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敵呼?友呼?
天外魔君躺在了自己的房間裏。退下偽裝的他,其實並沒有外面傳言的那麼可怕,也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中年男子。這次,他真的傷得很重,儘管他已經很努力撐着自己,但還是一入魔宮就倒下了。那位救他回來的姑娘一直守在他身邊。這位姑娘也已經退去了黑色披風,露出了姣好的身材,但她卻沒有拿下面紗,這讓她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神秘,有些冷漠。
天外魔君緩緩睜開了眼,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艱難地:“你……外面……怎麼樣了?”
女孩冷冷地:“我已經下令撤兵了。”
天外魔君很意外,也很生氣,他悶聲悶氣地:“為什麼?誰讓你這麼做的?”
女孩依舊冷冷地回答道:“灸舞死了。”
天外魔君仍舊氣呼呼地說:“那鐵時空呢?這次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
女孩:“我說過,我對鐵時空不感興趣。”
天外魔君還想說什麼,但卻扶住了心口,痛苦得直咳嗽。
女孩忙扶住了他:“爸!我們的仇人不是灸亣镸荖家嗎?為什麼非要和整個鐵時空為敵?你難道不知道,就算我們這次拿下了鐵時空,我們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而且你還受了這麼重的傷。”
天外魔君忍着劇痛,恨恨地說:“因為鐵時空欠了我們……那群滿嘴仁義道德的白道人士都該死……豈止鐵時空,整個時空都欠了我們!都該死!別忘了,是誰把我們逼成魔的!他們都該死!”他的眼睛突然變綠了,激動地想坐起來,可是卻吃痛不小,他呻吟了一聲,便癱在了床上。
女孩擔心地喚他:“爸?爸?爸……”她嘆了一口氣,為天外魔君蓋上了被子。
時空總盟的花園中,陽光明媚,一片寧馨之氣。火焰使者心事重重地向長亭走來。這幾天,他都心緒不寧。自從信風使者從鐵時空帶來找不到灸舞的消息,而總盟主慕容新蕻·豪卻那麼胸有成竹地斷定灸舞在金時空,他就一直覺得不安。而慕容豪卻一直不允許再談論灸舞。火焰使者弄不懂為什麼慕容豪不願出手幫灸舞,就像他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麼慕容豪當初要眼睜睜看着鐵時空一步步走向時空混亂,直到無法挽救的地步,才派他去毀滅鐵時空。難道慕容豪從來都沒有珍惜過自己的家鄉嗎?就算是這樣,鐵時空好歹也是時空總盟直屬的時空。也正因為如此,他們的鐵克禁衛軍首席戰鬥團東城衛才會肩負維護時空秩序的使命。不過誰都知道,維護時空秩序的同時,也很容易違反時空秩序,這本來就是一枚硬幣的兩面。灸舞所做的,難道就真的那麼難以原諒嗎?火焰使者滿腦子都是這些問題,完全沒有注意到迎面跑來了一個人。
跑來的是信風使者手下的阿沖。這孩子雖然是信風使者的手下,但平素和火焰使者的私交甚好,連信風使者開玩笑時都會說阿衝倒像火焰使者的部下。阿沖沖了過來,差點撞倒了火焰使者。
火焰使者忙穩住自己:“阿沖?你慌慌張張這是幹什麼?出什麼事了嗎?”
阿沖也站穩了,看清是火焰使者:“原來是火哥。火哥,是有要緊的事了,我急着要去稟報總盟主。”
火焰使者隨口問道:“什麼事?方便說嗎?”
阿沖面露難色地回答道:“這個……”
火焰使者不想為難他:“算了。你快去把。”
聽火焰使者這樣說,阿衝倒不好意思了,他想了想:“也不是了。哎呀,其實對我們來說也沒什麼了。我就先告訴你吧。金時空剛剛傳來消息,鐵時空盟主灸亣镸荖·舞已於昨天下午戰死於金時空。”
火焰使者呆住了:“你說什麼?灸舞怎麼了?”
阿沖不明白火焰使者的反應怎麼這麼大:“死了啊。火哥,你怎麼了?”
火焰使者忙掩飾住自己的失態:“沒……沒什麼。你快去稟報吧。“
阿沖傻傻地“哦”了一聲,又不放心地看了看火焰使者,轉身向時空總盟的辦公樓走去。
灸舞死了,灸舞死了,灸舞死了……
火焰使者實在無法接受這個消息。他的耳邊一直響着這個簡單的短語。他似乎弄不懂這個短語的意思。灸舞,那個倔強的小孩,前幾天還那麼堅定地站在他面前宣佈要保護整個鐵時空的生命,還要查出鐵時空危機的真相,怎麼可能就……灸舞淡然而自信的笑容出現在他眼前。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那樣一個活潑潑的小孩,怎麼可能就被“灸舞死了”這樣簡單的四個字就宣告了死亡呢?
火焰使者失魂落魄地在長亭上坐了下來,有些事他需要好好冷靜地想一想。按理說,就算灸舞真死了,他也不用這麼難過。他和灸舞也就幾面之緣,其中有好幾次還站在對立的立場,說不上有什麼交情。如果一定要說有,那也就只有最後一次的談話了。那次他們也算是推心置腹了。也許就是那一次,讓火焰使者對灸舞多少有些惺惺相惜,所以現在才會如此惋惜。不,不只如此,還有些莫名的恐懼,是的,是恐懼。灸舞死了,這就意味着鐵時空白道的力量受到了重挫,他要查清之前時空危機背後的陰謀就更難了。難道這次的悲劇,也是那隻幕後之手導演的嗎?可能嗎?這隻黑手居然連魔界都利用了?這太可怕了。他究竟想幹什麼?殺灸舞嗎?如果只是為了殺一個區區的灸舞,他有必要繞這麼大的彎,牽涉到這麼多人嗎?也許,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這次,灸舞真的只是栽在了魔的手裏?可是,灸舞在金時空,總盟主為什麼那麼快就知道了?既然總盟主知道灸舞有危險,他為什麼不出手相助?不錯,時空總盟不能輕易出手干涉各時空的事,但總盟主卻完全可以救灸舞的,因為他們同是鐵時空的人。灸舞在金時空出手和總盟主在金時空出手的性質沒什麼不同。為什麼慕容豪會見死不救?難道說,慕容豪和那個幕後黑手有關?或者,他……就是那隻幕後黑手?火焰使者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怎麼可能?不不不,一定是哪裏出了錯。
正在這個時候,阿沖走了過來。
火焰使者叫住了他:“阿沖!”
阿沖看向火焰使者,很奇怪地:“火哥?你怎麼還在這裏?”
火焰使者急切地問:“阿沖,總盟主知道了?他怎麼說?”
阿沖很隨意地回答道:“沒說什麼啊。他只說他知道了,然後就讓我們封鎖消息。”
火焰使者不理解地:“封鎖消息?”
阿沖點點頭:“是啊。總盟主說在鐵時空將死訊報上來之前,封鎖這個消息。”
這下,火焰使者完全弄不清狀況了。為什麼要封鎖這個消息?灸舞雖然是鐵時空的白道盟主,卻也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至少不會重要到需要封鎖死亡的消息。除非,這個消息對時空有不利。但是,現在的事實是,魔界也遭受了極大的重創。
“火哥?火哥?”阿沖覺得火焰使者今天很奇怪,他搖了搖火焰使者,“你怎麼了?”
“阿沖,魔界呢?魔界有什麼動向?他們知道灸舞死了嗎?”火焰使者抓住了阿沖。
阿沖想了想:“金鐵時空都有傳來消息啊。他們好像已經知道灸舞已經死了。而且在灸舞死去的那一瞬間,已經下令從鐵時空撤兵了。”
火焰使者倒抽了一口氣:“好了,你先去吧。”他緩緩放開阿沖,在長凳上坐了下來,“我還在這裏坐坐。”
阿沖“哦”了一聲,就滿心疑惑地走了。
阿沖走後,火焰使者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這麼說,慕容豪要防的並不是魔界。除了魔界,還有什麼需要封鎖灸舞的死訊?等等,如果,封鎖消息並不是為了防禦呢?剛剛阿沖不是說“在鐵時空將死訊報上來之前”嗎?鐵時空會很快報來灸舞的死訊嗎?慕容豪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想讓鐵時空知道時空總盟已經對灸舞的情況了如指掌?還是……慕容豪料定鐵時空不會報來死訊?這是很可能的,憑他們和灸舞的關係,他們甚至都不會馬上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慕容豪是在檢驗鐵時空的異能行者們對灸舞的愛戴和情感是不是凌駕在時空總盟之上?慕容豪在忌諱灸舞?所以……不不不,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將總盟主的心思想得這麼狹小齷齪,都是之前將總盟主視為幕後黑手害的。
“火焰哥哥,你怎麼坐在這裏?你在等我嗎?”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一位漂亮的女孩兒走了過來。
“小莎?”火焰使者眼睛一亮,“你怎麼來了?”
小莎雙手繞在了火焰使者的肩頭:“是義父准我來玩的啊。火焰哥哥,你在這裏玩什麼啊?幹什麼愁眉苦臉的?”
火焰使者回頭,颳了小莎的鼻子一下:“沒有啊,見到你,誰還敢愁眉苦臉啊?”
小莎笑了,她放開火焰使者,在他身旁坐了下來:“行了,別騙我了。說吧,有什麼不開心的?咱倆誰和誰啊?從小到大,你有哪件事瞞得了我?”
火焰使者苦笑了一下:“是啊,沒什麼瞞得了你的。”
小莎:“什麼事?”
火焰使者:“是我的一個小朋友,他……死了。”
小莎微微一驚:“啊?是小朋友嗎?他是誰?我認識嗎?”
火焰使者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別問了,你義父已經下令封鎖這個消息了。”
小莎更覺得奇怪了:“啊?為什麼?他是什麼大人物嗎?”
火焰使者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我想總盟主這樣決定總有他的道理吧。”
小莎依舊不依不饒,她的好奇心完全被逗了出來:“那你告訴我,是誰?我保證不告訴別人啊,我發誓!要不打鉤鉤?火焰哥哥……”
火焰使者經不起小莎的撒嬌,軟了下來:“好了,好了,就告訴你吧。你聽過後,別再對別人提這事就是了。”
小莎不高興地:“你有見過什麼秘密從我這裏漏出去過嗎?”
火焰使者:“那倒沒有。”
小莎不耐煩地說:“喂,你別打岔,快說啊,是誰啊?”
火焰使者無奈地回答道:“是你表弟,鐵時空的盟主灸亣镸荖·舞。”
小莎一愣:“灸亣——”她神色黯淡了一下。
火焰使者捕捉到這一瞬的不對勁:“怎麼了?”
小莎搖搖頭:“不記得了。他雖然是我表弟,但只在小時候見過一次。長什麼樣子我都不記得了呢。只是你剛剛說他死了,心裏有些難受罷了。”
火焰使者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小莎若有所思地問道:“你說,我會不會是在五歲前認識他,或者,那個時候,他和我一起玩過?”
火焰使者不以為然地:“怎麼可能?他才十七呢。你五歲前,他應該連兩歲都不到吧,怎麼跟你一起玩?”
小莎愣了愣,有些難過地嘆息道:“是哦,還這麼小,真是可惜。”
火焰使者也感嘆道:“是啊,都說黃泉路上沒老少啊。”
小莎憂傷地問道:“那你說我們會什麼時候死啊?”
“你胡說些什麼?”火焰使者不滿地看了一眼小莎。
小莎望向遠方,幽幽地說:“我只希望在我死之前能想起五歲前的事,能想起誰是我的父母,我是誰的小孩,家裏還有哪些人……知道嗎?這些問題一直纏着我……”她哽咽起來,有點說不下去了。
火焰使者心疼地抱住了小莎:“小莎,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查出你的身世的。”
小莎就勢俯在火焰使者的懷中,輕輕地說:“火焰哥哥,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就像一片沒有根的落葉,飄到哪裏就是哪裏。義父雖然待我好,但終究只是義父,他永遠也填補不了我對家的渴望。每天看到義父和小傑他們那麼溫暖的在一起,我心裏就會瀰漫起深深的寂寞和悲哀。”
火焰使者也小聲但很堅定地回答道;“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小莎,你放心,你不會是無根的落葉。無論如何,你還有我啊。“
小莎感動地看向火焰使者:“火焰哥哥……對了,火焰哥哥,你上次說我第一次來時空總盟的時候,戴過一條項鏈?”
“是啊,”火焰使者放開了小莎,“你那時候才這麼一點點大,卻戴着一條那麼大的銀項鏈,還哭得稀里嘩啦的。”
“你還記得那條項鏈長什麼樣嗎?”
“不記得了,”火焰使者搖搖頭,“那時候我也不大呢。怎麼了?你找到項鏈了嗎?”
“沒有啊。我就喜歡聽你談那條項鏈,感覺好像線索就在身旁一樣。”
火焰使者掰過小莎,深情地望着她:“小莎,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的。”
小莎感動地撲入火焰使者的懷中。
筱馨別院的幽園守衛非常森嚴,不單單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不時還有帶槍的保安隊來回巡邏。
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披着黑色的披風,整張臉都縮在高高的衣領里,一副碩大的墨鏡架在他的鼻樑上,更看不出他長什麼模樣了。他一路走來,都受到了衛士們的禮遇,大家都向他行禮。男子一路如入無人之境,徑直走入了幽園中。
幽園深處的一座很漂亮的房子中,佈置得相當豪華典雅。一位打扮精緻的貴婦人正在彈鋼琴。忽然,她煩躁地將手重重摔在了鋼琴上。
鋼琴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黑衣男子走了進來:“三妹什麼事這麼煩惱?”
這位喚作三妹的貴婦人哀怨地看向黑衣男子:“你來做什麼?”
黑衣男子冷笑地取下了墨鏡,又脫下披風,露出稜角分明的臉。他的五官很精緻,眼睛和灸舞有些相似,只是比灸舞的眼神陰冷了不知道多少倍,不斷有寒意從中間滲出來。他無所謂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坐到了沙發上:“哥哥來看望妹妹需要理由嗎?”
貴婦人冷冷“哼”了一聲,離開鋼琴,也倒了一杯紅酒,“你到底要把我關在這裏到什麼時候?”
黑衣男子依然冷冷地笑着:“三妹啊,你別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啊。什麼關不關的。哥哥我就是想留妹妹你多在家獃獃啊,有什麼錯嗎?”
貴婦人諷刺地;“多在家獃獃?這一呆你就讓我呆了十幾年。你害我拋夫棄子,困在這裏十幾年了。難道我還呆得不夠嗎?”
黑衣男子譏諷地笑了笑:“拋夫棄子?三妹,是我讓你這樣做的嗎?是我讓你搧了那孩子一個耳光,把他關在屋子裏,到這裏來的嗎?三妹,別忘了當初是你自己提着行李就回來了。”
貴婦人怒吼地:“你住口!”
黑衣男子依舊冷冷地盯着貴婦人:“你以為我現在放了你,你就真的回得去嗎?”
貴婦人泄氣地坐在了沙發上:“這就是你的目的,對不對?當年你拿我大兒子和女兒為餌,誘我至此,為的就是這一天對不對?”
“三妹,說了不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你是我的親妹妹,我怎麼可能會拿你的孩子做餌呢?是你自己以為那兩個孩子在我手上,才不顧一切沖了過來啊。”
貴婦人把酒杯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放,猛地站了起來:“你……”
黑衣男子笑着也放下酒杯,玩味地盯着貴婦人:“行了,三妹,你還這麼愛動氣,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動氣容易傷身體。三妹,我們倆就別再為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吵了。我今天來,可是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貴婦人氣憤憤地丟下一句:“你的消息我不感興趣!”便想離去。
黑衣男子仍不緊不慢地說:“可這個消息你會感興趣的,我勸你還是有點耐心為好。”
貴婦人站住了:“有話快說!”
黑衣男子又露出了那種不懷好意地笑容:“灸舞死了。”
貴婦人驚駭地轉身看向黑衣男子,眼神有點獃獃地:“你……你說什麼?”
“灸舞死了。這話需要說這麼多遍嗎?”
貴婦人有些站不穩了,她顫抖着癱坐在沙發上,滿眼都被淚水糊住了,她的聲音也顫抖起來:“不,不可能,你,你騙我!”
黑衣男子玩弄着手中的酒杯,眯着眼睛注視着杯中傾來倒去的紅酒:“我沒有必要拿這件事來騙你。他死了,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既然,你以前告訴過我,那四條項鏈有三條在他那裏,你覺得我會希望他就這樣死掉嗎?要知道,這給我帶來多大的麻煩!看樣子,我得重新考慮灸萊……”
“不許你動灸萊!”貴婦人突然怒吼道。
黑衣男子無所謂地一笑,放下酒杯,望着貴婦人近乎蒼白的臉:“看樣子,在你心裏,灸萊終究要比灸舞的分量重啊。既然這樣,你又何苦這麼傷心呢?“
貴婦人已經渾身發抖,她發顫地迸出聲來:“滾!滾!!滾!!!”
黑衣男子想了想,又笑了笑,拿起披風,戴上墨鏡,轉身走出了屋子。
貴婦人突然撲在沙發上,放聲地哭了出來。那嘶聲裂肺的哀慟的聲音傳出屋子,讓門外那些看守的心都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