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迷情幻影(3)

“媽媽！”星兒剛睡醒，看見我便撒着嬌撲進我的懷裏。

我撫摸着他粉白的小臉，柔情與悲痛交織着撕扯着我的心臟。

“星兒長大了，一定要學會照顧自己，不要讓媽媽擔心，知道嗎？”

星兒看着我的眼睛，問道：“媽媽哭了？星兒已經學會自己穿衣服，自己一個人睡覺了，媽媽不要擔心。是不是你要去找爸爸了？所以捨不得星兒？媽媽你去吧，我不會告訴父皇的。”

我曾經告訴他，爸爸是太陽，媽媽是月亮，所以他是星兒，等他長大了，媽媽就要去找爸爸。

“星兒願意和父皇在一起嗎？”

他眨着漆黑的大眼睛，認真地點點頭：“父皇老了，我要陪着他，不然他會很不開心的。”

我的淚落下來，緊緊地擁着他。“媽媽會在天上看着你，所以星兒一定要開開心心的，知道嗎？”

“媽媽每天晚上都會來看我嗎？”他又問道。

“是的，媽媽每天晚上都會來看星兒，來檢查星兒有沒有照顧好自己。”我憐愛地捏捏他的小臉，他開心地笑了。

“那你一定要帶爸爸一起來，我想見他。”

我一愣，一張溫暖的笑臉闖入腦海，深情地望着我。

昊，我竟是，不能見你最後一面了。

原諒我。

正出神間，環兒跑進來。

“娘娘，皇上召你。”

我親親星兒的小臉，道：“星兒要乖啊，跟環兒姐姐去花園玩一會兒。”

“嗯！”他答應着被環兒牽走了。

走進前殿，武帝站在門口，滿臉怒氣。霍光站在他的身側，面無表情。

“趙婕妤！你竟讓朕在這裏等你這麼久，嫌朕老了是吧？你如今母憑子貴，眼裏還有我這個將死之人嗎？”我看着他的臉，他真的老了。殺了這麼多的親人，如今他竟然毫無愧疚之心嗎？

行完禮，我仍然跪在地上道，“皇上冤枉臣妾了，沒有皇上，哪有如今的趙婕妤！”

“你說話從來都是這樣，聽着讓人不舒服！朕自登基以來，只有你敢這樣跟朕說話！”

“臣妾只是隨心而言而已。”

“好個隨心而言！那日你為你姑媽之事公然抗旨就已是死罪！如今你仍然執迷不悟嗎？朕已經對你一忍再忍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坦然一笑。“自從你殺死姑媽，我就已經料到會有今日。我早就說過，我只是一隻微小的螻蟻，皇上要殺我，只需一聲令下即可。”

“好，今日我就成全你！來人——”他氣得渾身顫抖，聲音有些嘶啞。

“將趙婕妤押入掖庭獄！”內侍太監過來拉住我，我掙開，朝武帝大聲喊道：

“皇上，你究竟要殺人殺到何時？殺得只剩下你一個人嗎？住手吧！”

“我早知今日必死，所以，我求你，看在陵兒的面上，到我這裏為止，別再殺人了！”

劉徹一擺手，轉過頭不再看我，徐徐吐出一句：“你不能活，正是為了陵兒好，我不想你成為第二個呂后。你快走吧！”

我凄然一笑。“劉徹，因為你的無情，所以註定了你得不到人心，民如是，臣如是，妃如是，子如是，我亦如是。”我看見他的肩膀一顫。

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裙，將頭上的簪子、飾物取下，任由長發披散，我不帶走任何他賜的東西，怎麼來的，怎麼離去。

我昂頭走出大殿。

掖庭獄關押着很多宮女和妃嬪，她們看見我時，臉上露出驚異的表情。

“這是很得寵的鉤弋夫人啊，不知道她如何會被關來這裏？”有人竊竊私語。

我被送進裏間單獨關押。

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我猜想這會兒李姬應該已經見到了昊。

我似乎已經感覺到了他徹骨的悲痛。

昊，你不會怪我先走一步吧？

昊，我真的很想再見你一面。

昊，原諒我！

淚，無聲地流淌。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鐵鎖被人啟開，我睜眼一看，來人竟然是福公公。

“娘娘，皇上賜酒。”他的眼中並無異色。

我看着他不語。按時間算，他並沒有出宮。難道小安子出了意外？

福公公揮了揮手，隨行的小太監退了出去。

“娘娘可曾注意到自己的左手掌紋有一條從左至右貫穿的斷紋？”他的問題始出意外，我低頭審視，果然如他所說，斷紋會怎樣？

他道：“這就是了。有一個人出生時雙掌均為斷紋，曾有方士預言此為生命死線，只有遇到一位左掌為斷紋之人方可解除四絕之命，即絕親、絕情、絕嗣、絕命。然兩人均會有一大劫，能度過與否，自有宿命。娘娘是否明白了？”

我釋然。原來我遇到昊，是命中注定，他遇到我，也是命中注定。

我微笑。“多謝公公。”抬起那杯毒酒，我一飲而盡。

昊，我們來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