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1◆

【我堅強一百次，只是想讓你心疼我一次】

“慕國順，你怎麼不去死？”母親一遍又一遍歇斯底里地吶喊。她散着長發，跌坐在地上，像發了瘋一樣。眼神里已沒有了原來的光彩，剩下的，只是一聲聲懾人的絕望的吶喊。

父親依舊站在那裏，沉默不語。再仔細一點看，他的脖子上有幾條明顯的觸目驚心的抓痕。這次，煩躁的父親沒有照往常一樣吸煙，就那麼平靜地站着，卻比往常的神色更加嚇人。

突然，父親想是想到什麼，走向沙發，一步一步踩在了母親的心裏。打開公文包，向母親的臉上，甩了幾張紙。

母親哪能受得了這種屈辱？剛想再和父親拳腳一番，卻被那白紙黑字紙上的五個大字，頓時抽取了所有的力氣——離婚協議書。

突然，母親笑了，特別特別大聲。“慕國順，這就是你要的結果？你怎麼不早說，這種生活我早就受夠了。”母親像是用全身集聚的力氣吼出來的。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離婚啊。你們離婚了，我怎麼辦啊？言舸怎麼辦啊？”慕言舸緊緊抱住了父親的大腿。剛剛父親一回來，母親就讓她在房間裏，無論出了什麼事情，都不要出來。年幼的她，只是謹聽母親的話語。

因為好奇心的唆使，她打開了一點點門，通過門縫，她能夠清晰地看見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她被驚呆了，可是轉念一想，就一股腦兒地跑了出來。

從她說完那句話，母親就緊緊地抱緊了她，邊抱着邊說：“我的好女兒，言舸乖。母親一定會帶你離開的。”

一向沉默的父親突然開口：“你休想。”父親的視線緊緊地盯着慕言舸。

慕言舸一方面受着母親緊緊的抱，一方面頭頂上還被父親緊緊的視線灼傷着。誰能夠告訴她？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母親支撐起自己最後的力氣：“慕國順，你才休想。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這個女兒了，唯一的女兒了。無論用什麼方法，我都要帶走她。”

然而，父親只說了三個字“你等着”，便摔門就走。

“爸爸，爸爸。”小小的慕言舸這時多麼想追回爸爸啊，那個平時雖然嚴厲，但是最疼愛她的爸爸，把她捧在手心上的爸爸。

這時，一向堅強的媽媽哭了。哭得那麼傷心，慕言舸不知所措。

她用手背輕輕擦拭去母親的淚珠。“媽媽，不哭。媽媽，不哭。媽媽不是告訴過言舸遇到什麼事，都不可以哭嗎？為什麼媽媽還要哭呢？”

母親抬起頭來，雙眼已變得紅腫。“言舸，媽媽不哭，媽媽不哭。言舸，你記住，媽媽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帶走你的。”

母親哭累了，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了。這時的地板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冰冷？慕言舸的右手食指碰到地板時，她全身都冷得一顫，那種感覺一直蔓延，直到她的心臟。

那一年，她才7歲。

“慕言舸同學，請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老師站在講台上，指着一道難題問道。

慕言舸反射性地站了起來，卻不知道從何說起。老師像是看穿了她的神遊，再說了一遍：“慕言舸同學，請你回答一下黑板上的這題，大家都有些不懂。”

慕言舸抬起視線，望着黑板上的題，麻木地解答，然後又麻木地坐下。老師點了點頭，果真好學生就是好學生。

慕言舸坐下后，又陷入了深思。7歲的事情為什麼現在成為了她的夢魘？久久不能忘記，如今她15歲了，馬上就要升入高中。這種殘忍的記憶還是像藤蔓般死死纏繞住她的心。

她真的不想知道。一點都不想。裝了那麼多年的堅強，還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