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走親戚

97走親戚

唐惜春見周湄來訪,心下非常高興,忙攜了周湄的手到自己院裏說話,還傻乎乎的問,“阿湄,我還沒去找你,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周湄笑,“這有什麼不知道,你才回來不過數天就打了兩場架,成都府都傳遍了。各家紈絝出門得繞着走,可千萬不敢得罪你。”成都府雖然神仙多,奈何唐盛這官做的穩當,唐惜春就有上清宮這座大靠山,等閑人不大願意得罪他。

唐惜春哈哈大笑,得意的模樣彷彿傻瓜,虧得他一張皮子生得好,哪怕傻些也讓人瞧着喜歡,唐惜春道,“我之前修仙,都不知道我不在家,這些成都府的貓貓狗狗的便反了營。若我在,諒他們也不敢炸刺!敢在我面前橫着走,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周湄笑着打趣一句,“這吃仙果的人果然不一樣,與先時大不同了。”

唐惜春哈哈笑,人來瘋道,“我這也算悟道了。”

周湄心說,你悟個屁的道!無非就是跟海盜們混的時候久也染上了些海盜行徑!

周湄也有些好奇,跟唐惜春打聽,“你弄的那仙果到底什麼模樣,什麼味道?怎麼倒惹得御史都參了唐大人一本?”

若依唐惜春往日脾氣,肯定是怎麼吹牛怎麼來的!不過,他家老爹因此挨參,他也不敢吹大牛了,便道,“其實也就尋常,我爹、惜夏和家裏太太聞味兒便受不了,一口都吃不下,我跟祖母還有惜秋便覺着很好吃。”

“世間竟有這樣奇異的果子?”

“怎麼沒有。”唐惜春笑問,“我還沒問你呢,你還好不?”

“看我這樣子,哪裏像不好的。”

“我是說,你跟鳳真、沈博到底鬧出個所以然沒?你現在是跟鳳真在一起,還是同沈博在一起?”這世上,也只有唐惜春會這樣大咧咧的問人家感情生活了。

周湄笑,“誰都沒在一起,他們各有妻眷,怎好叫他們做我的外室呢?”

“很是很是。”唐惜春十分贊同周湄所言,他自己就有上輩子的血淚史為證,誠心誠意的同周湄道,“千萬別跟有老婆的男人攪在一處。阿湄,依你的本領,找個一心一意的並不難。人這一輩子不容易,總得有個安生的地方,有個安生的人。一個人能有多少精力,應付了家中妻妾子女,能留下多少應付你呢?何況,女人有名有分的,總會嫉妒,會怨恨,千萬別跟女人搶男人,尋常人搶不過她們。”

周湄靜靜聽了,笑道,“果然是長進了。這些個道理,還是頭一回有人跟我講。”

唐惜春笑,“這算什麼道理,只是我一點點體會罷了。再說,你可是探花出身,最有學問不過的,誰在你面前講道理,這不是那啥嘛。”不會說的話,唐惜春一律用“那啥”代替。

周湄笑,“今天來,是有件事要麻煩你。”

“什麼事?還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直接說就是了。”唐惜春對喜歡的人素來爽快。

周湄也知他是個直性子,並不拐彎抹腳,從袖子裏取出一卷薄薄的書稿,遞給唐惜春道,“你精於數術,幫我看看這書稿,能看懂不?”

唐惜春接了,還心下尋思:莫非周湄也知道俺唐四藏取經回來,學識大漲的事了?

這一翻開書稿,唐惜春就入了神,一直從早上看到傍晚,人根本沒挪地方,至於在他旁邊的周湄,早被他忘了。直待唐盛落衙回府,不見兒子,又聽說兒子有客,便過來瞧瞧,見唐惜春正手裏抓着幾根籌皺着眉毛算來算去。周湄在一畔閑翻着書瞧,周湄是聽到腳步聲,見是唐盛,周湄食指豎於唇際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反手合上書悄聲躡腳的同唐盛出去說話。

兩人去了唐惜春的擺設書房,周湄施了一禮,唐盛與他分賓主坐下。周湄道,“鎮南王世子在雲貴改製鹽課,聽說鎮南王府將與西藏的茶馬交易讓出來,然後重開雲藏邊貿市場。”

這事不稀奇,唐盛也知道。

周湄繼續道,“之前雲貴商賈徵稅不過半成,如今世子重開雲藏邊貿,將稅率提升至兩成。”

唐盛微微吃驚,“這麼高?”

“鎮南王府在雲藏邊貿足開放了百十種物品交易種類,根據各類不同,抽的稅也不同,最低的稅也有兩成了。如一些鐵製品,稅是百分之百的徵收。”周湄道,“如今雲貴的大商賈都聚集在昆明,世子寫了一本算稅率的書出來,其內容艱澀難懂,我數術上尋常,就拿來給惜春看一看。”

唐盛點頭,笑道,“你這消息,比官府還靈通了。”

周湄笑,“我是做這一行的,不瞞世叔,我與雲貴也有生意往來。若有朝一日川藏貿易重開,我也有意分一杯羹。”

唐盛嘆道,“鎮南王府做此事容易,是因為鎮南王世子親自掌舵。蜀中要做此事,難啊。”朝廷做事向來拖沓,何況川蜀地處西南,朝廷要遠程控制蜀中與西藏貿易改制,所需時間與精力完全不是鎮南王府可比的。

想到朝廷的效率,周湄也嘆了口氣,笑道,“鎮南王世子倒是精明強幹,如今鎮南王府都在籌備在雲藏交界處蓋新城了,以後兩地交易都在新城進行。”

唐盛道,“若此事成行,鎮南王府的實力定會更上一層樓。”

“是啊。”周湄又取出一份關於鎮南王府世子繁雜稅率的計算方法的稿子,道,“我思量着,朝廷怕不會注意這些小事,就多備了一份給世叔送來。”

唐盛笑,“有勞賢侄了。”儘管有些看不懂,唐盛還是跳着看了一遍。看完后,兩人就等着唐惜春的結果,畢竟唐惜春在數術方面有着兩人公認的實力。

唐惜春直待月上中天才從那書稿里回了神,找不見周湄還以為周湄自己回家了呢。倒是屋裏丫環靈光,忙帶了唐惜春到書房去。

唐惜春一面吩咐道,“先送些點心來,我快餓死了。”實在忍不住,從書房桌心盤子裏抓了一塊狼吞虎咽的吃了。

唐盛看兒子餓死鬼投胎一般,很是心疼,就沒追問鎮南王世子寫得這天書是怎麼回事?唐惜春塞了三五塊點心果子,灌了兩盞茶,這才穩住了心,感嘆道,“真奇才也!”

唐盛問重點,“怎麼說?看懂沒?”

“真正懂得十之四五,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者,十之三四,完全不懂者十之一二。”他還之乎者也起來,唐惜春大為讚歎,問,“阿湄,這真是鎮南王世子寫的?”

“是啊。”周湄笑,“我也是看不大明白,才來問你的。”

唐惜春問,“先前我聽老爹說他回雲貴搞鹽來着,是吧?”

周湄笑,“現在世子的確在雲南改製鹽課,同時開放雲藏茶馬交易,重建雲藏貿易新區。”

“這個沒用,要是鎮南王世子在雲南,離咱們這兒近的很,我去瞧瞧他,向他請教一二。”唐惜春這口氣,險沒把他爹從椅子直接吹到天上去,說的好像他跟鎮南王世子多熟似的。

定一定神,唐盛輕斥,“莫說此胡說,世子殿下何等身份,你是何等草芥,豈可去輕擾?”

“這有什麼,世子寫出這樣深奧的東西來,且這不是胡亂寫的,可見是個有學問的人。不是我說狂話,我才只能勉強看懂十之七八,尋常人恐怕連十之二三都不明白。我去請教一二,不但自己能弄明白這其中的數術計算。二則,爹你不是常說雲貴改完,咱們這裏也要改嗎?我還可以幫爹你去探探雲貴現在的風聲呢。”唐惜春出海兩年最大的改變就是有了一些條理,而且上輩子縮手縮腳的毛病徹底改了,他在海上見識過奪|權搶劫、翻雲覆雨,甚至還跟神仙打過交道,這世上,能叫唐惜春怕的東西已經不多了。何況,這什麼世子,他也不大明白到底是幾品官。可是,杜若島主都說以後請他去做一品國師啦,他還怕誰?

唐盛口氣微松,道,“那也不能這麼沒來由的就去,倒唐突了世子殿下。”

唐惜春對自己身上的事情,腦筋相當靈光,而且,他超級會找理由,笑道,“怎麼會沒來由?爹,你忘了,咱家跟鎮南王府還是親戚咧。”

唐盛一時都沒鬧明白自己跟鎮南王府有什麼親故,唐惜春道,“惜夏的太姥姥姓衛,鎮南王妃不也姓衛嗎?是不是親戚?”

唐盛能生出這樣精通數術的兒子,自然腦筋不慢,唇角抽了抽,“要說是親戚,也真是親戚。”

唐惜春急不可待,恨不能現在就飛鎮南王府去尋世子殿下請教數術問題,笑,“那就是了。今天我收拾收拾,爹你給我找幾個侍衛,明天我就去鎮南王府走親戚。”

周湄大為讚歎,道,“原來世叔與鎮南王妃都沾着親故。”這算起來,唐惜春還得管鎮南王世子叫一聲遠房表叔哩!

當然,正經跟人家鎮南王妃有血緣關係是唐惜夏唐惜秋,唐惜春這完全是在禮法上認的親。

不過,周湄身為商人,很有打蛇隨棍上的本領,他笑道,“到時算我一個,我常去雲貴,路都是熟的,還可以給惜春做個嚮導。”

唐惜春笑,“那就再好不過了。有阿湄你,我就什麼都不用準備了。”

周湄笑,“樂意之至。”

唐盛並沒有極力反對,道,“今天也晚了,咱們好生吃回飯,這事再從長計議。”

唐惜春、周湄都應了。

唐盛還是將此事同巡撫總督都通了氣,三人商量了一回,鎮南王府這麼熱火朝天的折騰,他們蜀中百抓撓心一般,偏生還不能亂打聽,以免被鎮南王府扣上“干涉雲貴內政”的帽子。但,這樣裝死人也太難受了。可是,沒有朝廷的命令又不好派官方人士過去表示關懷,以私人名義過去瞅一眼倒不是壞事。若能探聽些消息回來,更是好事。

如唐盛拿來的這份看都看不懂的鎮南王世子結寫的稅率天書,儘管看不懂,也是有用的。

付總督與李巡撫都沒什麼意見,而且,付總督極大方地表示,“那就有勞唐賢侄了。唐賢侄早就是上知天文星宿,下知地理風水的人物,由他帶頭,最好不過。”

唐盛謙道,“老大人真是折煞犬子了,下官簡直為他愁白了頭。只是,犬子雖說精通演算之術,余者之事,實在一竅不通。”

付總督暗想,唐慕雲還是這樣會說話做事,一笑道,“這次既是賢侄過去請教演算之術,派官員萬萬不妥。如今世子鹽課改制,重開邊藏貿易,無非還是商賈上的事。沈家人對這個是極精道的,不如叫他們再派個老成人一道跟着去,沿途幫賢侄處理些俗務也好。”

唐盛連忙道謝應了,三人又商量了哪些人一道跟了去,直待三日後,唐惜春諸人方起程,這已經是商賈們的效率了。如果是官府安排,估計半個月都走不了。

唐老太太滿心不舍,道,“這剛回來,怎麼又要走?”

唐惜春笑着安慰老太太,“祖母,不是去別處,是走親戚?”

“咱家在雲貴哪兒來得親戚?”老太太年歲雖大了,可是半點不糊塗。

“惜夏他表姨姥姥現在是鎮南王妃,我在算術上有些不大知道的事,想去請教鎮南王妃的兒子鎮南王世子。”

唐老太太皺眉思量了一回才明白這其中複雜曲折的親戚關係,道,“聽着倒是很了不得的官兒。”

“是啊,官兒大,學問也特別好。”唐惜春笑,“祖母,我聽說雲南有許多翡翠玉石,到時我弄些來給祖母打首飾。”

唐老太太笑,“我要那個做甚?你早去早回啊,見着親戚,跟人家問聲好。哎,聽說那西南沿子野人多,叫你爹多給你配倆侍衛。”

唐惜春笑,“我爹早給我配好了,不只是我一人去,還有阿湄、沈博他們一道。”

“什麼時候能回來?”唐老太太惦記的很。

唐惜春笑,“一兩個月就能回來。”

唐老太太有些不樂意,“要這麼久?”

“這也不算久了,我還得跟人家請教學問來着,這麼大老遠的去了,得把本事學會了再回來才好。”唐惜春倒很是樂觀。

唐老太太道,“惜時跟你一道去不?”

“他去青雲觀還沒回來,我帶阿玄一起去。”唐惜時一去青雲觀便沒了音信,唐惜春感覺阿玄是極願意同他出門的,就哪兒都帶着她。

唐老太太問東問西足問了一個時辰,唐惜春均耐心跟老太太解釋了,老太太雖不舍,也沒死攔着孫子不叫出門。其實老太太背地裏還常偷着樂呵,同兒子道,“我覺着咱們惜春越發出息了,盛兒,你覺着呢?”

這種背地裏賣瓜的事,唐盛真做不慣,主要原因是他對兒子的要求向來很高。不過,他是個孝順的人,便順着母親的意思道,“嗯,有些人樣了。”

唐老太太很是不滿,“你這是人說的話嗎?”

唐盛笑,“母親看孫子是哪兒哪兒都好。我小時候在村子裏念書,只要不是第一名,必挨母親的揍。到孫子這兒,惜春只要不考倒數第一,母親就樂的不行。”

唐老太太笑呵呵地,“我享兒子的福就夠了,當然得對你嚴一些,這是盼着你有出息。到了孫子這兒,誰還願意天天唱黑臉來着。”

唐盛:你可真是我親娘,我來唱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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