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卟——’
江靈口吐鮮血,綠色絲綢衣裳染上紅色,幾天下來未盡食的身軀已瘦弱得只剩一副骨架,哪裏還能忍受得了這搬撞擊,加上父親慘死在自己的面前,五個月的身孕也沒有保住,如此的精神打擊,使江靈脆弱的身軀彈出好遠,直到撞上一旁的梅枝,才滑落在地上。
“靈兒,怎麼會是你?”陰兀顫抖的看着自己的雙手。
“夫人,”彈雨連忙跑過去將江靈扶起。
“卟~,”江靈又吐出一口血,險些暈過去。
“靈兒?”陰兀走近她,想將她抱起,卻被江靈一手揮開。
“陰兀,我要殺了你。”江靈想將手中的長劍抹上陰兀的脖子,卻怎麼也使不上盡,如果不是彈雨在一旁扶着她,恐怕她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小姐,小姐,”春紅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卻看到江靈此時的樣子時,不禁淚如雷雨,她跑到江靈的身邊,在另一邊扶着她,“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呀,老爺都死了三天,你這樣讓老爺怎麼安心的走啊。”
江靈彷彿沒有聽到春紅的話,她充滿血絲的雙眼盯着陰兀,嘴裏大聲的叫着:“我要殺了你,為我爹爹報仇。”
“彈雨,你扶夫人進屋去休息,再去抓幾副治療內傷的葯來。”陰兀看着彈雨,沒有理睬江靈的咆哮。
“是,堡主,夫人,你身體還未完全康復,我?”
“不要你管,”未等彈雨說完,江靈甩開彈雨扶着她的手,在春紅的攙扶下走到陰兀的面前,“陰兀,你為什麼要殺了我爹?啊?他到底犯了什麼錯?”
“他想殺我。”陰兀冷冷的道。
“就算他想殺你,但他的武功根本就不如你,你可以將他的武功廢了或是終身不得進鷹堡也行啊,你為什麼要殺他,而且還讓他死無全屍,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江靈哭喊着看着陰兀,這個他用盡全部心思愛着的男人啊,卻殺了他的父親,而且是在她的面前,將他的父親四分五裂。
對上江靈痛苦的神情,陰兀發現自己說不上話。
“回答不出來了,是嗎?那麼讓我來告訴你吧。”江靈冷笑幾聲,“因為風蓮,因為我爹將她一掌打下山崖,所以你是為她報仇,是不是,是不是?”
哈哈哈~~江靈大笑,恍如一個瘋子般,狂笑着。
“你笑夠了沒?我會殺江凌鶴是因為他該殺。”陰兀緊握拳頭。
“該殺?那你告訴我,我爹爹為什麼該殺?你的岳父為什麼該殺?”
“我說過了他要殺我,凡是要對我不利的人都得死。”
“借口,都是借口。”江靈慘笑的搖搖頭,“當風蓮飛下斷崖的那一刻,你的眼神是多麼的絕望,如果不是有人拉着你,我真懷疑你也會不顧一切的跳下去,我就知道你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她了,當你回過頭看着我父親時的眼神又是那麼的恨,彷彿要把他生吞活剝了,而你也出手了,為什麼直到現在你都不肯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心,卻假仁假義的把所有的錯都推在我爹爹身上,你可以殺了我替她報仇,為什麼要把氣出在我爹身上啊?為什麼?”
‘卟~’江靈又吐出一口鮮血。
“小姐,你不要再說了,身體重要啊。”春紅在一旁難過的看着江靈,小姐原本是多麼的單純可愛啊,都是那個該死的風蓮,自從她出現后,小姐就沒有一刻開心過,現在,連堡主的心都被她搶走了,她連死了都不放過小姐。
“不,我一定要說清楚。”江靈推開春紅的手,逼近陰兀,“你說你不愛風蓮,但自從她死後,你卻一直待在這梅園,在想她,不是嗎?”說到這裏,江靈又是幾聲大笑,笑里有着強烈的恨意,“這是報應,我的爹爹死了,你也好不到哪裏去,風蓮死了,這輩子,你都會孤家寡人一個,小時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也會如此,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來愛你了,你會孤獨終老的。”
“夫人?”彈雨上前想說些什麼,她怎麼可以這樣說堡主,他是她的夫君呀。
“閉嘴,”江靈將頭轉向彈雨,臉上的狠色一覽無遺,“這幾年來,你們四侍衛雖然在我面前表現的對我恭敬有加,內心卻非常的看不起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理在想什麼,我現在這樣,你們可是稱心如意了。”
“夫人,我等四人並無對夫人不敬之想。”彈雨冷靜的說道。
“靈兒,你多想了。”江靈直視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冰冷且充滿恨意,竟然令自己的心恍如沒有承受的力量,陰兀別過臉看向天空。
“你為什麼不敢看我?是因為我說穿了你愛上風蓮的事實嗎?”江靈知道自從陰兀在她的面前殺了她父親的那一瞬間開始,便註定了她與他會成為二條平衡線,那麼自己還在這裏說這些做什麼呢?
一切都已成定局,但自己就是不甘心啊,她不甘心一個已死的人還把陰兀的心給緊緊的拴住,而自己卻死了父親,還失去了至愛之人,風蓮雖然死了,但她至少還能得到陰兀的相思,而自己呢,已一無所有,風蓮的出現,連帶的也否定了這幾年陰兀對她的感情,她好恨,好恨。
“靈兒,你太會胡思亂想了。”陰兀寒着一張臉,忍住喉嚨里湧上的苦澀,他怕江靈再說下去會抵觸到那呼之欲來的事實,“春紅,還愣着做什麼?扶夫人回房休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時,江靈突然瘋笑起來,她一手指着陰兀冷冰的臉:“你怕了,被我說中事實,你開始躲了,你不承認你愛上她,是因為你不想承認她已死,你害怕別人提起她,是因為她是因你而死的,讓我說對了吧?啊?”
江靈的聲音就像是無數把冰塊做成的箭,萬箭齊發,直射中了陰兀的心臟,穿過了他脆弱的軀體,破了保護他心臟的殼,將他**的紅心給挖了出來,也挖出了他對風蓮一直未覺的情意。
看着陰兀陡然變得蒼白的臉,江靈的心裏閃過一絲痛快,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刺痛,他的蒼白只能說明風蓮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已然很重,這個認知仿如一把火將江靈的心燒了個遍。
陰兀沉下了臉,臉上的表情彷彿覆蓋了一層南極寒氣,他緊握拳頭,閉上雙眼,半響才道:“是的,我愛她。”
他承認了,可太遲了,一直以來,他知道風蓮在自己心目中的特別,但被他忽略了,他不懂情,他也不要情,因為情會害了他,從他殺了父母開始,他便拋棄了情,他抗拒着風蓮的接近,自己卻又無時無刻不想接近她,從她被江凌鶴打下山崖那一瞬起,他的心時時不在痛着,但他還是選擇忽略漠視心中的痛,只不過他心中的那層冰又厚了一層。
江靈怔怔的看着他,鮮血就這麼從她的嘴裏冒出來,但她毫無所覺,她專註的看着他,那眼神彷彿要透過他的身體直看到他的內心,然而其焦點似是穿過了他的心又投向了令人看不清的地方。
“靈兒?”陰兀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樣看你嗎?”不讓陰兀把話說完,江靈淡淡的說道:“因為我想把你忘了,但這輩子,我無法忘了你,所以只有深深的記住你,我要把你帶給我的恨,痛,全部烙印在心裏,我不會把它丟掉,不會把它燒掉,因為我不想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心裏都殘留着你的身影。”
“春紅,扶緊我。”這幾句話彷彿耗盡了江靈所以的力氣,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陰兀,閉上眼,也將滿心的絕望與痛楚深深的嵌在了眼內,她沒有流淚,只是倚着春紅的肩膀,輕聲對着春紅說道:“我們走吧。”
她已無力能說出什麼話來,父親的死以及對陰兀的愛,使得江靈非常矛盾,一方面她得為父親報仇,另一方面,她又是那麼的愛陰兀,這二種想法強烈的衝擊着江靈脆弱的心靈,她的此次前來原本也只是想借父親的死來確定陰兀還是愛她的,只因為她好愛好愛他,只要他抱着她輕輕的對她說聲對不起,她可以原諒他,她也可以忘了陰兀對父親的殺害,她真的可以的,只是當看到陰兀痴望着梅園的眼神時,不知不覺中把風蓮給扯了出來,以致於變成了現在這樣,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承認他愛風蓮呢?風蓮死了啊,人都死了,他為什麼還要承認啊?此時江靈只覺萬念俱灰,找不出活着的意義。
陰兀看着江靈蹣跚的身影,心被她的這些話給震憾住了,他不知道靈兒對他的恨已是如此的強烈,他不禁開始害怕,怕靈兒就這麼離他而去,在這個世上,他已沒有親人,五年來,靈兒的調皮,活潑,對他的關愛,時常的虛寒問暖早已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他不想讓她離開。
“堡主。”彈雨攔住了陰兀踏出的步伐,對着他搖搖頭:“夫人現在情緒很激動,你去了情況恐怕會更壞。”
陰兀只能站住腳,看着江靈漸漸離開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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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沒事吧,你流了好多的血,看得春紅擔心死了。”江靈的身體已全部靠在了春紅的身上,春紅吃力的將她扶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看着小姐無神的大眼,眼淚卟卟的掉下,她家的小姐是多麼的好,為什麼堡主就不懂得珍惜呢?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了。”江靈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看着這個陪了他15年春秋的婢女,這個世上只有她才是真正對自己好的人。“春紅,我有點餓了,你去拿碗粥來。”
“可是,可是你身上的傷要及早治療啊,”春紅擔憂的看着她。
江靈無力的搖搖頭:“沒事,我只是全身無力而已,吃點粥就會有力氣了。”
“不行啊,小姐,你臉上毫無血色,我看還是先請大夫來比較好一點。”
“隨你吧,不過在你去叫大夫之前,我想吃點粥補充補充體力,好嗎?”江靈看着因擔心自己的身體而把眼晴哭得紅腫的春紅,心裏只覺得對不起她。
“好,那小姐先休息一會,春紅馬上就去燉粥。”春紅擦乾眼淚,急奔出去。
春紅走後,江靈吃力的坐了起來,伸手從床墊底下拿摸出一把小刀,雙眼盯着小刀出神,半響,她對着小刀自言自語:“我想殺你,卻無法下手,我愛你,可你卻這樣傷我,我不恨你,因為我要忘了你,我不想把你的恨帶到下輩子,那樣太痛苦了,我和你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至始至終,你的心都是冰冷的,沒有因為我的出現而融化,我真的不恨你,因為我的恨在你看到我死亡的那一刻會得到解脫,哈哈~~”
江靈突然陰冷的笑了,笑得如此的詭異,如果有人在此時看到江靈的笑,恐怕她會做上幾天的惡夢吧,江靈將小刀輕輕在手腕上一劃,血一點點的滲了出來,接着便成為一條條,彎彎曲曲的流下,就在那血還未滴下之時,江靈舉起小刀在那傷口上又是一劃,這次劃得重且深。
看着噴涌而出的鮮血,江靈笑了,笑得開心,笑得幽長。
“陰兀,我要讓你一輩子都生活在痛苦當中。”江靈若無其事的將已被鮮血染紅的手臂放進被子裏,躺下,閉上雙眼,嘴角浮起一絲解恨的笑容,眼淚卻十分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只因那突發的對陰兀的恨意,她愛他太深,卻也恨他至深,她恨風蓮奪走了陰兀的愛,但更恨陰兀的自私。
江靈內心深深明白,陰兀會與自己在一起只是想證實他是熱呼呼的存活在這世上的事實,他的心太冷,太飄渺,就像是飄蕩在黑夜的幽魂,他根本就不明白他存在的意義,這些都是江靈這些年的觀察所得,她很不明白為什麼世上會有陰兀這樣的人,是什麼養成了他現在這樣?但有一點她深深肯定,這世上只有風蓮才能引起陰兀對她的共嗚,他們身上相同的特質使得二人深深相吸着,就彷彿陰陽二極,想到這個,江靈的心如被硬物穿透般痛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江靈的眼漸漸的渙散,只有強烈的不甘心存在着她逐漸逝去的意識中,臨死的時候,她喃喃的說了一句話:“愛不是利用!我不會原諒你。”
半柱香后,春紅端着一碗粥走進房裏。
“小姐,粥熬好了,咦,睡下了?也好,”春紅將粥放下:“我先去叫大夫吧。”因為小姐這幾天身體不適,所以請了一位大夫常住在堡里,這下也不用她去外面叫人了。
就在春紅轉身之際,原本米色的被子漸漸的隱上了一層紅色,紅色越來越濃,最終將被子的一角全部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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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一回事,啊?你說?”陰兀顫抖的雙手拎起大夫的衣領,就仿如老鷹抓着一隻小雞般。
“堡,堡主,老夫也儘力了,夫人的傷口很深,等老夫過來時已失血過多去了,老夫也無能為力啊。”大夫害怕的看着陰兀冰冷的寒目,打了個寒顫,但基於大夫的醫德,他還是壯着膽把話給說完整了。
“都怪我,都怪我,”春紅原本紅腫的雙眼此時更是哭得慘不忍睹:“如果我注意到小姐的不對勁,如果我沒有去燉粥,小姐也就不會自殺,都怪我啊。”
‘碰~’的一聲,陰兀手掌擊在一旁的化妝桌上,頓時,桌子迸裂,化為碎抹,他如豹子般的眼神直視着大夫:“你必須把靈兒的病治好,要不然我要了你的小命。”說完,便將大夫狠狠的丟在地上。
‘撲通’一聲,大夫跌倒在地上,雙腿無力,全身哆嗦着,恐懼的眼神望進陰兀兇狠的目光中,竟然昏了過去。
“堡主,夫人她已經死了。”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彈雨走到陰兀的面前,低沉的說道,心裏深深的嘆了口氣,夫人雖然不適合堡主,但天真可愛,她不應該是這樣的命運啊。
“不,我不信,她沒有死,她只是睡了。”陰兀面無表情的轉頭,看着死白着臉的江靈。
不,靈兒還活着,他不允許她死,因為只有靈兒的歡聲笑語才會讓自己感覺自己存在這世上的事實,他愛看她在他的面前蹦蹦跳跳的,愛聽她在他的耳邊訴說著她小時候的趣事,她的聲音會讓自己不會覺得孤單,所以,她不能死。
“小姐,我對不起你,我沒有照顧好你,都是春紅的不是。”聽着堡主的話,春紅更是覺得槐對小姐,她輕咬下唇,看着陰兀,堅絕的說道:“堡主,你放心,小姐不會在天堂里孤單一人的,奴婢這就去陪她。”話完,未等幾人回過神來,春紅一頭撞在了一旁的書架上。
“春紅?”彈雨來不及阻止,因為二人相距太遠了,就這麼眼看着春紅倒在她的面前,“大夫,你要昏睡到什麼時候?還不快看看她還有沒有救?”彈雨食指在大夫的人中穴上一點。
“噢,好好。”大夫悠悠的醒來,一見到陰兀陰沉的背影,趕忙站起來,無力的雙腿還有些搖擺不定,慌亂的看了一眼四周,見到一旁的春紅時,顯戰戰兢兢的走到春紅的身邊,把脈,又搖頭,“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