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血濺銀劍
（十六）血濺銀劍
致遠、秦淮跳到祝慶身邊，已扶而不起。
火勢猛烈不容怠慢，致遠背起祝慶，秦淮護着竄出車馬大院。門前十一人也陸續趕到紛紛解韁牽馬，在秦淮指揮下，迅速向對面寶塔寺撤去。
七仙狐駕着火雲，鳥瞰下方，緊跟綠煙，飄落在**玲瓏塔頂端。六和塔頂的飛檐斗拱上，七仙狐可以看到整個碧水潭潭面。
綠蛇乘着綠霧，地效一般飛行，穿過寶塔寺前後大院，出得膳房後門，又穿過黑松林，來到了碧水潭。面對清澈碧水中的倒影，它理了理飄在臉頰凌亂的青絲，回頭望了望龍門客棧那一片火海，不由揚聲長嘆：“怎麼會是這樣啊”
它伏下身子，漫入水中，一道道波紋慢慢消失在深水中。
蛤蟆石高過塔尖，在石下可以窺覗整座寶塔寺院和龍門客棧。綠蛇從水下鑽到了蛤蟆石下，從荊草叢中向外窺探。
致遠下蹲，秦淮雙手抱住祝慶，把他平放在寺院當場，只見他臉色鐵青，雙目緊閉，叫不應聲，當場急壞了致遠、秦淮，他倆知道若送往縣城，一定到不了半路。
兩個扶着身子看着祝慶，叫着祝慶的名字，臉上急出了陣陣冷汗。
危急時刻，火雲從塔降下，紅衣女打扮的七仙狐走到祝慶身邊。
綠蛇先是第一次看到塔頂七仙狐火紅的八尺身段，還有那扒緊了飛檐斗拱的的紅絨利爪，不覺就是一陣心寒。接着看到紅衣女子翩翩降落的美容身姿，呈現出阿娜堅毅氣質，自愧不如油然生羨讚歎：多麼厲害的正點子啊。同樣異類，我卻是這樣被她人追殺。
這時候，就見七仙狐把一顆鮮紅欲滴的亥桃大小珠子吐在掌中，又用手拿着俯身祝慶身邊，用紅珠在他的眼縫中來回擦拭，眼看着祝慶臉色慢慢變紅，嘴唇蠕動，雙眼緩緩睜開，致遠、秦淮高興地叫：“祝慶、祝慶，你可醒了”
綠蛇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知道自己噴出的毒霧已經被七仙狐解了，不由暗暗佩服其高深的道行，自己也有一顆得道綠珠，卻從不敢吐出示人，因為吐珠是異界修鍊之大忌，一點閃失就會使道行全失。
綠蛇接着看到致遠他們原地商討了一會，開始搜查寺院各地，七仙狐駕起火雲向著碧水潭飛來。
再往下看時，就見致遠、秦淮順着自己來路，一直趕了過來。看來快要要輪到緝捕自己了。
在此之前逃走，或許能來得及，這時再走，綠蛇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這時綠蛇知道七仙狐已經落在了自己頭頂的蛤蟆石上。
八月初一日晌午，驕陽似火。
千松嶺，碧水潭翠屏壁上頭蛤蟆石下，綠蛇凝望了整整一個時辰了。
龍門客棧的煙火已經漸漸熄滅，斷壁殘牆瓦礫中，裊裊青煙還在隨風飄逸。
綠蛇的思緒隨着縷縷青煙，時斷時續。
它受到了失敗的極大刺激，出現異常反思：
他們在追我，我在被他們追，事到臨頭不由人了，船到江心補漏遲。
來到人間，原以為逍遙一番，為什麼改變了初衷呢？難道我做錯了什麼才落的如此狼狽？
它開始痛恨起軍師黃鼠，要不是它，自己到不了這步田地。
它又憐念黃鼠落得一個以死報君的結局。
它還怨老天大旱無情，草木乾枯不生，餓的它開殺戒吸了師徒二人的元陽真氣。
它又恨自己膨脹的貪慾，潛入高宅夤夜行兇，差一點就害了大賢義士。
還是怪軍師黃鼠，為了報復秦淮，使計害人害己，自己事後不但沒有懸崖勒馬，反倒變本加厲，幾乎置南宜兒於死地。
自己已成孤家寡人，怨天憂人又有何用。
四周很靜，致遠秦淮搜索了水潭三面，沒見有綠蛇任何行蹤。
致遠對着蛤蟆石高聲說話：“七妹，你可曾看得明白，綠蛇就在水中？”
“清清楚楚啊，我親眼所見，不會錯的，你和秦哥要加小心，防止它突然偷襲啊”
“小妹放心，我怕它不敢出來呢。”秦淮回答慷鏘有力。
慢說秦淮大呼小叫，此時就是輕聲細語，受水面和石壁反映，也能清楚的傳到蛤蟆石下綠蛇的耳朵里。
二人有意引蛇出水，坐在了水邊石上說起話來。
秦淮告訴致遠黃鼠差一點就逃脫的經過，致遠忍不住誇起七仙狐來，把七仙狐做善事和青白二蛇聯繫了起來。只聽致遠說道：“為兄前會在兩浙，聽到人人傳誦白蛇青蛇的故事，白蛇幫助許仙開藥鋪，救助了千百萬百姓，七仙狐和青白二蛇一樣的品德，美名一定會流傳百世的。”
“致遠兄為了般陽百姓傾家蕩產，仁義之舉可比許仙，反而遭到綠蛇陷害，它應該得到報應的”
“為兄怎能比的許仙，也沒有受那麼多的人間煎熬啊。”
“奧，對了，綠蛇在逃，我現在有了擒拿之法了”致遠話鋒一轉。
“什麼法子，說來聽聽，我也有了呢”
“那你先說，我們應該所見略同吧”
“好，你聽着”秦淮開言就說了出來。
當綠蛇一聽到二人議論兩位姐姐的話時，就止不住的淚水涌滿了雙眼。
綠蛇心裏說：“姐姐啊，你們在哪裏啊，能不能來到這裏，讓我再見你們一眼，和你們說上一句話呀”
“小妹可能就要離開你們了...我好後悔當初沒聽你們的話，安心在家修心治本，自己總是任性子做事，現在一切都晚了啊...我不想再給你們丟人了...可是一切都晚了啊”
此時它萬分想念自己的親人，急切盼望能見到自己的姊妹，心情可想而知。他陷入了絕望的無奈里。
就聽秦淮言道：“立刻派尤學返回縣城，聚集石匠百名，日夜鑿溝，放潭水於龍門溪，再配百人用盛水器物刮水配合，待到潭水一干，豈不就...”
“哈哈哈哈，和我想一塊去了，馬上就辦”
這時候就聽石壁上蛤蟆石下傳來了說話聲：“不用了，綠蛇伏法來了”
一聞此言，石上七仙狐大吃一驚，明明勘察過石下不能存人嗎，怎的有了人聲？
可見此處隱秘至極。
水邊致遠、秦淮也吃驚不小，立刻從水邊石板上一躍而起，左右一分，崩起兵刃，銀劍鐵尺刃尖對正前上方。
二人定睛觀看。
只見一位綠衣薄紗女子，衣袂掀角，裙帶動舞，雙手合十，毫無敵意，帶着一臉憂傷，冉冉飄落至二人面前。
二人驚異之際，七仙狐隨即跟下，落在綠衣女子身後。
綠衣女子開口說話。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綠蛇，甘心認罪伏法，用不着派人開渠放水了”
“奧，奧？”
“那就跟我們走吧，休得羅嗦”
秦淮一聽就想先拿穩把，抖動一下腰纏的鏈鎖。
“義士莫急動手，請聽我還有話說。”
“可以先說”致遠說了話，秦淮退後一步。
“我本九嶷山翠微林青蛇白蛇的小妹，名叫綠丫，羨慕人間，走遍中原，學的江湖武功，卻喪失了中華武德，來到般陽望暮山千松嶺碧水潭，自稱翠微夫人。”
綠蛇一邊訴說，一邊流着悔恨的淚花。
致遠、秦淮和站在其身後的七仙狐冷靜的聽着。
人間百年，作惡一月，天旱挨餓，我罪不應該心生惡念，害死了寺里師徒二人”
“奧，怎麼害的？”秦淮發話。
“是我吸了寺院師徒二人真氣，然後黃鼠吸血，石狼食其骨肉，如今屍骨無存”
這時候困惑秦淮的只留僧衣不見屍疑案有了因果。
“那，那，後來呢，你繼續說吧”
秦淮敵意大減，態度趨於溫和。
“馬家莊事情以後，黃鼠懷恨偵察，七月十五夜入高宅，差一點害了好人高致遠。”綠蛇悔恨的說。
“致遠保得千萬百姓生活，可我卻去害他...現在知道...為時已晚了...嗚嗚...咽咽...我們又重整龍門客棧，圖謀不軌，殘害南宜”
綠蛇已經泣不成聲，但它繼續訴說，即使悔恨已晚，也不吐不快了。
“我個人私慾膨脹，已經罪不容赦，我愧對世人百姓，愧對九嶷山，愧對在人間做好事的姐姐青蛇白蛇。”
“我羞對七仙狐和二位義士，無顏再活世上。心甘情願伏法”
三人靜聽翠微夫人嗚嗚咽咽訴說，不由為她的悲憤欲絕所感動。
沒有它的悔恨，諸般疑難可能永遠得不到解答。
可是，綠蛇應該得到的是國法的懲罰。
執法者秦淮，此時不用感情施法。
“國法如山，請翠微夫人回衙辯駁吧。”說罷，秦淮要行鎖拿。
“秦義士接招”翠微夫人突然發話。
翠微夫人說話同時，對着秦淮一甩袍袖，一柄青銅刺奔向秦淮前胸。
秦淮粹不及防，後退了整整一大步，才穩住身形。
鐵尺隨手腕上挑護防。
就在致遠也吃驚之際，幾乎同時綠蛇甩出了另一隻長袖，牢牢纏住了致遠未及撤回的繃著的麒麟辟邪劍。
致遠退步回帶復又遞出。
翠微夫人身隨劍走，劍來不避又迎劍而上，銀亮陰涼的劍尖“突”的一下刺穿了翠微夫人頸下青白色的七寸胸襟，鮮血如注，涌流而出。
翠微夫人收回另一隻袍袖，用綠白色的雙手緊緊攥着劍鋒，鮮血順着指縫指尖湧出濺落。
致遠、秦淮、七仙狐三人，同時被她的舉動驚呆。
翠微夫人臉上露出痛苦的微笑，接着用一絲苦笑聲音對致遠說“謝謝你...成全了我...只是...不能叫...你們一聲遠哥...秦哥...寧願...在你的手中劍下...解脫，綠丫...我...知足了”
翠微夫人又費力的將頭扭向南方，似是對着九嶷山的方向，嘴裏喃喃：“姐...姐...小妹...我...”
翠微夫人沒有困獸猶鬥，反顯大義凜然，在生命最後時刻大徹大悟，不去市曹受刑，寧願含笑致遠銀劍之下，此情可嘆。
一心仿效九嶷山昔日二帝子的望暮山翠微夫人香消玉損。
秋風陣陣吹來，好似也想講說做人的是非功過：一念之差，可以轟轟烈烈，又可遺恨千古。
黃昏日落，一堆聖火，三個火焰，將三屢魂魄送往雲端，任其漂泊......
碧水潭一側，黑松林畔，一堆新土，一塊石碑。碑上刻着：望暮山翠微夫人之墓。