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柳宗元退學

但柳宗元很快很勸退，這讓我倍感孤獨，這時候我們相處還不到一個月，我實在不習慣沒有一個男人陪的日子，雖然我不是一個女人。

我想，不管怎樣，柳宗元作為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不像老斜一樣可以一直是我的哥們，但他的存在至少比沒有更有意義，他可以幫助我在小鎮上度過一段時期。儘管我一直認為，我不需要別人的假幫助。

還有老斜，我很奇怪為什麼老斜走了之後，我沒有像后一個三年那樣感覺生活索然無味，我覺得我開始理解一些什麼，可能我已經明白，這是一種生活所趨，或者說是一種成熟的表現。

之前我整天像一個傻子一樣跟在柳宗元的屁股後面，晃在校園裏看有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所謂的事情就是看能不能找一個女孩子調戲一下或者找一群可以說“我讓我爸註銷了你”的話的人。

展示了幾次“我爸註銷了你”這句話的魅力之後，柳宗元做了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就是玩了一回學校食堂，讓人很振奮。

當時鎮上的學校食堂屬於承包制，只要每年向學校繳納一定數目的人民幣，然後的你的飯隨便做，做成屎都行，學校都不管，學校只管收錢。

柳宗元氣不過，畢竟過去吃了兩年的屎。在某一天吃飯的時候，他隨手抓了一直蒼蠅，對我說，你想不想看一場好戲。

我說好，你做給我看。

柳宗元把此蒼蠅拍死於碗中，然後端起找賣飯的師傅，說，喂，賣飯的，你看這裏是什麼？

那師傅當沒看見，不屑到，不就一個小動物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柳宗元說，你，向我賠償損失。

師傅感到很好奇，說，小傢伙，賠個吊，老子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叫我賠償。

柳宗元把碗一把人扔進去，說，叫你陪個吊。

師傅拎着炒菜用的鏟子跑出來要殺豬。

柳宗元指着師傅說，你要敢動我，我爸註銷了你。

師傅毫不畏懼，揚着鏟子說，老子註銷了你爸。

......

很遺憾，柳宗元栽在了這次事件中，不但沒有註銷到對方，反而讓學校給註銷了。

學校的意思是，柳宗元你的學籍沒有了，你可以滾了。

這充分揭露了學校食堂和學校之間的流氓關係。

同時這將意味着，我以後將不會有人“罩着”。

果然，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還在點着蠟燭為中考拚命的努力，一個人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哥們，你出來一下。

我對老斜說，我跟着這個人一直走到男生廁所—那廁所比油田的臭，幾個人站在裏面抽着內部供應的假帝豪。

老斜抽出兩根真帝豪，遞我一支。我忙揮手，說，我不抽煙，你知道的。

然後我說，老斜，你看，又是幾個人圍着一個人的情景，然後廁所里有一個人站出來拍拍我的肩膀，說，李重，你很盛勢啊，很拽啊。

老斜說，那不是你的風格。

我說，當然不是，我在小鎮比在油田更低沉，更冷，更不和人說話，儘管她們主動過來。

老斜說，我當然了解你。

這是我挨揍一星期後在油田北區的東西大街的一個火鍋攤上與老斜的對話。

兩天後我在校園外偶然看見老斜和一個陌生人。老斜對我說，你給我指指那個人。

我看了看老斜旁邊這個人，很矮很瘦，比我瘦許多，此人不適合打架。

我對老斜說，今天就不必了吧。

老斜說，今天我給你帶來一個人，叫陳強，咱油田的，他會幫你。

我掂量着老斜說話的分量。他從來不說沒把握的話。

這句話讓我覺得，很多年了，我都想不通，我們的周圍總是有一些不能理解的事，那些平時能讓你張開O形嘴的事就不說了，這次老斜帶來的這個人和他的名字是如此不相符。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的體型和聲音或者名字是那麼的不協調。我還是覺得有必要探究一下，我問老斜，陳強，哪個強？

老斜說，不用疑問，強姦的強。

那天下午我和老斜、陳強在一個小路上與那個人相遇。

那人看了看陳強的身材和老斜祥和的臉，說，別以為人多我就怕了你們，照樣收拾你們。

老斜說，那你儘管放馬過來。那人左右一看，顯然沒有馬，於是放一個磚頭過來。

那磚頭準確無誤砸我腳上，讓我痛苦了一陣子。

陳強閃過一個身影，撿起磚頭糊在那人頭上背上腿上，致使那人頭、足、腹無處不傷。

那人躺了醫院三天。

那人找老師請假的理由是，腦袋撞牆了。

老斜說，這廝真沒文采，應該說，思維產生了碰撞，不，應該說，智慧產生了火花。

我對老斜說，我們下手有點狠了。

老斜說，不狠，我們沒有立場，分明是非，不像某些人，只有立場，不分是非。他們必需汲取教訓。

......

一年之後，我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在離開這個地方之前，我還搞了一個中考滿分作文，這絕對是一件非常意外的事情。因為我一直都不喜歡考試中的語文作文，我覺得用自己的母語能表達清楚的卻要用不能表達清楚的語言來敘述，這完全沒有意思。這篇“作文”是我在鎮子上看到的一幕，寫出來是這樣的（有改動）：

最近鎮子那邊的巷子又熱鬧起來了，左邊幾家超市門口的音箱從早到晚響着十八彎或者十八摸，右邊的服裝店門口連續三個月都在叫着“減價減價，有效期一月。”旁邊前不久生意興隆的啤酒店不幸倒閉現在改賣化肥了，最別緻的是，有一個女瘋子站在樓口跳芭蕾，引來不少男人們的猥瑣目光。

昨天這裏搬來一個台灣烤鴨的，來的時候地理位置選地極佳，剛好駐紮在北京烤鴨對面，門面上赫然一個醒目的牌子“十四元一隻”，與對面北京烤鴨的牌子“十五元一隻”形成了中國階級式矛盾的對比。

這天下午，台灣烤鴨的店門前站滿了人，台灣烤鴨忙得不亦樂乎，樂意融融。

不過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穿西裝戴墨鏡的人什麼時候站在人群中的，他摸出一盒555，加起來正好是北京烤鴨的價錢，然後遞給台灣烤鴨一支，說，哥們，這鴨子多少錢一隻？

台灣烤鴨謝絕了來者的好意，用一口外地口音說，十四元一隻，阿里山特產，味美而不膩，買一隻吧。

你應該加一塊錢把，黑墨鏡一掃臉上的緩和，變重了語氣。

大家紛紛感覺有些愣。

這時候有人認出了黑墨鏡就是對面北京烤鴨的老闆，感到事情不妙，連忙後退一一步。

而周圍的人，紛紛後退了好幾步。

台灣烤鴨也感到事情有點嚴重，傻住了。

你加一塊錢，黑墨鏡又強調了一遍。音量加重了幾倍。

我從來都賣14元，沒有貴過...台灣烤鴨分明顯得很緊張。

叫你加你就加，不加就滾蛋，就是跟北京做對。過去我們常說，在針對台灣問題上，我們承諾不放棄使用武力...黑墨鏡摘下了眼睛，臉上露出北京烤鴨的感覺，這下人們更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我已經交了這裏的房租，也在工商局備了案，我是誠心在這裏做生意的，我...台灣烤鴨臉上已經有了汗珠。

北京烤鴨的摸出手機用不標準的北京話向裏面烏鱧哇啦說了幾句話，不一會兒，一個沒有牌照的桑塔納緩緩駛來停在台灣烤鴨的店門口。上面下來幾個人，一個執法模樣的人掏出一個東西，對台灣烤鴨說，我們是工商局的，已經了解了情況，你是違法的，要受處罰。

我是誠信經營，我...台灣烤鴨這個外地人分明急了。

執法人員說，你看，這種事情我們也不好管理，要不你換換地方。

第二天，台灣烤鴨的店面就關閉了，從此以後再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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