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含冤受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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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如白駒過隙,當我們還沉浸於往日的時候,它卻從不停留,連向前奔跑的姿勢都是那樣快的讓人無法看清。時間如同一隻溫柔的手,看不見,摸不着,卻永遠在那裏,牽引着人們朝前不斷行進,直到天荒地老的那一天來到。在這條路上,人們或許失去,或許總是得到,也有人不斷重複着失去和得到。
也許有一天在條路的盡頭,我們跟本就記不得當年邁出的第一步是怎麼樣的。
也就記不得自己當初為何想要得到,又為何會用一種痛徹心肺的方式失去。
當珠兒還沉浸在往日的悲歡離合之中時,冬天已經悄悄的降臨,天氣涼了以後,她的身體漸漸有了一些起色,而隨着時間的流逝,心中的憂傷漸漸的漸漸的淡了一些,因為那孩子慢慢的大了,並且在很多方面都表現出比一般孩子要出色,也許真如蘭姨洋婆婆她們說的那樣吧,她們總是說:“擔驚受怕出生的孩子總是聰明靈俐,因為在母親腹內就擔著心過了!”
當然,這話是背着珠兒說的,因為她們不相信珠兒的一番說辭,平常而心軟的人就是如此,同她們說了真話,她們表面信了,私下卻總覺得曾經上演過更加離奇的悲歡離何。在她們的心裏,寧願相信,珠兒生下的是一名私生子。
身體好一些之後,她就幫着幾位姨和大叔做些簡單的家務,針頭線腦,縫縫補補,自是不在話下。
再好一些的時候,她開始幫着幾位老人輪流燒燒飯,做做衣服,鞋襪。
只是每到夜深時,她給孩子哼着搖藍曲,坐在昏暗的油燈下,總是忍不住把過去翻來覆去的想了一遍又一遍。
有時孩子睡了,她就熄滅油燈,自己也在黑暗裏靜靜躺下,聽着極遠或極近的狗吠,還有不知明的鳥在遠處的樹林裏發出一兩聲怪叫。那聲音總是輕輕的一掠,轉瞬就遠了,村裡老人總是說這是人的魂變成的鳥在叫,因為有些人死了還捨不得自己的家鄉,所以在天黑了以後就變成一種飛得極快的黑色小鳥,在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流連往返。
還有的就是似乎總也停不下來的風聲,北方一進入冬季就開始刮大風,把樹林吹得呼啦啦啦響,白天人聲喧鬧,沒有人注意這動靜,可是到了晚上,一時聽錯了,還以為有很多兵馬在走動,老人就又說這是在走陰兵。
她膽子本來極小,初時那些沒有糊過棚的漆黑屋頂都十分懼怕,更不敢聽別人說的任何鬼怪故事,可自從經歷過這許多的磨折之後,她漸漸明白,這世上最最可怕的是人,鬼怪做壞事往往選擇在黑夜進行,也許它們尚有羞恥之心吧。可人呢,光天化日之下,就可以坦然的做出一些下流無恥的行徑。這些人,恐怕連鬼怪都不如。
往往這樣胡思亂想,一夜都無法入眠。
也有些時候,孩子因為白天睡多了,總也不睡,她就逗他玩,有時突然他用那黑潭似深的漆黑眼睛注視着珠兒,就令她想到了胤禛。每每此時,她痴痴的注視着孩子,眼中不由的就流下淚來。
這孩子越來越像胤禛了,還沒有給他起大名,也不知是誰開的頭,大家都叫他寶兒。
回想起當初在四爺府中,她剛剛懷孕時,整日昏沉,吃東西也沒有胃口,人也消瘦下來,起初她沒有當一回事,但漸漸的這種感覺加劇了,她不由的想到,自己有可能是懷孕了吧。可是她不敢同福晉說,因為自己是服過葯的,還有了孩子的話,實在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再說如果要是跟本沒有懷孕,又會被她人笑話自己想母憑子貴的想瘋了。
“還是等到胤禛回家時現找機會跟他說吧,”心中這樣想,於是她就真的勉勵忍着,每天強打住精神,敷衍着眾人。
正好那段時間,胤禛因為督促河工的事情,經常一兩個月才回府一趟,她這種倦意卻越來越厲害,有時實在是撐不住了,站着都能衝盹。
有好幾次她都因為深宵還在伺候福晉們打麻將,實在太累,睡著了腳一軟險些摔倒。
這樣倉皇的一日子又過了大半個月,胤禛終於回府了,她卻犯起難來,因為,不知如何開口。
好在晚上高管家來了,他趁着沒人偷偷的塞過一個盒子,說是四爺賞給珠兒姑娘的一些土產。珠兒才難為情對他提出想見胤禛一面的要求。
高管家略想了一下,面有難色的說:“主子出這麼長的遠門,按理一回來就該在大福晉那裏先住幾晚,還有側福晉和幾位格格,也都很想念主子了,珠兒姑娘也知道爺一向規矩的很。如果一回來就上你的房裏來,怕是不合規矩。”
珠了聽了這話,自是羞紅了大半張臉,她急忙搖首說道:“高管家誤會了,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想求爺一些事情,就說幾句話。”
高福兒立時看出珠兒的難堪,他趕緊認真地說道:“姑娘莫急,是小人誤會了,但再急也且等着過了這一二日的,我一定會同爺說。”他說這話時,一點推託的語氣都看不出來。
珠兒自知身份低下,從來都沒有過提出過要單獨見胤禛的要求,可是這次不同於往日,她有不得不說的事情,但她也看出高管家也實在是為難,就答應了他的說法。
送走了高管家后,她一個人對着桌上的蠟燭發獃,明知道胤禛晚上是不會來的,她就是好像在等待着他,漸漸的倦意又襲來,她爬在桌上沉沉的睡去了,一覺醒來,天都微微亮了,
因為是趴着睡的,她只覺得渾身骨頭都像是散了架一般。
看着天色還早,知道還能再睡一會,就拖着酸痛的身體爬上了床,胡亂搭着棉被,幾乎是腦袋一沾枕頭,她又沉沉的睡去了。
只覺得在睡眠中,隱隱約約感覺到李側福晉房中的丫頭如月在粗魯的搖晃自己,還罵罵咧咧的說著:“小蹄子,我已經叫過你了,是你不起來的,呆會挨了鞭子可別怪我!”
她想動,只是不能動彈,片刻就又沉沉睡去。
可還沒有一會兒,她就感覺像掉進冰洞一樣的冷,一個激靈,她猛然坐起身來,還沒睜開眼睛,臉上就結結實實的挨了兩大個耳刮子,只刷的她耳暈目眩,兩目森森然。眼前似有無數的金星在飛動閃耀着,因為是在深度睡眠之中,突然被打,她一時之間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只聽得耳邊人聲嘈雜,好似是有很多人圍着她,她努力睜開眼,想要看清是誰,睜眼處卻是一片朦朧。
這時她身上也感覺潮濕冰冷,“是誰?在我身上潑了水么?”她越是着急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越是打不起精神,這種恍惚感,讓她以為是在夢中。
可耳邊卻想起一把聲音:“冰涼的井水都弄不醒她?也不知昨晚做什麼賊了,你們,大嘴巴給我狠狠的打,看她醒不醒,看她今後還守不守規矩?還有你們幾個,再給我弄水伺候她。”
她一聽這話,心裏焦急萬狀,便掙扎着想努力清醒過來,卻只能緩緩的睜開眼睛,用微弱的聲音求饒。
卻聽見那聲音又笑着說道:“珠兒大小姐,馬嫫嫫在這兒給您請安啦!”我的好小主兒您終於醒啦?”
原來是府里奶過幾個阿哥格格的乳娘。現在因為上了些年紀,在下人里身份都比較高因此專門負責調教府里的丫頭。
珠兒正暈頭轉向的,不明白自己犯了什麼滔天的大罪,引來這般打罵。
她低低的喘息着,並努力振作着自己的精神,緩了一會兒,才用微弱的聲音問馬嫫嫫為何要打自己?”
“賤婢,事到如今,你還有膽問自己為何挨打,好,我就把你的新帳舊帳都說給大家聽聽,看你還如何抵賴?”她清清喉嚨說道:
“第一你整天喬模喬樣,作張作致的,引得爺壞了規矩,沒和福晉說話,就私下收你進了房,這你認是不認?
“這第二條爺工務纏身,平日很難得回府同各位福晉主子們相聚一回,你卻勾引爺一回來就上你這兒來過夜?你還曉得廉恥二字么?”
珠兒聽到這兒猛然就清醒了,她暗自奇怪馬嫫嫫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呢?她是偷偷暗中求助高管家的呀。難道他出賣了自己?但細細一想,又覺得這個不可能,高管家是胤禛貼着身的人,在這個府里,平日連福晉都不大能使喚他,況且,他也沒膽把這種事說於福晉聽呀,正想着,她又聽到馬嫫嫫說道:
“第三,你雖然已經被爺收了房,可爺卻沒有給過你半點名份前,你的身份就還只能是丫頭下人,要伺候主子的不知道么?可你呢,卻仗着自己受過幾回寵,平日裏做事輕薄怠慢,就不說你了,現在連早安也敢不請了么?”
珠兒本來就知道這些人不待見自己,可為了胤禛,平日她忍氣吞聲,沉默寡言的,小心行事,這些人雖然想找她的碴,倒也沒有找到她的什麼致命弱點,全是用些小命小狀的來責罰她。
可今日她對自己的態度卻不同於往日,好似要取她性命似的,居然連她和四爺的關係也敢放到下人奴才們面前來說,可見其中一定是有緣故的。
但自己平日認真做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們能尋得着自己什麼把柄呢?正納罕中,果然又聽見馬嫫嫫說:
“至於這最後一條嘛,可以要了你的命啊。”她的聲音突然像是得意起來,“如月,如霜,過來,說給我聽聽,剛才你們讓這兒來時,看到什麼,又撿到什麼了?”
只見如月如霜兩人一齊過來,只略輕蔑的看她一眼,便對着馬嫫嫫福了福,然後如月就開口說道:
“回嫫嫫的話,奴婢們剛才奉命來找珠兒,她還在睡覺,奴婢們喊也喊不醒她,就回去交差。可是卻在她房裏,撿到了一個……這個……,她似是很害羞,在吞吞吐吐之間,馬嫫嫫開了口,對着她說道:“可是這個物件?”
珠兒只見她從身後拿出個紅色的小包兒,撇嘴皺眉的說:“莫怪你們姑娘家的說不出口,就連我這個嫫嫫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可是有人卻寡廉鮮恥地用他來勾引爺,李珠兒!”
她的面色突變,對着珠兒厲聲喝道:“你還敢說這個淫器包兒不是你的么?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小蹄子,當日我不知是怎麼教的你,令你這般放肆,今日又在你房內查出這般敗壞門風的物什,你還能有命?來人,給我把這欠管教的小蹄子叉出去,好好的打!記住,打的時候,給我把她的褲子擄下來,再打!”
立時左右衝出來幾個如狼似虎的侍衛,糾着她的頭髮,把她架着就往外走,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她。
珠兒心如死灰發被架着,她想掙扎,身體卻還是萬分沉重,情知今天自己是躲不過這一劫了,便也放棄了掙扎的念頭,由人擺佈,但地雖然不明白,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心中卻堅信,這是被小人暗中算計了。
那個淫器包兒明明不是她的,甚至在今天之前,她都叫不出這個東西的名字來,還有,就算是她的,這麼重要的東西,她能不收好,而讓別人這麼輕易就找到嗎?況且,昨晚她明明是一個人,胤禛連來都未來,她一個人趴着睡到天亮,要這個東西又有何用呢?
看來,如果肚子裏有了孩子,那個小孩是註定就保不住了的,難怪胤禛子息單薄,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個四爺府表面上風平浪靜,內里卻是無數股洶湧的暗流,暗流外不知情的人一旦被捲入其中,小則脫層皮,大則連命都要送給人家。
而此時此刻,她就被這權力的暗流捲入了無底的深淵,今日她才意識到,這金銀堆就的表現不過是殺人的華麗牢寵。她的本身,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
正在絕望時,她看見遠遠的走過來一個人,好像是高管家,心裏閃過一絲救命的火花,現在只有胤禛能保全她,因為只有他能證明,她從來沒有用過這個東西呀,求生的意識和母性的本能令她求助似朝遠處大喊:“高管家,求你救救我!救救珠兒的命!”她一邊喊着,一邊強撐着身子,掙紮起來,可無奈很快就又被眾人按住,動彈不得。
她的心裏紛亂如麻,事到如今,她只能說出自己懷孕的事情,可她是吃過湯藥的,如今還有了,今日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如果說出她有了身孕的事情,不知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可是如果不說,她當真挨了打,那萬一孩子有個什麼意外……她是想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