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轉折
楚墨乏善可陳的人生,終於在19歲時有了轉折。
她神秘的父親出現了。
一開始找上門的人不是她父親,而是一個30歲左右,戴着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人。他穿着高檔西裝,一副社會精英模樣,出現在黑網吧的時候顯得非常違和。
“你好,請問楚墨小姐在嗎?”男人推了推眼鏡,問櫃枱前的老闆老吳。
恰好楚墨也在櫃枱,當天她負責收銀。
“找我什麼事?”楚墨抬起頭迎上對方的臉,頂着一頭五顏六色的雞窩頭,上眼皮是烏黑的煙熏妝,下眼皮是熬夜的黑眼圈,看起來像是被人揍了兩拳似的。
男人素質很好,保持住了鎮定,只是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接着展開溫和有禮的笑容:“能麻煩楚小姐跟我走一趟嗎?做一個簡單的DNA檢測,當然,我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這1萬元辛苦費你拿着,無論最後對方是不是你父親,這錢都是你的。”
說著,竟真從包里掏出一疊現金來遞給楚墨。
楚墨驚得一愣一愣的,那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而且父親這個詞對於她來說太遙遠也太玄幻了。
“行行行,今天放你一天假,快去吧。”旁邊的老闆老吳連忙把楚墨的手推了出去接錢。
從老吳在楚墨最艱難的時候都收留她這一點上就知道他不會害她。老吳見的人多了,眼鏡男這種怎麼都不會是騙子,騙子也是講成本的,穿得起高檔西裝的騙子才懶得來黑網吧騙個小姑娘,還一出手就是1萬,沒好處不是?而且楚墨確實沒父親,說不定真是人家親爹找來了,再不濟如果不是,也可以賺1萬塊,傻子才不願意。
楚墨也是個沒什麼主見的傢伙,把錢拿給老吳收着就跟着眼鏡男走了,回頭時還看到老吳舉着電話對她嘿嘿嘿的傻笑,示意如果有問題他會報警的,錢的事情楚墨倒不擔心,老吳的人品她信得過。
然後楚墨被帶到了一家高級的私人醫院,中途除了護士和眼鏡男沒見到任何人,抽了拇指血后,只能無聊的坐在豪華休息室里上網。
在她不遠處的另一件VIP休息室里,正坐着一個中年男人,從五官可以看出他年輕時十分俊朗,即使人到中年也絕對稱得上帥大叔,歲月的磨礪反而增添了他的魅力。他的眼下有卧蠶,眼角有極深的魚尾紋,似乎經常笑,看起來很有親和力,但他的眼神又十分銳利,猶如鷹隼一般,生生和普通人拉開了距離,這種矛盾的氣質在一個人身上完美的融合起來,第一眼就能輕易攫住他人的目光,有一種天生的上位者氣質。
煙灰缸里已經堆積了很多煙頭,楚天清再度點燃一支煙,問旁邊的眼鏡男:“小程,結果還沒出來嗎?”
程飛是楚天清的秘書,此刻聽到問題連忙回答:“最快要1個小時能出結果,大概還有28分鐘。”
楚天清點頭,不說話了,拿着煙吸了一口。
楚天清是華夏頂尖的商業巨頭,在商圈裏絕對是跺跺腳就能引起一片震動的大人物。他本身就家世不一般,年輕時候又長得帥,想做他老婆的女人多如過江之卿,但他到了這個年紀卻依然沒有結婚。
像他這樣的人一直不結婚,當然不是什麼狗血的對舊愛念念不忘,而是喜歡一個人逍遙自在。他家裏長輩也沒逼他,因為他很早在體檢時就發現他的精子存活率極低,有孩子的幾率不到萬分之一,這種情況家裏人也不好用傳宗接代的名義逼他結婚,就任由他一個人逍遙。
楚天清年輕的時候肆意花叢,不乏有懷孕上門的,他懷着複雜的心情讓對方把孩子生下來驗DNA,結果有心虛自己走人的,也有真的將孩子生下來,可惜都不是他的。久而久之他也就失望了,沒孩子就沒孩子,他也不是獨子,上頭他大哥已經有兒子了,後來找上門的女人他驗都懶得驗,一律都是拿錢打發走的。
當時楚墨的母親無疑就是其中之一,在楚天清眼裏並沒什麼特別的。
年輕的時候楚天清沒有兒女,覺得無牽無掛挺好,可到了一定的年紀,看到周圍的朋友同行一個個都有了孩子甚至孫子,他越發覺得寂寞了,他越來越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血脈,哪怕是個讓他頭疼的需要隔三差五到警局裏撈人的紈絝都好。
抱着試試總比不試好的心態,楚天清派人去找了曾經和自己有過關係的女人,查訪所有有可能的孩子。
這一查就查到了楚墨母親頭上。
孩子叫楚墨這一點讓楚天清有些驚訝,楚墨母親就姓莫,她這麼起名字無疑是在告訴他這孩子是他的種。
要說什麼楚墨母親是因為情深似海而生下愛情結晶什麼的,楚天清是絕對不信的,枕邊人想什麼,精明如他怎麼會不知道?他猜她之所以堅持生下楚墨,就是因為她很肯定奉子成婚這一套在楚天清這裏絕對能行得通。
想到這個推測,楚天清渾身血脈就興奮涌動起來,有沒有那麼一點可能,他在有生之年還能有一個孩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醫生滿臉笑容的走出門,拿出結果報告時,饒是平時楚天清堪稱喜怒不形於色,也再掩飾不住狂喜了。
“墨墨我的寶貝女兒——”楚天清這一句話居然喊出了戲曲般一波三折的味道來。
楚墨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一個中年帥大叔緊緊的抱住了。
接下來楚墨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折。
打小沒見過爸爸這種生物的楚墨開始自然會有些接受不能,可楚天清是什麼人?人精、人尖說的就是這種人,要搞定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丫頭自然是手到擒來,更何況這還是他盼望已久的血脈,滿肚子的寵愛愧疚能直接把楚墨給淹了!
楚墨當然不用再回網吧了,她和楚天清一起去了H市,住進了他豪華的半山別墅。
“墨墨,你昨天答應爸爸今天一起去見大伯的,出去玩記得早點回來。”楚墨剛出門沒多久電話就響了,裏面傳來楚天清的叮囑。
“嗯,我知道的。”楚墨笑眯眯的點頭,爸爸對她很好,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這段日子她簡直幸福得像在天堂一樣。
出門時,楚墨從頭到腳都穿着一身名牌,怎麼華麗怎麼來,怎麼花哨怎麼弄,遙遙看去就像一隻花孔雀,效果已經可以預見……
畢竟楚墨過去只一個殺馬特少女,品味也就那樣,不代表有了新身份就會進化成名媛淑女,而且她性格本身就自卑,用名牌堆砌滿全身能讓她得到一些安全感。楚天清這邊覺得自己閨女什麼都是好的,也完全意識不到楚墨平日裏的造型看起來有多暴發戶。
渾身紳士味很足的老管家看着楚墨花枝招展的上了豪車,眉頭微微皺了皺,當然他是絕對不會說什麼的,在管家受到的專業教育中,如果小姐沒有提出要求,他不能貿然指點,因為這相當於質疑小姐的品味,是很失禮很過分的事。
楚墨要去的地方很好找,H市的江濱區,那裏有一家叫成光娛樂的傳媒公司,公司總裁叫周明桓。
來H市這三個月,楚墨做出了她膽小慎微人生中的唯一一件很需要勇氣的事,她找上了一直暗戀着的周明桓,追求他。
周明桓此時已經畢業了,他過去在H大就是傳奇人物,成績優秀,學生會長,大四還沒畢業的時候就已經成功創立了成光傳媒公司,現在正蒸蒸日上,在H市這個全國頂級的娛樂之都也算站穩了腳跟。
周明桓這條件,再奮鬥個幾年妥妥就是商界成功人士加黃金單身漢,不說楚墨原來就暗戀他,單單他這種言情小說男主角的標準配置,也很少有女孩能抵擋。
一開始周明桓對楚墨是有禮而疏遠的,不過在她就用自己想當明星的理由留在了周明桓的公司,並且‘理所應當’的投入了五百萬進去后,周明桓就沒有否認楚墨的追求了,兩個人的關係也變得若即若離起來。
周明桓的做法明眼人都懂,可楚墨哪裏會明白這裏面的道道?在她的認知里,她和周明桓已經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了。
滿腔的愛戀讓楚墨看不到周圍人的目光,蠢得簡直天經地義。
她不知道每次進周明桓公司,前一秒笑嘻嘻和她打招呼的人,后一秒就會換上另一張臉把她當成笑話來嘲諷。
這天,狗血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楚墨上到成光公司的四樓后,悄悄的推開周明桓辦公室的門,臉上還帶着調皮的竊笑。
接下來她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周明桓正摟着一個穿着職業裝的都市麗人,燦爛天光下,他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什麼珍寶似的吻上了對方的嘴唇。
那個女人楚墨認識,是周明桓的秘書葉容,平時對待楚墨像個大姐姐一樣,葉容知道楚墨喜歡周明桓事——當然成光全公司上下就沒人不知道。葉容甚至有時候還會調侃楚墨兩句,楚墨一直對她感覺也非常不錯,可以想見,親眼看到這一幕對楚墨的衝擊有多麼巨大。
平時在她面前高貴冷艷的周明桓此時對待葉容那副柔情繾綣的樣子就像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在她心上,楚墨下意識的想要逃避,慌不擇路的跑出公司,迷迷糊糊的就走到馬路中央……
……
“楚先生,您冷靜點,病人的頭部受到撞擊,大腦也受到了影響,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搶救了,我們可以保證她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但具體什麼時候能醒過來我們也不能下保證。”豪華病房外間,領頭的主任醫師擦着冷汗,不斷的解釋着。
他的對面,是面色陰沉的楚天清。
就在這時被房門被推開,程飛滿臉嚴肅的快步走了進來,他湊到楚天清耳邊小聲了說了幾句話,讓楚天清本來鐵青的臉色直接轉紅了,怒極反笑道:“什麼玩意?一個靠別人扶植起來的傀儡,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楚天清在房間裏踱了幾步,心裏萬般後悔,對於楚墨喜歡和投資周明桓的事他當然知道。不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周明桓在他手下根本翻不起半點浪花,全當是女兒的樂子,隨她鬧騰,鬧出什麼事都有他收拾攤子。
他什麼都考慮到了,就是忽略了愛情的盲目衝動,自己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寶貝疙瘩,居然會發生這種意外,事情起因還是那個他動動手指就可以碾死的小子。
想到這裏,楚天清目光冰冷到了極點,站在他旁邊的程飛見此情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恰在這時,病床上昏睡着的楚墨眼瞼動了動。
下一秒,她睜開了眼,露出一雙幽暗深邃的雙瞳。
楚墨一醒過來,立刻就要起身,守在病床前的醫生護士見此情景哪敢讓她起來,紛紛湊過來又把她按回了床上,疊聲的詢問:“楚小姐,你感覺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床上的楚墨左右望了望,看到的是潔白明亮豪華病房,明媚的陽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她有些不習慣的用手遮了遮,抬起手臂后感到輕微疼痛,原來上面正打着點滴。
一個機靈的護士見狀連忙把窗帘拉上,果然收到了主治醫生讚許的眼神。
楚墨顧不上這番動靜,她先是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而後匆忙的又倒回了床上,一動不動的閉着眼,眉頭皺着,雙手緊張的抓住了被單,像是在測試着或者感受着什麼。
旁邊的醫生護士們面面相覷,怎麼也想不通這個昏迷了整整一天的女孩醒過來會是這種情況,更是不敢輕舉妄動了。
在外間通過透明玻璃見到楚墨醒了,楚天清這時哪裏還顧得上思考怎麼料理周明桓,先前的冷意立刻就散到了九霄雲外,他快步推開門走到病床前,焦急的問道:“墨墨,快告訴爸爸,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病床上,楚墨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了,她睜開眼,漆黑的雙眸里映出楚天清擔憂的臉。
楚墨徐徐展開了一個沉靜的、難以言喻的笑容,無端的給人一種什麼都盡在掌控之中的感覺。
“很好,爸爸,我很好,從來沒這麼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