下,風離抬頭看着天空,發出了無聲的嘶吼,那個高華聖潔的巫族聖女的眼中的不甘、痛苦、控訴,在這一瞬穿透了屏幕,深刻的印在了每個觀眾心頭,把那股難以言喻的痛苦傳達到了他們身上。
當風離再低下頭時,臉還是那張臉,可她的氣質卻突然變得陰森難以琢磨,前一刻還對她遭遇感同身受的觀眾,這一刻心中不由自主的覺得她十分危險,對她產生了強烈的警惕情緒——這種甚至是在先前恐怖的魔尊出場時都沒有的強烈感覺。
那麼深的仇恨,簡直可以催動人毀滅一切,風離會變成什麼樣?她還會對身為人類的氏鳴抱有一絲善意嗎?那麼她一直潛伏在氏鳴身邊又是為了什麼?
威脅感,從開場似乎一直打着醬油的反派BOSS,終於對觀眾展現出了她的威脅感。
“這……”首映廳里的影評人們紛紛悚然動容,如果先前楚墨的表演水平是‘配得上’這部電影的話,那麼此時的這一幕震撼表演可就大大超出了,完全是堪稱一部電影裏的經典鏡頭的表現,這是夠得上金鼎獎的殿堂級表演!
因為她身為反派的威脅感不是通過層層遞進的方式傳達給觀眾的,而是驟然的一個轉折,這其中的難度自然和前者不可同日而語,想要演成現在這樣出彩,更是堪稱驚艷。這個時候不說影評人,身為男女主角的王博遠和霍柔,就算不願意接受,內心深處也是對楚墨的天資自愧弗如的。
“後來,荒火焚盡,出現了一個女媧泥像,手中抱着天地間最後一塊五彩石,無數人趨之若鶩,以為長生之階近在眼前。”蒼老的聲音響起,石臉再度出現,它哂笑一聲:“都被貪慾沖昏了頭腦,也不想想,凝聚了‘那位’臨終意識的五彩石,哪裏可能給人類長生?不過是一個讓人族自相殘殺的誘餌罷了!我們部族也是在那是戰亂大起時,全族出海,才能殘喘至今。”
氏鳴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不可能,風姐姐不是這種人,她一直以來……”
“風姐姐……風離?!我從未提過她的名字,你竟說得出!”石臉頃刻間無比緊張激動,“是了,我早該想到,她怎麼可能會真正的消亡。你得了五彩石而不死,也不會是因為你多幸運,而是因為她另有謀划……快!快回部族!遲了就來不及了!”
隨着石臉的話音,一段風離微笑着緩緩漫步走進部落的畫面切入,隨後調轉回氏鳴所在的山谷,氏鳴一臉不可置信,神情無措的喃喃:“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石臉怒不可遏:“你可知千年前世間只有人族和荒獸,現下會有什麼魔門道門,正是因為風離肉身泯滅前下的詛咒,人族能調用的天地之力十不存一,三界之門被她的力量撕開了一條裂縫,仙魔界兩界入侵,天地靈氣被掠奪,才有今日大地上的災禍連連!”
石臉大聲咆哮:“做下這些事,風離所謀,不外乎傾滅人間,好不容易找到外海這最後一支純粹人族後裔,風離又怎麼可能放過!”
畫面再度調轉回了部落。
“跑!”粗獷健壯的巫族壯漢對着跑進屋的妻女大喊一聲,然後轉身,滿臉汗水,雙眼發紅的看着眼前優雅微笑着的風離,猶如一頭掙扎的困獸,舉着柴刀對着她當頭劈下。
風離毫不動容,只是伸手一拂,一道黃色流光揮出,輕柔的繞向男人,下一刻,他就像被狂風吹倒的沙雕一樣,整個人化作了一堆砂石。
風離繼續微笑着,優雅、溫柔、從容,像貓捉老鼠一樣,步伐不疾不徐,一步一步的接近在屋瘋狂逃竄的母女。
又是‘唰’的一聲,這個家庭的母親也在風離手下化作了砂石。
小女孩躲在一個柜子裏,將頭埋在膝蓋中瑟瑟發抖,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慢慢的靠近了柜子,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撩弄着觀眾心中那根名叫恐懼的弦。
‘咚咚、咚咚……’觀眾們感覺自己心跳的聲音似乎都和這腳步聲重合了起來。
‘吱呀’櫃門打開了,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抬起頭,臉上大顆大顆的淚水劃過,驚恐的看着蹲在柜子前,一身白衣的風離。
“別怕。”風離輕聲呵哄,此刻的溫柔和之前的殘忍對比交織,一縷窗外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有些神經質的神情,看起來竟有一種詭異的聖潔感:“很快就不會有了。”
在觀眾以為這個小女孩也難逃厄運的時候,風離只是伸手拂過她的發頂,讓她昏迷了過去。
“不會有淚水,不會有恐懼,你會活在一個乾淨美好的人間,你應該活在一個乾淨美好的人間。”隨着風離的輕聲的低喃,她手中出現了一朵纖弱美麗的雛菊,順手將它別在了小女孩的頭髮上。
見到這一幕,影評人們大腦開始轉動了起來,又出現了,雛菊從電影開始到現在,已經是第三次出現了,第一次是進入部落千年後的人族給風離的,第二次是千年前的人族給風離的,第三次則是風離給人族小女孩的。
影視作品裏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和故事無關的內容的,荒古紀這樣的電影更是不會做這樣無意義的舉動,導演運用這個道具,必然是通過鏡頭語言在告訴觀眾什麼,腦子轉動得快的影評人很快就想到了雛菊的花語,男女感情上指暗戀,說廣泛點則是默默守護的愛。
愛?沒有弄錯吧?
影評人們雲裏霧裏:風離還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