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弦月洲,永恆
終於套出了小迷糊仙的話,終於知道了應含絮可以不用死的辦法,果然只要甘願犧牲就可以,池崇低低地笑:“好,這可是你說的,我心甘情願把命給她,你拿走我的陽壽吧。”
“哎,你……”陡然意識到泄露了天機的小迷糊仙發現為時過晚,本想抽走池崇片刻前的記憶,可是迎上他堅定眼神,竟被震懾。
所謂愛,大約也包含捨棄自我的成全吧?
小迷糊仙想了很久,一遍遍向池崇肯定:“你確定?”
“我確定。”
“你不後悔?”
“我不後悔。”
“你須考慮你上有老、下有小。”
“我的確很不靠譜,若是上一世,我興許還會考慮,可這一世我本就是隨着應含絮重生回來的,除了她,我還要考慮別的什麼嗎?”
“……”小迷糊仙無言以對。
“可是……”半晌,他吧唧嘴巴,似有為難之處。
“不要再‘可是’了!”池崇說,“我活夠了我不想活了,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不是你的理由不夠充分,也不是你的誠心沒有打動我,而是……唉!”小迷糊仙嘆了口氣,“還是個命數的問題,應含絮這一世跟你一樣都是重生來的,且她是帶着上一世對你的怨恨來的,當初她死得凄慘,魂魄因心碎而四散,三魂中有兩魂主管愛恨,她的這兩魂不願轉世,留在人間戀戀不去才被我捕捉到賜予了重生,因此也是命薄福淺,承受不起你給的陽壽,但幸在她還有一魂,主管純善,當年因殘缺而被拒之鬼門關外,從此飄零人間成了孤魂,只是多年來我一直搜尋不到她那一魂現在何處,如今你想把陽壽給她,我只能替你存着,將來找到了,再注入到她那一魂內,她便可還生。”
“她還有純善一魂留在世間,我豈能忍心她變成孤魂野鬼?我願意把命給她。”
“但是我不確定我何時才能找到她那一縷魂,並且你把陽壽交出后,你會死,現在的應含絮也仍舊逃不過命數,可能你一死,她亦不會獨活。”
池崇垂首,笑,苦澀難當:“不要緊……我會在奈何橋等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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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缺水,眼淚也很珍貴,儘管如此,傾城仍舊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打濕了衣襟。
“原來……原來池崇之所以英年早逝,是因為貢獻了自己的陽壽……”傾城哭道,“那麼……現在我們知道了,是否該去找小迷糊仙要來池崇的陽壽,然後去找應含絮那一縷殘魂,這樣,純善的應含絮,是否就可以活過來了?”
月澈看着蜃景漸漸消散,若有所思:“我想,我們看到這幕蜃景絕非偶然……”
“什麼意思?”傾城問。
月澈回過身來:“我猜小迷糊仙已經找到了應含絮的那一縷魂魄,並且把池崇的陽壽給了她。”篤定的眼神落到手中的地圖,那一片沙漠盡頭,有美麗的綠洲。
傾城依稀恍然,興奮問他:“你是說,這抹蜃景是小迷糊仙給我們看的!你打探到的綠洲里放羊的姑娘,會否真的就是……活過來的應含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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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傾城的眼淚召喚來了雨神,沙漠下了一場雨,奇迹般地助月澈與傾城安然抵達了綠洲。
綠洲如天上的碎玉墜落在人間,在一望無垠的沙漠裏生長出綠意盎然,遠處那個放羊的姑娘,她不算美,眼睛的大小有微微的不對稱,沒有尖削的瓜子臉,她笑起來兩頰圓圓的,不笑的時候,有種與生俱來的無辜感。
月澈輕輕走近去,沒人知道他淡定的表情下,掀起驚濤駭浪般的情愫,難抑內心的激動,激動得他,眼眶都濕潤了。
“弦月洲很少有外人進入的,你們是從哪裏來的?”牧羊女笑着問他。
“我叫月澈。”月澈說,答非所問。
牧羊女笑了,心忖這個人真是奇怪,問他哪裏來的,卻急着自我介紹,當然禮數上不能差了人家,遂回敬道:“我叫應含絮。”
“誰替你取的名?”月澈問。
應含絮搖了搖頭,仍是笑:“不知道,打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只知道我叫應含絮,我在弦月洲放羊,我沒有親人朋友,我只有羊。”
月澈仍是沒忍住眼淚潸潸地往下落,一個大男人,這樣哭起來真的很丟人。
“以後,我就是你親人朋友。”月澈說。
“好啊。”應含絮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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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把回去的食物和水堆到駱駝身上,然後轉身問月澈:“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嗎?”
月澈淺笑:“麻煩你把這個好消息帶回去告訴大家。”
傾城垂眸,長長的睫毛下難掩失落,可是傾城雖然失落,卻並不感到傷心,月澈找到了應含絮,她替他感到高興,所有的委屈,她一個人咽:“陪你三年,你完成心愿,我的心愿便也完成了,你要留下,我阻止不了你,但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帶着她回中原,來看看大家……和我。”
“一定。”月澈答應道。
“另外……”傾城想了想,仍是決定把話說出口,“應含絮她現在只有純善一縷魂魄,而且池崇給她的陽壽也不到二十年,她沒有愛與恨,不懂得男女之情,她天真得像個孩子,所以她永遠都不會愛上你的,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也會陪他走到最後。”月澈續道。
傾城明白了,頷首,牽起駱駝,往大漠走。
“三十八!”
傾城走出不遠,月澈突然喚她。
傾城回頭。
“回去好好練練毽子,你是公主,永遠只會踢三十八個,連宮女都贏不過,很丟人的知道嗎?”
傾城唇角勾起笑靨,狠狠點頭:“嗯!知道了,我一定……聽哥哥的話。”話音剛落,慌忙轉身,在眼淚沒有掉下來之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