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可能煉成的丹藥
深秋的冷風吹散了季末的最後一絲炎熱，尤其是站在這一覽眾山小的千仞峰頂，更能感受到風中透出的寒意。
長孫湘拂了拂飄飛的秀髮，有些詫異地打量着千仞峰頂的花花草草，說道：“這座山峰……我並不是第一次見到，直到今天攀爬上來，才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感覺。”
“是啊，這山峰有種特別的異力，能夠壓制力量，就算是我們現在的實力，都無法規避。”
千仞峰對於林珝來說其實是輕車熟路，原本他今天想省點力氣，用變身形態帶着長孫湘直接飛上來，沒想到飛行並不能繞過千仞峰的異力，在飛近峰頂的位置時，受到了那股詭異的力量干擾，險些墜落。
幸虧林珝及時選了一個安全的落點，落了半山腰，然後和長孫湘一起頂着那股異力爬上了峰頂。
“不，我所說的感覺，不是這座山峰的壓制之力，而是……劍。”長孫湘仔細地感應着，隨即又露出疑惑之色，“並非簡單的劍，而是某種劍的意志。這種劍意彷彿遠在天邊，又彷彿近在咫尺，無法捉摸。我只能能隱隱感覺到，這把劍好像受了傷……”
林珝心中驚訝，忽然想到夢境世界中那把折斷的白雲劍，又看了看腳下的土地，開口道：“這座山峰或許真有未知的玄奧，不過今天並不是探究的時候。”
“恩。”長孫湘目光掠過腰間一個不起眼的皮袋，那皮袋光芒微閃，一個丹爐出現在地面，緊接着，不少藥材和丹爐的燃料也落在地上。
“這是儲物袋，納物之器，內中空間約有丈許方寸，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
林珝總算明白為什麼在上來之前，長孫湘說把丹爐那類東西都交給她就可以了，原來有這樣的“裝備”。長孫湘在青穹林海中修行，並沒有攜帶多餘的東西，應該也是有這個儲物袋的緣故。
不過，這個納物袋的容積是“方寸丈許”，也就是長、寬、高都是三米左右，與他滄海瓶中數個田徑場的範圍根本無法相比。
天蛇王曾說過，這類儲物器具，只是元氣境所制的“簡陋”之物，那麼，長孫湘故去的母親……
無論如何，儲物袋對於現階段的修行者來說，都是罕見的寶物，長孫湘把這東西展現在他面前，是一種信任。
林珝揮了揮手，一張石台和兩張石凳出現在丹爐的周圍，看着長孫湘異樣的眼神，聳聳肩：“其實，我也有類似的東西。”
長孫湘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並沒有問什麼，開始準備了起來。
林珝首先煉製的並不是長孫湘想要的九死淬元丹，而是青茗丹。
青茗丹是綠丫頭晉級需要的丹藥，和九死淬元丹一樣，都是八品丹藥。青茗丹的材料相對普通，而且這段時間裏，白鼠妖的採藥大隊貢獻良多，準備的份量不少；而九死淬元丹，主要材料都非常稀有，一共只有七份，在沒有對八品丹藥有一定的經驗之前，絕對不能貿然動手。
長孫湘悟性極高，以剛體中階的境界施展控火訣，對於火候的控制，絕非小賓那種學徒可比，林珝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放心煉製。
兩人曾在紫凰城鄧記老宅一起煉製過七品的凝體丹，有一定的配合經驗，在將狀態調整到最佳后，開始了煉製。
由於要搏殺青蝠妖將，林珝前段時間的精力全部放在了修行上，並沒有煉丹，尤其是八品丹藥還是第一次煉製，難免有些生疏，前三次都毫無懸念失敗了。
隨着煉製的進行，模板煉丹術的強悍開始一步步體現了出來，在林珝的《太清蘊神篇》晉級第二重后，心神力量大大飛躍，對氣感的掌控也更加精微。三次失敗並未讓他失去冷靜和信心，反而在失敗中一步步微調記憶烙印中“模板”，第四次的時候，已經煉製出一顆成丹。
第五次，三顆有兩顆成功；第六次，三顆全成，一顆極品；第七次全成，一顆完美品質……
儘管長孫湘已經不是第一次看林珝煉製凝體丹，但親眼目睹這種進步的速度時，還是難以壓抑心頭的驚駭。
煉製這麼多次依然精神抖擻，可以用修行精深、天賦異稟來解釋，但這種煉製的成功率和品質的飛躍性，絕非普通的藥師……不，長孫湘從未看到過任何一位高級藥師能夠做到如此的程度。
從成丹到完美品質的過程，可以清晰得看到那種化繭為蝶的質變過程，就彷彿這丹藥天生就是完美品質，林珝只是在這幾個時辰之內，一步步洗凈鉛華，讓它恢復最初始的原貌而已。
幾個時辰，做到了別的高級藥師幾個月、幾年、甚至是更長時間才能達到的境界。
這已經不是簡單地用“天才”就能形容了，簡直就是……
妖孽。
長孫湘心頭再次湧起了這個詞彙。
上一次，這個詞也是用來形容他吧。
先不提林珝的實力，但是從藥師的資質來看，放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瑰寶級的人物，前途無量，富貴無量，為什麼還要如此捨生忘死的戰鬥，不惜一切地提高。
他一定也有必須這樣做的理由，就和她自己一樣。
凝視着那張專註思考的面容，長孫湘的心頭忽然生出一種想要了解這個男人的衝動。
不是少年，而是男人。
這個人，絕非簡單的少年老成或故作深沉，而是一種真正的成熟。
長孫湘並不知道，一個女人很要了解一個男人意味着什麼，她只是自然而然的生出這種感覺。
林珝正在專註地消化着剛才煉製青茗丹時對八品丹藥和高品丹爐的領悟，渾然沒有察覺到，身旁的女子，身旁的心，此刻是如此的接近他。
好半天，方才從思索中回過神來，林珝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筋骨，對長孫湘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再休息一會？”
長孫湘搖了搖頭，說道：“雖然沒有你那種心神力量，但再煉個十爐八爐的還是沒有問題的。”
林珝略一沉吟，鄭重地說道：“不，我們只有七次機會。”
材料只有七份，而且九死淬元丹不同於普通的八品丹藥，每一爐只能煉出一顆。
“我明白。”長孫湘心中也有些緊張，“你不要有壓力，儘力而為吧，實在失敗了，我也……”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林珝露出堅定之色，“儘管我希望你永遠不要使用它，但我明白它對你的重要性，既然答應了你，我就一定會做到。”
長孫湘注視了他片刻，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頷首道：“開始吧。”
通過前面的配合，兩人之間的默契越來越深，而且不知是否得益於前面青茗丹的成功經驗，林珝感覺到九死淬元丹的煉製遠比想像中要容易，過程十分順暢，第一爐居然出了成丹。
“只是普通品質而已。”林珝壓抑住心中的興奮，冷靜地回憶着煉製過程中的心得，在記憶烙印的“模板”中進行微調。
長孫湘剛才親眼目睹過林珝煉製青茗丹時，尤其是丹藥由普通品質到完美品質的大飛躍，第一次就成丹是一個夢幻般的開局，她毫不懷疑林珝能在接下來的六次中煉製出極品甚至是完美品質的九死淬元丹。
在這一點上，林珝自己也着相當的信心。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讓兩人都始料不及。
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第五次都是成丹，但是，五顆丹藥都只是普通品質。
林珝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確定這個煉製的過程沒有問題，尤其在最後一次，幾乎沒有出現失誤，最後的成丹就算沒有達到完美品質，至少也應該是極品。
為什麼，只是普通品質？
以前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林珝心中極其懊惱，都怪自己太過自信，結果非但沒有煉出極品，反而浪費了材料。長孫湘這些年費盡心力，才積攢下七份材料，如今只剩下最後兩份材料了，如果再失敗，就等於徹底葬送了她的希望。
“這九死淬元丹果然有古怪，怪不得我找到了的幾個高級藥師，都不願意煉製。”長孫湘心中雖然失落，但明白林珝已經儘力了，嘆了一口氣，“你無須自責，一切都是天意。”
“還沒到絕望的時候，讓我再好好想想。”林珝熄滅了爐火，坐在一旁，努力靜下心來，仔細地在記憶烙印中回放剛才煉製的過程。
耗費心神反覆回看了好幾次，都沒有發現癥結的所在。
就在這個時候，心頭響起了天蛇王的聲音。
“哼，無知的傢伙。”
自從林珝修成大周天後，天蛇王重新回到了那個金色印記之中靜養，這些時日一直沒有動靜，如今終於開口了。
天蛇王是林珝煉丹術的啟蒙老師，很可能也是遠遠超越藥師層次的超級煉丹大家，林珝精神一振，連忙在心裏問道：“天蛇王，你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么？”
“丹藥一道絕非按部就班，依樣畫葫蘆這樣簡單，你以為，照着配方死煉，只要不出錯誤，就能真正掌握丹道的奧妙？若是如此，滿天下豈非都是王品、帝品的丹師了？”
林珝還是第一次聽到王品、帝品這種等級，但現在並不是對這些好奇的時候，當下放低了語氣，說道：“敬請指教。”
“你能煉製出青茗丹確實令人驚訝，雖然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煉成的，但我可以肯定一點，你所掌握的，只是死板的‘術’，根本沒有真正觸摸到丹道的奧妙。”天蛇王冷冷地說道：“你已經走進了一條死胡同，就算能達到極致的程度，衝擊量也只是個匠人而已，只能惟妙惟肖地模仿，無法成為真正擁有創造力，擁有‘道’的大師。”
這番話讓林珝若有所悟，模板煉丹術就好比計算機，可以不斷修正錯誤，做到最精微最完美的操作，但是始終缺乏了真正的智慧，或者叫做靈性。
雖然他並非完全地依賴這種機械化操作，也有意識地通過這種操作，嘗試領悟高品丹藥的奧妙，如今看來，這方面還做得遠遠不夠，或者說，本木倒置了。
這一點，越是走到高處，越是明顯。
天蛇王感覺出林珝已經有所領悟，暗暗頷首，說道：“九死淬元丹是七到九品丹藥中最特殊的一種，若是論到煉製的難易程度，普通品質是最容易煉製的，比一般的七品丹藥還要簡單，但是，若要想更進一步，煉製出極品或是完美，卻是千難萬難，甚至還要超過了九品丹藥。由於它的功用較為冷門，許多藥師把它歸為八品丹藥，你那本《丹道秘要》的作者也是如此。只不過，大多藥師都只知道這丹藥難煉，卻不知道它的真正奧妙。”
林珝這才明白了過來，怪不得九死淬元丹在剛上手時感覺會那麼容易煉製，聽到最後一句，趕緊問道：“真正奧妙？”
“對於那些資深的高級藥師來說，煉製高品質的九死淬元丹，是觸摸到丹師境界的一門捷徑。”
“丹師？”林珝這下是真正地吃了一驚，他早已知道，在藥師之上，還有更高級的丹師存在，只是想不到，這個高品質的九死淬元丹竟是關鍵所在。
“不錯，所以，你現在的能力，想要煉製出極品的九死淬元丹，只能說是無知者無畏，白白浪費了材料。”天蛇王的話給林珝潑了一頭的冷水。
“要怎麼才能煉製出超越平普通品質的九死淬元丹？”林珝心中一動，又說道：“記得你曾經說過，那個山河爐……”
“收起你的小心思，雖然你成為丹師對我來說有點幫助，但是，以你現在的能力，簡直是痴人說夢。”天蛇王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冷漠：“告訴你吧，成為丹師有一個最基本的條件，即感悟‘元’的力量，也就是元氣境。你現在連渾元境都還差得遠，就不要妄想了。”
元氣境！
林珝一震，終於明白為什麼天蛇王會用‘痴人說夢’這個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